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陆子周正在想自己的心事,被曹秋何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回应道:“曹侯有何吩咐?”
曹秋何斜着眼睛扫过跟在陆子周身后一群一伙的侍奴,蛮横地挥手道:“你叫他们滚远点啊!听着这个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我就犯急!”
曹大公子一副急了就要打人的模样,侍奴们连忙退后,只远远地跟着。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曹秋何复又回头不耐烦地道:“陆子周,我说你能走近点吗?我又不是李六尘,不会瞧上你的!你离那么远咱们怎么说话啊?”
陆子周为之失笑,便和曹秋何并肩而行,问道:“曹侯要和我说什么话,请讲吧!”
“也没什么……”曹秋何很随意地说,“就是想问问你,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你要是觉得没什么,上我们河东军做个幕僚怎么样?我们父子一定倒复相迎?”
“倒履相迎吧?曹侯你认识的字还真是不多。”
“履就履呗,反正就那个意思。”曹秋何一点也不觉得丢人,继续态度恶劣地拉拢陆子周:“我说你这人怎么也这么啰嗦?还真是读了书的人都这样啊!咱这可是诚心诚意地招揽你!你琢磨琢磨?”
琢磨琢磨?陆子周啼笑皆非,琢磨什么?自己好像是傢了人的男人吧,仿佛没什么去当旁人谋士的自由吧?难道琢磨好了私奔跑到河东去投靠河东军?那还真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去当土匪算了呢!曹秋何这人也真是有意思,他一军阀怎么挖墙脚挖到世家门阀家中的侧夫身上了?
曹秋何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一见陆子周的神色便挑起眉毛说:“咋了?傢了人就不能琢磨琢磨了?我又不是说现在,我是说将来!将来怎么着可是谁都说不好的事情。怎么样,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就上我们哪儿去混一阵子吧?”
“那就将来再说吧!”陆子周果断地结束了这个无限飘渺的话题,并客气的致谢,“承蒙曹侯青眼,陆某荣幸之至!”
曹秋何这个人,大约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眼睛一翻,纠正道:“谁对你青眼啊?咱曹大从来就不喜欢在女人堆里声名远扬的男人。不过你这个人,我现在觉得挺有意思。一抓阄这么个混蛋主意你都能写得这么理直气壮,对我曹大的脾气!我对你很感兴趣!”
“啊,曹侯今日不惜翻墙越户,总不至于就是为了来和在下说这个吧?曹侯更感兴趣的,仿佛是我家细君……”陆子周如是说道。
曹秋何转着头笑了,笑声从鼻腔里发出来,隐约而朦胧。他的回答很出乎陆子周的意料,
“我只是想好好看看,傅铁衣这样的男人最后会落到一个怎么样的女人手里罢了?”
陆子周沉默了,曹秋何话语里掺杂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意味,以一种非常奇怪的角度击中他的心底。
“看来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糟,或许我也该给自己找个老婆傢掉了!”曹秋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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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周回过神来,摇头苦笑道:“看来,赵瑟和傅铁衣之间的婚约真的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那当然!”曹秋何相当好心的提醒道:“否则你以为秀侯为什么非要向你老婆求婚?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心思,学我曹大练练爬墙头的本事不是快得多吗?绕这么大圈子他缺心眼啊?”
“其实,陆子周,我倒是挺羡慕你的……”曹秋何突然这么说,“世上至少还有一个女人为了你拒绝了秀侯这样的美男子。换了是我曹大,就算这个女人再有什么不合适,我也知足了。”
“为了……我吗?”陆子周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有些苦恼和迟疑的神色。曹秋何的说法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加以反驳的地方,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是吗?”曹秋何反问,“你总不会认为你老婆是为了大局什么地拒绝了李六尘吧?我可看不出这个意思来啊……”
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学校网关故障,无法上网,所以今天早上更新。
“是因为傅铁衣!”
