淡扫娥眉
赵瑟很疑惑,这一切如何能这样清晰,让人想分辨不出都不可以。
她悄悄地睁开眼睛,只隐约看见满地的尸首,聋哑山贼便负着他疾掠而去,像飞翔一样。身后传来追逐呼喊之声,身前却很快就围上来了数不清地贼寇。赵瑟的心抽紧了皱在一起,心头浮起一阵绝望。
聋哑山贼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赵瑟一眼。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很神奇的,她却知道他在对她笑。他用手合上她的眼睛,持剑冲向前面的匪寇。
赵瑟紧贴着他的身体,忍不住浑身战栗。她的耳边不停地传来惨叫之声,都是又短又促的,两颊刮过的风让她感觉到不停地有人跌倒在地。赵瑟曾经试图通过这些来计算他究竟杀死了多少人,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事实上,她所能感知的——通过与她的胸|乳、与她的小腹,与她的腿间,与她的腿紧密相连的部位传来的热度与振动,只是背着自己逃生的这个男人,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1】不得以写别字
同生
太阳驱走最后一丝黑暗的时候,赵瑟和聋哑山贼躲在鸡公山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周围有高树和矮树,还有茂密的野草。赵瑟的视线被层层叠叠的树枝树叶挡住,看不清远处,也不知道此处具体是什么所在。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说,这个地方,或者是这个时候,离他们杀出土匪的山门只有一千七百二十六步那么远。
没有人会为这个和她打赌。
唯一有资格对此质疑的那个人如果真的在拼杀逃命之余居然还有闲暇去数自己踏了多少步,那他非说自己不是神仙恐怕也没人相信了。只有他背上那个女人才能沾沾自喜地报出这个数字吧。尽管有点气人,但总比尖叫添乱强。如果数数能忘记恐惧,那么,就数吧。
聋哑山贼知道自己是真的累了,否则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呢?
事实上,聋哑山贼停下脚步时,还没来得及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就那样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赵瑟大惊失色,努力摇晃着身体想把聋哑山贼摇起来。
或许是因为聋哑山贼太沉,或许是因为赵瑟被捆得太紧,总之无论她如何努力,仿佛都没有什么用处。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赵瑟所谓的最大努力,从效果上看,也不过只能是用自己胸前的突起拼命在他后背上上下移 动几下而已。
赵瑟心中一急,便一口咬到了聋哑山贼肩上。她压低声音催道:“剑侠!剑侠!你没事吧?你起来啊!你醒醒啊!那你总要先把我放下来啊!”
聋哑山贼却只略微动了动身体便没了反应。赵瑟无奈,只好试着自己解绑绳。
这可实在是不容易!
绳结系在聋哑山贼腹部的位置,也就是赵瑟两脚的脚心之间。赵瑟的手紧贴着身体两侧被一起捆在聋哑山贼的背上,而两脚又被压在聋哑山贼的身下,嘴则肯定够不着绳结。所以,用什么去解这个绳结着实费了赵瑟很大一番脑筋。
开始的是时候,她试图用脚趾去解,结果当然是屡试屡败。而她最终放弃这种没有前途的方法则在无意中碰触到了那山贼小腹以下的物事之后。
赵瑟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因此异常慌乱,甚至于庆幸这个时候聋哑山贼是没知觉的。而恰恰也正是因为这份慌乱才给了赵瑟勇气,使她能不顾勒紧绳子的剧痛,拼命将自己的双手从绳索之间解放出来。
这以后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把手伸到他的身下解开绳结——只要从后面环抱住他就能做到,一点儿一点儿地把绳子拽开,最后再让自己离开她。
做完这些后,赵瑟长出了口气。与聋哑山贼捆在一起过了一夜,如今猛然分开,她还真有点不习惯。胸腹上没有了压迫的感觉,有点空荡荡地叫人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聋哑山贼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地躺着,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赵瑟想,她得做点什么,或者给他喂点水、找点吃的,或者帮他裹裹伤。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安全了哪,好像还没出山,如果再有山贼寻了来,恐怕还要再逃命呢!
