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情定
“你……你……真的叫公孙玉吗?”
“自然是假的的不叫公孙玉!”
“那你娘姓公孙?”
“当然是,笨蛋,你醒过来没有,还晕着呢?过来,让我摸摸头!”
“那你爹姓什么?是不是模样和你一般……动人……”
“哈……看,我就知道不能让你看见我长的模样,变得傻呆呆的了吧?乖,别这么一副傻像!眨眨眼睛,合上嘴巴,动动腮上的肉……我本来漂漂亮亮的小情人都要被你变成呆头鹅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傢呆头鹅!你再仔细看看我,对,伸手上去摸摸……别闭眼睛!乖,我跟你说啊,你多看两天看习惯了,其实就没什么了。过些日子你再看我,就和……看街边卖馒头的大哥真的没什么区别,真的!”
“卖馒头的大哥……有你一成的姿色还用……卖馒头?你别打岔!你爹姓什么?叫什么?何方人氏?以什么为生?家业几许?有名气吗?有绰号吗?快说!”
“查户籍的官差都没你问得细哪!啊!你别咬我呀!你是小狗狗啊?”
“快说呀!”
“是,大人!家父姓叶,名重,字双合,山东人氏。以行刺为生,薄有微产,算是天下杀手刺客的大头子,江湖上不知他的姓名底细,故以夜叉呼之。”
“夜叉……夜叉……是不是三年前刺杀过侍中张岚的那个?他真是你父亲啊?你还是真是刺客?”
“自然都是真的!倘若我不是夜叉的儿子,这种事情就算我能胡编的出来,我也不敢说呀!从不失手的刺客哪,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我嫌自己命长吗?”
“……啊,对……”
赵瑟不得不承认公孙玉说的有道理。她把头脸深深地埋进公孙玉的胸腹之间,结束了她对人家父亲异乎寻常的关心。
无论怎样,不管公孙玉本人话语里对他所具有的这种倾国倾城的容貌具有着怎样的一种不屑一顾,赵瑟都无法遏制住自己对公孙玉容貌的赞叹与沉溺。这是本能的,不受控制的,不是公孙玉本人极力否认就可以抵消的。而这种赞叹与沉溺,赵瑟只有在面对谢十七——母亲的情人的画像时才由衷的升起过。
所以,完全不能责怪赵瑟汲汲于公孙玉的父亲是何许人也。可以说,她没有直接问出来诸如“谢十七和你没什么关系吧?”之类令人拍案叫绝的问题,已经足可以让人欣慰不已了。
现在,她终于承认了公孙玉就是身边这个活生生的人,就是那个和她在鸡公山上同生共死的十一,就是那个在点灯子破败肮脏的房子里与她咿呀比划、打水擦脸的聋哑。
赵瑟从来没有这样欢喜过,也从来没有这样遗憾过。
这是属于她的公孙玉,属于她的十一,属于她的聋哑。把她的他和母亲的谢十七牵扯一起真是又蠢又笨,可笑让人前仰后合。天下至美的男子并不是只有所谓的谢十七啊!如果说,天下所有的美男子都要和谢十七有点儿什么关系,那么上天是不是太眷顾他的宠儿了呢?
无论如何,他是她的了。这不是惊喜,也不需要格外指出。她就是知道,而且,她知道他也知道。
如果,赵瑟想,公孙玉不是美得这样令人无言以对,该是一件多么完美的事情。那样,她和他一起所经历的所有事,放在记忆里来看时,将是怎样的美好与毫无瑕疵。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质疑她对他的感情是多么的纯粹,在那个暗月无光,记忆里最后一个夜晚,她的想法,她的话语,她的做法是多么的单纯而无邪念。
现在,他有着这样一副容貌,所有的一切在旁人的眼中立即会颠倒过来。所有的人都会会心的微笑,所有的人都不可能再理解她和她之间的纯粹。
赵瑟真的不是一个出尘脱俗的女子,她当然更愿意她的纯粹与无邪为众人所知,所感,所称赞。然而,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满足于自己所知,所感,所称赞了。
庆幸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清楚地发生在她看到他的脸之前,否则,不管是她还是他,都不免要去怀疑一生。或者,一个人永远怀疑,一个人永远沉沦。
赵瑟如此这般地乱想了一通,最终还是糊里糊涂地说出了一句让公孙玉忍不住要拍她脑袋的蠢话。
“原来,你那时候说的,你长得太美,只要旁人见了,便必然要倾倒,竟然是真的!人家美男不是都特别谦虚的吗?你怎么能说实话呢?害得我被你骗的团团转,以为你容貌上有什么隐痛,连提都不敢提呢!不行,你可得赔我!”
