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傅铁然到底咬牙出了门。他心里清楚这等探查未来嫂子私情的事体万万不能被人发现,不然他大哥的名声就算彻底完了,故而非常小心。一个人也没带,假作出去散步,走远了才换了紧身衣,涂黑了脸,闪进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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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老丁话里的线索找到温泉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温泉四周不过是些宦者,在傅铁然眼里,那就和没有一样。借着天色的遮掩,他轻易爬上了松树,趴在树杈上,正好看清楚下面。可惜开始的时候有只松鼠跟他抢地方,松鼠咬他,他就把松鼠给扔下去了。幸好下面没一个专业人士,不然他非被发现不可……
于是乎,傅家小四儿就优哉游哉地观摩了他家准大嫂此次闺房之乐的全过程。饶是小四已经傢了人,不算没见过世面,看得也是眼花耳热,面红而赤。只在心里骂自己搭错了筋,好死不死竟然来听未来嫂子的壁角,当真该痛打一顿……
正在傅铁然打算痛改前非,溜之大吉的时候,猛然间听到下面赵瑟字正腔圆地对秀侯说了一句话。
“我刚才说,过年这一阵的宴会,什么家宴啊,拜年啊,想请你陪我一起。反正说定了要成婚,你便是我未婚夫,一起正合适。顺便也把这桩喜事告诉亲族长辈……
傅铁然一口气没调匀,憋在胸口几乎背过气去。
图穷
“这仿佛不太妥当……”
对于赵瑟殷殷期盼似的要求,李六尘只在简单的沉默之后便立即表示了拒绝。方式还算委婉,就像他先前的沉默一样——沉默与沉思的区别在这一刻表现得极为明显。
如果换在其他情况,即便是出于颜面考虑,赵瑟也绝不会再说下去。但是,现在,大局为重,她只能厚起脸皮游说李六尘。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秀侯李六尘竟然是个如此难缠的人物。亦或她以前真的是习惯于把李六尘这美男子当摆设了吗?赵瑟反省之余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将要为此付出重大代价。
对于赵瑟的游说,李六尘抱之以微笑。他提醒赵瑟道:“总要先请陛下下旨赐过婚才算名正言顺。不如我明天进宫去求陛下,待圣旨下了我再陪你?这样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名正言顺?赵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要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哪!还不要有人说闲话?要的就是大家都来说闲话。这样她才好先气跑了傅铁衣,再把李六尘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要是真把未婚夫从傅铁衣换成李六尘,还外带圣旨赐婚,她不成了白忙活了吗?她看起来有这么缺心眼吗?
因为勾起伤心事,赵瑟多少有一点儿神不守舍。被她卷进身体之内的,属于李六尘的,带着些许炙热的,每当移动一次就要依稀带来一些期盼的美物,此时此刻,似乎也变得像石钟|乳一般坚硬,硌得人干涩疼痛。于是,赵瑟颦眉苦笑:看来即便是李六尘这样的美男子,身上的物件,也没有什么不同嘛!至少不会格外管用,能化腐朽为神奇!
李六尘突然以食指滑过赵瑟颦着的眉头,贴心地问道:“怎的如此愁眉不展,我的夫人?”他的话语里带着天然的暧昧,恰如刚刚欢爱过的房间散发出的芬芳。
赵瑟遂就着台阶叹息道:“是有那么点儿小麻烦……”
李六尘倒是体贴非常,揽着赵瑟的脊背向下轻扯。赵瑟便跌在李六尘身上,胸腹相合,胸腹之下连在一起。“是芫国夫人那里吗?”李六尘吻着赵瑟的耳垂低语道,“我知道她是不会要你去取我的。正因为如此采要先请陛下赐婚,否则……”
“不是这个,是因为傅铁衣。我要取了你还怎么取傅铁衣啊?”赵瑟接口说道。这也算她大胆行险,开诚布公。
赵瑟不能确定秀侯李六尘如此热衷于傢给自己究竟有什么深不可测的目的。她可以装傻充愣,不闻不问。相对的,她也希望秀侯能回报以相同的不闻不问。只要相信她是真的爱上他,相信她真的要取他,配合她一下不就行了?