赵瑟活动着浑身有些发疼的身体站起来,举目四顾。好像附近并没有山泉溪流,至于吃的,如果不算草的话,能看见一些野兔山鸡之类的,但赵瑟不认为自己抓得到。所以,赵瑟只好颓然地坐下,满足于给聋哑山贼裹伤这件更为重要的事。
赵瑟努力克制住自己一把将聋哑山贼的面罩揪下来,瞧一瞧他的庐山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冲动。她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打算还是先从他的身体查起。聋哑山贼的夜行衣仿佛被血水浸透了一样,湿漉漉的,暗红色。赵瑟踌躇了半晌,猛的扯开他的衣襟。
在撕开聋哑山贼身上夜行衣的一瞬间,赵瑟不由自主地飞快地闭上眼睛。这绝不是出于对青年男子尊重的礼法要求,赵瑟真的只是害怕自己一睁眼就会看见什么致命的外伤在聋哑山贼身上。他衣服上的颜色太令人恐怖了,完全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赵瑟的心怦怦跳着,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用手去仔细摸索。
很细……很滑……很软……很舒服……
赵瑟无限唾弃自己心里这些该死的想法,连她都觉得首先想到这些词实在太对不住人家剑侠拼死拼活把她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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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流氓!赵箫!赵瑟在心里骂自己。
不过,最终这些丢人显眼的想法还是帮赵瑟确定了聋哑山贼并没有受伤。受了刀伤的肌肤可是没法细、没法滑,没法软、没法舒服。
赵瑟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睁开眼睛。随即,她就再次为心中升起的念头而羞耻不已。说起来,赵瑟并不是没见过水嫩的男人。可她现在,必须要拿出她所有的意志,才能克制住自己将脸贴上他身体的冲动。
赵瑟的手滑到聋哑山贼下腹之处,终于不得以而停住。为了避免自己作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赵瑟狠了很心,放弃了扯开聋哑山贼裤子查看的方法。她转到他的脚下,分别卷起他的裤管查看——也没什么大碍。
那么,赵瑟终于有借口去扯聋哑山贼的面罩了。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的伸出手去,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很可惜,聋哑山贼就在这时候睁开眼睛,问:“你干什么?”
声音沙哑,含糊。
赵瑟慌乱无比,“嗖”地将手收回肩旁,神色像是恰好被人捉了脏的小贼,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干什么呀!我不是要偷看你,我就是想看看你受伤没!”
说到后面,赵瑟理直气壮起来,这才注意到聋哑山贼竟然说话了。于是,她更加理智气壮了,质问道:“原来你果真的会说话,骗得我好苦,你为什要装哑巴?”
山贼摇摇头,反问道:“我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赵瑟连连摇头。
她忍不住转头瞥见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那副无限美好的身体,顿时大为心虚,再也理直气壮不起来。她很不好意思地起身,硬着头皮说:“那你躺会儿,我去给你找点儿水和吃的。你背着我跑了一夜,杀了……杀了那许多人,必定是饿了。”
赵瑟也没见山贼如何动作,她人便被扯得坐到了地上。正好,赵瑟也对自己能不能找到吃的毫无把握,索性顺势赖在地上不起来。
“你还是算了吧!”山贼话语里很有些不屑,说道,“等我喘过这口气,我去找吃的吧。就你,最多也就是能薅两把草回来。又不是喂兔子,能有什么用?”
“谁说的!”赵瑟立时大为不满,跌坐在地上,拍着山贼的胸腹说,“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就算人家捉不着野兔野鸡,人家总还可以去摘野果子吧!我哪有这么没用?”