公孙玉搂着赵瑟,笑道:“我把我自己都赔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赵瑟望着他令人心脏狂跳不已的笑容,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在公孙玉的胸口上蹭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心情,问道:“咱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真没想到,咱们能活着出来!还有,这里是哪儿,咱们怎么在这儿呆着,你刚才去哪了,怎么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这屋子好奇怪,也没有门,也没有窗,我怕死了?对了,对了,我刚才……”
赵瑟一口气连着问出七八个问题,颇像树上叽叽喳喳的雀鸟,公孙玉应接不暇,忙轻拍赵瑟的臀,制止她再问下去。自己则简要的将赵瑟在鸡公山上醉倒过去之后的事讲给赵瑟听。
“那天晚上,我用甘棠白把你灌倒之后,就还照以前的摸样把你捆在身上,潜到山峡出口处。我是天亮前开始往外冲的,当时守在山口的山贼大约有五六百吧,后面,我们就杀出来拉。其实,当时我挺对不起你的,有一刀本来是冲胸口砍过来的,但我当时打昏了头,四面八方又都有兵刃砸过来,我本能得想避开胸口要害,却没顾忌到你在背后,累得你挨了一刀。幸好刀口不深,未及要害,否则我真是……”
“我不怪你的,十一。”赵瑟回手过去摸摸背上厚厚地纱布,低声道,“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疤……那可难看死了,怎么办!”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放心吧,不记得我是刺客了吗,生肌去痕的灵药我有得是,只要好生将养,绝不会留疤的!”
“那我就放心了。”赵瑟大松一口气,拍着胸口道。
公孙玉笑着亲了赵瑟一下,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们还是很走运的,如果山贼再多一半儿,我是无论如何也冲不出来的。后来我抓了个活口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正好是山贼的六当家和四当家内讧,山下的守卫才会如此不足,让我们侥幸得脱。”
“我背着你出了鸡公山,立即就上了官道。当时我想,土匪总不敢公然在官道上大肆追杀。没想到只刚松了一口气,简单裹了裹伤,土匪竟真的追了上来。我就抢了匹马,向最近的城池领叶逃去。真真没想到的是,土匪也跟着杀到,我再跑,他们就一路攻城掠地,一直追到这汝州城来。好像前几天,山贼被汝州将军挡在临汝之外,我也一直在养伤,具体情况如何实在不得而知。阿瑟,你看我们多可以夸耀哪!流寇为了追我们,短短十天便连陷六城。这可是他们当年在河北都没有的功绩哪!”
“我可不相信!”赵瑟听得目瞪口呆,敲着公孙玉的胸口说,“打死我也不相信土匪会为了捉我们这么干!他们不是傻了吧,找死啊!”
公孙玉便笑笑说:“其实我也不太相信……阿瑟……你别拍我……我的伤也还没好呢……你这是打算谋害亲夫呢?”
赵瑟忙收了手,惶急地去扯公孙玉的中衣,说:“你伤怎么样,不碍事吧?快给我瞧瞧。”
公孙玉便阻道:“别看了,都是皮外伤,已经上过药裹上了,你扯开衣服也就只能看见纱布。不妨事的,只要好生将养几日便无事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拗不过赵瑟,褪下中衣将各处的伤指给赵瑟看。赵瑟见他身上裹得如同粽子一般,心中大是哀痛,靠着公孙玉的脸哭道:“这可怎么办,伤了这许多处,以后留下疤痕可怎么好?你以前身上可是连个划痕的都没有的……都是我对不住你……”
“怎么把我夸得像朵花一样呢?我从小练剑,如何身上能没有划痕?乖,别哭了!”哄着哄着,公孙玉便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又没打算靠脸靠皮肉吃饭,否则也不会易容蒙脸啦。别说已经用过灵药,便是真留下些许疤痕,也是不打紧的。”
“可是……”赵瑟仍是缩成一团,伤心地掉眼泪,仿佛受这些伤的是她自己,“你本来就是一朵花啊……”
“可是什么?”公孙玉佯怒道,“难道你还是个小色女,我身上不光了便要嫌弃我不是,看我不把你塞到床下面去?”