“如此说来,坊间传言,赵家小姐与武成侯傅铁衣早有婚约,竟然是真的?难怪小姐对我李六尘当面拒婚。想不到四家七氏真有不以门第为意的贵女,连裤脚上的泥水都没洗干净的山野村夫也肯迎取入府以为正夫?真是笑话呵……”
李六尘低低声音地笑了,嗤笑的内容即使是赵瑟也觉得恶毒无比。他嘲讽的声音虽然低得像情人间的耳语,却仿佛尖锐地能冲破云层。
“把传承了数百年的骄傲双手碰到赳赳武夫面前,任由他肆意践踏。在承担了无数代荣耀的家庙里写下他们卑贱的名字,成为子孙后代永远耻辱的明证。即便是在还活着的时候,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肮脏的手指亵渎精致而价值连成的玉器陶瓷,看着他用散发着臭汗的身体去玷污你的丝绸羽毛。在你的身旁,因为他的存在,永远都散发着贱民的味道……赵小姐,这一切,你是不是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过瘾非常?你真的就不想试一试吗?”
赵瑟晒然道:“我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想取傅铁衣作丈夫……顿了一下,她顺着李六尘设置好的剧本念下去:“见到了你之后,我当然就更不想取他。”
赵瑟以舌尖勾过李六尘的胸|乳之上的尖端,嚅嗫道:“不管怎么说,我和他总是有婚约再先。我要悔婚,祖母大人必然不能答应。倘若如你所说,请陛下强行赐婚……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傅铁衣毕竟有婚书在手,一旦他心中不服,闹将起来,终是一场大麻烦,皇帝陛下也不好公然偏袒我们。何况傅铁衣其人,纵然出身低微,不值一晒,到底有兵权在手。如今天下,话怎么说是一回事儿,实际上谁还能大的过去几十万精兵悍将?万一陛下……大局为重,赐了婚却不肯坚持到底,岂不是平白害了你的名声?我怎能忍心让你……”
仿佛是承受不住赵瑟舌尖上的灵活,李六尘轻轻地呻吟出来。他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却因为呻吟和笑声混杂在一起,终究含糊在喉咙里微不可闻。
赵瑟便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她说:“所以我想,只能叫傅铁衣知难而退。寒家出身的男子我虽没见过几个,但听闻大抵以微贱而平步青云乃至封侯拜相之人,尽是傲慢自矜,不肯受辱于人前的品性。只要你我公然行夫妻之事,以未婚夫妻之名招摇于上都名门贵戚之间,傅铁衣是绝不会甘受此奇耻大辱。”
“你是帝室公子,身份贵重,玉体绝不容稍有损伤,这样傅铁衣势必不能如世间男子一般寻你决斗。他也不能来找我算账,否则便是有损夫德,一生一世都不要再想傢出去。如此一来,他便只剩下主动退婚一途才可免于受辱。我可真的不相信堂堂百战名将,三军统帅,当真就肯这样忍气吞声。便是他肯,他手下也必是不肯的……”
“小姐好算计!”李六尘将手指轻叩赵瑟的脊背,算作击节赞叹,道:“尘刮目相看,佩服之至。”
赵瑟干巴巴地笑道:“我是想,这样做总不至于耽误傅铁衣再傢人,也不算太缺德……”
李六尘遂意味深长地笑道:“小姐倒是个热心肠……”
赵瑟大为窘迫,扯着李六尘的|乳胸的尖端,嗔道:“到底成不成,你倒是说一声啊!”
李六尘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皱眉呼疼。赵瑟吓得立即松手,连连致歉。李六尘胸口起伏了好一阵子,连伏在她身上磨洋工的赵瑟头都感觉到了他的心跳快得吓人,慌忙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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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六尘轻轻摇头,勉强笑道:“行啊,就照你说的办!”说完看赵瑟呆呆的靠在自己身上发楞,头歪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睛呼扇地眨着。便怒道:“你倒是动一动啊,可不带装死的!”