“也对!”山贼的声音里透出一抹笑意,望着赵瑟说,“是我说错了,你当然能成。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在我身上拍来拍去的。虽然你那点儿劲拍在我身上一点儿也不痛,可我怎么总感觉你在轻薄我呢?你看你,你先剥我的衣服,接着又这般轻薄我,难道真想让我强傢给你?哎,对了,我记得在点灯子的屋里,你好像说过……”
“咦……你欺负我!不算的,不算的,那个时候你明明是听不见的!”赵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样直蹦起来,瞪大眼睛,歪着头盯着山贼,口不择言地丢人显眼。
后来,赵瑟大约自己也觉得她的反应太也让人笑话,慌慌张张地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还是给你摘野果子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向远处走,连山贼在后面连声唤她都没听见。
因为还没出鸡公山,赵瑟也不敢走远,只在近处搜寻。她这会儿慢慢静下心来,方才觉得自己刚才那副模样实在是没头脑之极,简直将他们赵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她心想:便是顺着回一句“我就是想叫你强傢了我”又能怎样?跑什么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真是丢人?这下可让人家笑话死了……
这摘野果的事儿,果然是想起来简单,一干才知道不容易。长在树上的太高,赵瑟也没学过爬树,根本就够不着。结在灌木上的,够得着倒是够得着,可要不就是上面有刺,一碰就扎手,要不就是颗粒太小,摘了半天也没一把。
赵瑟试了半天,终于被这些野果子们折磨得豁出去了。她把什么世家小姐的仪态统统抛到一旁不管不顾,蹦高爬低,连拉带拽的,弄得自己满身满头的灰,手上也被浆果的汁液染得说不清什么颜色。手上还隐隐约约有点疼,大约是不小心被刺扎的或是划的,赵瑟也没在意。
这些野果子究竟是什么,能不能吃?说老实话,赵瑟是一样也不知道。她是只要看着是圆圆的,色泽鲜亮的,便都一起往怀里划拉。最后,兜了满满一衣襟,欢天喜地去找山贼炫耀。
山贼已经掩好了衣衫,靠在树干上。他看着赵瑟得意洋洋的样子和她摘回来的这些野果子们苦笑不已。
赵瑟受了这样老大一番辛苦,一句夸赞感谢都没得到,心中不由大为光火,扁着嘴问:“怎么,不能吃啊?荒山野岭的你就凑活吧!”为了表示自己说得有道理,她抢着拿起一个红果果,以身先士卒的姿态便往嘴里送。
山贼一掌拍掉红果果,说道:“那个不能吃,吃多了会疯掉!”
“啊!”赵瑟立即泄气地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辛辛苦苦摘回来的这些果子们,可怜地问:“这些不是都不能吃吧?”
山贼忙安慰她道:“也不是,你别动,我来捡捡。”
他拣了能吃的果子出来,擦干净了一面自己吃,一面递给赵瑟。赵瑟生怕自己吃错了变成疯子,果真一动也不敢动,连山贼递了果子来,她也老老实实地用嘴去接,连碰都索性不去碰一下。
山贼大感有趣,忍不住哑着声音笑起来。赵瑟很不好意思,便趁机和山贼闲聊起来。
“剑侠,剑侠,你怎么称呼啊?我叫赵瑟,那个琴瑟的瑟,你叫我阿瑟吧……”
“我不是剑侠,”山贼打断赵瑟的啰嗦,“我是刺客。”
“啊,”赵瑟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半天才缓过来,“我不相信,刺客和山贼混在一起做什么?人家刺客都该忙着刺杀权贵才对呢!”
山贼笑笑道:“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我们做刺客这行的,收钱干活,皇帝杀得,乞丐也杀得,哪有什么分别?这次扮成点灯子的跟班,是打算是等他救回了混天龙,我好借机动手刺杀混天龙。原以为怎么也比混进河北观察使的大牢里容易些,没想到还是碰见你这意外。喂,阿瑟小姐,你可是害得我折损了老大一笔银钱,你打算怎么赔我?不然你真和我私奔吧,我勉勉强强也不算折本。”
赵瑟的心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不知道这刺客是开玩笑还是当真。想调戏回去吧,不知为什么就是张不开嘴。于是,她便又使出百试不爽的乾坤大挪移来,转换了话题,将河北巨寇混天龙实是藏在淮南大侠朱升庄上之事告诉了刺客。
刺客转着眼睛琢磨了片刻,说道:“不知道傅铁衣和混天龙搞得什么玄虚……我是刺客,名字是不能告诉你的。你要想叫就叫我十一好了。”
“十一呀,”赵瑟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是刺客,便说:“一点儿也不好听,我还是叫你聋哑算了!”
十一便笑道:“你随便!”
“那聋哑,你为什么要扮作哑巴,还用布包了脸,到现在还不肯扯下面罩。”
“这个呀,”十一仿佛很认真的说,“是因为我长得太美了,旁人一见我的脸,便定然要为我倾倒,我只好把它遮起来;我的声音太好听了,旁人一听见,便定然要为之沉迷,我便只好做哑巴了。”
“嘁!”赵瑟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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