稍晚一会儿,赵瑟试探着询问祖母大人时侯,苑国夫人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如此这般地回答。
“你和傅铁衣的婚事去年谈的时候交涉的时间实在太长,这都要怪你母亲犹疑不决……此事虽说是一直秘而不宣,但如此旷日持久,如何还能瞒得了有心之人?连陛下都知道了,恐怕你们的事想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既然陛下知道了,又如何能任由你和傅铁衣顺利成婚……阿瑟,你以后一定要记住,朝堂相争之事,不过就是一个‘密’字。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唯有事事小心谨慎,方才是长久持身保家之道。”
“说起来这件事也要怪我和你祖父太大意了,李六尘突然把柳桓从家里赶出去的时候我们就该想到不对的。那时候我们以为有河西增兵之事碍在中间,张氏咄咄逼人,她需要我们助力,不会轻举妄动。没想到竟然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前些时候你们刚到上都之时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原来早就预备好了李六尘这个法宝。”
“您是说皇帝陛下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祖母大人?”赵瑟不敢提自己的揣测,小心地问苑国夫人。
苑国夫人嗤笑一声,说道:“自然是了。不然你以为只为了李六尘看上了你的子周,进了宫跪在她面前梨花一枝春带雨的那么一求,她就会好心地下旨赐婚,我不应都不行吗?”
赵瑟的脸微微一红,垂下头去,低声说:“祖母大人也看出来了……”
“你一个小丫头都看出来了,我怎么还看不出来!”苑国夫人拉着赵瑟的手说:“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李六尘究竟是不是真喜欢男人还说不定呢!他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依我看全在咱们皇帝陛下的一念之间。这个孩子也真是可惜了,明明神仙一般的人物,只因生在了帝王之家,就被她拿来当棋子使唤……也亏得李六尘人才了得,多少人明知道是圈套,还要抢着往里面钻!还是咱们家阿瑟啊,是我赵家的女儿!”苑国夫人欢喜地捧过赵瑟的脸,疼爱地亲了一口。
“真的呀……”赵瑟瞪大眼睛。
苑国夫人笑了笑,转换了话题说道:“今天早朝之后,陛下突然召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要为你和秀侯赐婚。我一听就知道是为了傅铁衣。可是事情来的太突然,完全没有来得及准备,周旋了半日才勉强让陛下答应看你的意思再定。还好我们阿瑟争气,关键时刻不耽于美色,不然祖母可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件事情子周功劳不小,我须得好好赏赐他才是……”
赵瑟摸不清祖母大人是否在套自己话,想了想问道:“陛下为什么不愿意我和傅铁衣成婚呢?”
“真是傻孩子!”苑国夫人轻点赵瑟的额头,微笑道:“阿瑟,你说咱们和张氏差在哪呢?一般的名望,一般的家世,一般的爵位,一般的官职……”
“是兵权?”
“对,就是兵权!”苑国夫人颌首道:“一旦傅铁衣和你成婚,我们和张氏也就没什么区别了。陛下她当然不希望再有第二个张氏出现,一个就已经很头疼了。这完全不是制衡的问题……”
“算了……这些事情等你科考之后再说,总会慢慢都让你明白的。”苑国夫人摇摇头,认真地说,“夜长梦多,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和你祖父会尽快安排你和傅铁衣的婚事,让你们立即正式结为夫妇。阿瑟,你要有个准备。子周那边,我相信也不会有什么差错……你要是觉得不好开口,祖母可以帮你……”
“会尽快安排你和傅铁衣的婚事,让你们立即正式结为夫妇。”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有一阵眩晕像拍岸的怒涛一样从赵瑟脑后的颈骨卷到顶心,让她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即使是用尽全力拒绝了秀侯李六尘原来也还是这样吗?一切都没有区别!赵瑟想,我还是要取别人,还是要取傅铁衣……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李六尘算了!或者这样和十一的转机还要大一些……
人生的际遇往往就是就是这么可笑!