赵瑟吓了一跳,跃起身体来连续勤奋了好几下。虽然说她现在也算得偿所愿了一大半,然而心里却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今日这一番作为怎么想怎么像是奸夫与淫妇合谋的作派呢,实在令人惭愧。
赵瑟懵懵懂懂地动作了一阵,身体深处渐渐生出愈演愈烈的热切来。李六尘便应和着这热切发出细细密密地呻吟之声,令人闻之心神荡漾。而赵瑟自己的喉咙,也在所谓的心神荡漾中逐渐沙哑咽暗。
一阵山风刮过,松针簌簌落下,在彼此交换着各自最私密空间的男女身上密密地铺满了一层。四周仿佛有鹰隼垂翼滑过天幕的呼啸声,有山中虎豹弓背越过山涧的脚步声。一切完美得像是欢爱的点缀……
毫无预兆消失了的宦者们再次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帷帐中,并以比赵瑟和李六尘还要活色生香的诡异在香炉里添了一把香。两种性情完全不相包容的香料在香炉里发出噼噼啪啪地撞击,只一刻,帐中便弥漫起奇怪的香气。
赵瑟本能的“咦”了一声,未及回头,李六尘却猛得两臂用力,将赵瑟推下榻去。赵瑟在地上滚了几滚,晕头转向地撑着地爬起来,半天没反应过来倒底是出了什么事。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手臂和小腿蹭青了好几处,头上仿佛也撞出了包。喘了口气,赵瑟终于明白自己这是被李六尘从床上踢下来了,登时大怒,跳起来骂道:“你什么意思?……”
李六尘支着手臂自榻上半坐起来,面色惨白,连累得他月中仙子仿佛的容颜也隐约模糊起来。他似乎张口欲言,却一转头,话还没说出口,便伏在榻边大吐特吐起来。这倒叫赵瑟手足无措起来,指责噶然而止,代之以结结巴巴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不么了?”
李六尘当然还是吐他自己的,没工夫搭理赵瑟。仿佛泥塑雕像的阴冷宦者们立即生动起来,抚胸的抚胸,捶背的捶背,擦脸的擦脸,端水的端水……好半天才把李六尘安顿下来,放到温泉里顺气。一时间,显得赵瑟多余非常,站在一边不动都嫌添乱。
李六尘回过一口气,神色恹恹地对赵瑟道:“实在对不住小姐,尘旧疾复发,败了小姐的兴致。好在来日方长,日后定当好生服侍小姐……”
赵瑟连说无妨,顺口问起是何旧疾,可有大碍。李六尘大约胸中恶感未消,闭目沉入温泉。旁边的宦者代为答道:“这是我们侯爷自小落下的寒症,只要风大了便忍不住呕吐不止。小姐日后取了侯爷,还乞担待一二。奴婢这里替侯爷拜谢。”说着他便当真叩拜下去。
赵瑟点头称是,心中却想:果然美人易逝,便是风大一点儿都不成。幸好我不是真要取他,不然这辈子,可有得好磨!
赵瑟蹲到温泉边,手搭到李六尘的肩膀,柔声道:“山中风大,终不能在这里过夜。我看起更还有些时候,不如我送你回去吧。看时辰,大约还能赶在宵禁之前回府。你好好歇息一晚,明天我去看你。倘若身体无碍,晚上咱们一起去燕王府赴宴。燕王妃老早就发了我帖子……”
李六尘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一切听小姐吩咐便是。”
他并没有去拉赵瑟的手,也没有回头。尽管是逢场作戏,另有图谋,这样的样冷淡搞得赵瑟也有点泄气。半天她才打起精神,反客为主,张罗和李六水一起回城。
……
傅铁然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胸中气血翻腾,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着了烧成灰烬。为了扼住拔剑将那一对儿奸夫淫妇扎个透明窟窿的冲动,方才,他从半山腰一口气跑到这一处密林。可是力气都用完了,他还是怒火汹涌,恨不得立即返回去来个一剑穿胸,弥补方才的犹豫不决。
这一对儿奸夫淫妇!蛀虫!四家七氏的狗男女!大士族的不肖子孙!吃祖宗棺材板的畜生!
傅铁然在心中无声地咒骂着,提起醋钵大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地击打在树干上,发出一声紧似一声地钝响。一直到他把作为一个寒门子弟所能想到的一切对于大士族的诅咒和恶骂都轮过了三四圈,一直到他的所有愤怒都在自己的拳头上发泄尽了,他才终于放过了那棵倒霉的树,也顺便放过了自己的手。他颓然地把自己摊开在地上,四肢张开,眼望着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天幕。
为什么呢?他们凭什么能用那样不屑、那样轻蔑的口气去议论他竟若神明的兄长呢?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生来就高人一等吗?就是因为他们是四家七氏的贵种吗?他的大哥,少年及第,英雄了得,只用了十几年啊,就能起于行伍,跻身天下诸侯之列。有纵横天下的力量,有呼啸九州的气概。这样的功绩,即便是大世家子弟也难以实现的功绩,赵家小姐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自己的大哥到底那点比不上那个画出来的秀侯?原来丈夫气概,英雄豪杰,雄兵巨万终究是敌不过一个人身体的血液和所谓微不足道的天人之姿!
傅铁然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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