说着,公孙玉便假意去捉赵瑟。赵瑟连连惊呼“你冤枉我!”两人便像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就势在床上闹得天翻地覆,连身上有伤都顾不得了。
待过了劲头,公孙玉擦着赵瑟脸上的汗说道:“你该吃药了!”说着便将床头那令人望之脸红的浮雕往下一按。赵瑟正摸不着头脑间,透过纱帐,隐隐约约看见地上的毯子卷起一角。一个套着宽宽松松袍子的男子从地板下一点一点地升起来。
赵瑟恍然大悟,恨恨地说:“原来门在地上,怪不得我怎样都找不到,真是狡猾!”
正待问“咱们为什么住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这是哪里”,便见那男子轻轻揭开纱帘,递了一碗药进来。赵瑟想起自己这副衣冠不整的摸样,实在不大好意思,便缩在公孙玉的背后不做声。
“十一哥,事情已经办妥了,鲁师说,您要是现在不忙,烦请去一下书房,家里有人来。”
赵瑟心中一惊,猛然探头去看,便见正将药递给公孙玉的男子正是那隔壁刚刚杀了人的小三。她一急之下,便撞翻了公孙玉刚刚接在手中的药碗。药汁翻到在他的腿上,一整片一整片的洇开,小三忙以衣袖去擦拭。
公孙玉一愣,放了空碗在床边的小几上,问赵瑟道:“怎么啦,阿瑟,你脸色很差,哪里不舒服了。”
赵瑟摇摇头,道:“我有事和你说……”
公孙玉点点头,向小三道:“你先去吧,人我不见了。请他转告我父亲,混天龙那里我既然失手,便不会再动第二次手。他要不想砸招牌,便请改派别人去吧。”
小三迟疑了一下,终于答应一声去了。
公孙玉回过头来问赵瑟道:“阿瑟,什么事,你说吧。”
“我知道或许我不该问这么多,可是……”赵瑟舔舔嘴唇,很心虚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你和这里有什么关系……我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想说,或者是不好说,没关系的……我就永远都不问了。”
公孙玉大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不想说的,我是怕你听了心里别扭才没提起。此处是汝州城最大的一处倡馆渌水堂,暗地里却是我父亲手下的一处巢|穴。堂中的小倡都是刺客,专门以房中之术杀人。至于咱们现在呆的这间房,则是窥测接应的密室,极为隐秘,所以才特地在此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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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既没有门也没有窗子。只是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害我醒来吓了一大跳,以为落在什么歹人手中。”
公孙玉苦笑一声,道:“你不是一直昏睡不醒嘛!其实,这地方我也不想来,只是当时情急,不得以罢了。阿瑟,你现在既然已经醒了过来,若是不喜欢,咱们换个地方养伤便是了。也免得此处人来人往,尽是些龌龊之事,瞧着恶心。”
“什么龌龊的事儿都已经看见了,还换什么地方!”赵瑟没提防,小声地嘀咕了一声。
公孙玉听到皱眉问:“你说什么?”
赵瑟忍来忍去,心里到底存不住话,便将自己摸墙找门之时,无意中发现机关,于是乎“被迫”看了一场活色生香的春宫外带精彩谋杀的好戏说给公孙玉听。她本来脸皮挺薄,平时说起相似的事情来多是语焉不详。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次长得见识太大,或许是经历了生死之后脸皮变厚了,描述起来总是有意无意地力求详尽,许多细节动作,但凡她能记住的都最后都忍不住说与了公孙玉。
公孙玉却已是早就听得满面粉红,眼眸中尽是羞涩之意。他掐着赵瑟的脸急急阻说:“真是个小流氓,怎么看得下去?都怪我,便应该一步不离地守着你才是。你不知道,那个恶棍青年是河东曹文昭的小公子,据说很有本事,大抵是继承曹氏衣钵的不二人选。有人出十万两黄金买他性命,父亲便设了个局把他骗了过来……若非价钱实在太高,以他的身份,我们轻易是不敢动手的。至于是谁要杀曹小公子,我也不清楚。咱们来得时候都已经安排好了。”
“就算你知道也别告诉我!”赵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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