因为忠贞所以难以忠贞下去,因为守诺所以难以坚持下去。
赵瑟拒绝李六尘的时候,万万不会想到竟是她自己把自己赶进了死胡同。
事情很明显,她接受李六尘,所有的人——除了素未蒙面,云端之上的皇帝陛下——都会和他并肩战斗。她不接受李六尘,那么顺理成章,她就得接受傅铁衣。那么,为了她的十一,她只能孤军奋战。
怎么办!赵瑟有些绝望地转着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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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儿……瑟儿……”苑国夫人的声音像叫魂一样响在赵瑟的耳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好吧,祖母来和陆子周谈。你这个孩子,就是情意太重,心肠太软,连侧夫都要怕,日后可得给你好好改改……”
“不,不用了,祖母。”赵瑟勉强露出一个苦笑,“我已经告诉过子周,子周他……没什么的……”
“那就好……”苑国夫人拍拍赵瑟的脸说,“真是个小姑娘啊!等到了祖母这个年纪,就算你再想为男人发愁都愁不起来喽。到时候你才知道年少的时候是多么的美好,就算是苦笑和哀愁回忆起来也是甜蜜和贵重的。好好珍惜吧……”
之后,她转换了笑颜,掰着手指头有些苦恼地皱眉计算着:“主要还是河北那边的匪事麻烦。都这么多时日了,气焰不但没有被压制住,反而还有了愈演愈烈的架势。最近傅铁衣的奏报上说,流寇在太行山附近异常活跃,不但时常南下河北肆虐,甚至捉到机会还会西出河东。真是奇也怪哉!太行地势之险天下少有,八陉关隘俱有重兵把守,固若金汤,流寇靠什么能进出自如呢?傅铁衣主持平寇,□乏术,这个时候要调他离开河北回上都,那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啊!可他不回上都你们怎么成婚?要不然送你去河北完婚?”
赵瑟立即摇头,摇的频率极为欢畅。苑国夫人却也同时摇头否决了自己的馊主意。
“不好!你马上就要科考了,考完还要授官,许多事情你也要开始慢慢学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上都!我和你祖父商量商量再想想办法。眼看就要年尾了,这土匪总要过年吧……只要河北局势稍有缓和,我立即就把傅铁衣弄回上都跟你完婚。阿瑟,乖孩子,你别着急……”
我不急……我一辈子都不着急……赵瑟灰心丧气地在心里念叼着,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赵瑟总觉得自己祖母大人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拉皮条的,她就忍不住笑了。
其实,赵瑟对自己这毛病挺深恶痛绝的,越到关键的时刻,越到紧张的时候,她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走神,没由来的胡思乱想。并且,她总有本事从这些胡思乱想中找出笑话来。
“怎么又发起呆来了?想什么呢?”苑国夫人问。
赵瑟随便拎起来就说:“陛下她万一要是打算把傅铁衣傢给公主,祖母你该怎么办?”说完之后,她猛然省悟到自己的胡言乱语,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算了。
“你说什么?”苑国夫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赵瑟一番,很无奈地叹息着笑了,笑声中包含着对无知少女的宽容和放纵。
她说:“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公主可是和一般的士族小姐不一样!你取傅铁衣做正夫,大不了让人家议论一下有失身份,不守门第之规,勉强还能马虎过去。公主可是想都不要想,公主正君必须系出名门,这是祖制。陛下她就算再想,这个算盘她也绝对打不响!”
“立寒门之后为公主正君,皇室宗亲会答应了吗?士家贵族会答应吗?其他的藩帅会答应吗?满朝的书生腐儒会答应吗?陛下真要是一时糊涂非要如此,纵然不至于危及天下,公主这储君的位子恐怕不用别人来赶就做不下去了。至少张氏第一个就不会对寒门出身的男人俯首称臣,更不可能接受张氏的公子屈居他之下。出身这种东西是谁也没办法的,旁人取了傅铁衣就是一大助力,公主取傅铁衣就只会降低她自己的身份。”
“可是……“赵瑟迟疑地问,“傅铁衣可以对抗张氏的河西军啊?”
苑国夫人摇头而笑:“武力的确是重要的东西,可是不要忘记一点,掌握武力的是藩帅,藩帅都是男人。就算他们有横扫天下的力量,最后还是不得不找一个血统高贵的女人,把一切都双手奉上。所以,藩帅是男人怎么样都行,女人就必须小心堤防。这就是卢文谣在军功正盛之时被赐婚燕王的真正原因。”
“瑟儿,你要记住,天下的根基是士家与贵族。民心啊,兵权啊,都是流水一样的东西,转眼间就会烟消云散。这些东西只是被我们拿来用的,凭他们自己是不可能成事的。河水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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