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道。“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嘛,我敢肯定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但愿如此。”伊晴长叹一声。“过去四天来,柯契斯两次答应陪去萨玛博物
馆,两次都因他的朋友葛先生捎口信来而爽约。真教人生气。”

    蕾秋压低声音。“撇开目前的状况不谈,你的婚姻生活幸福吗?”

    “你说什么?”伊晴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多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这样问?”

    “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伊晴。而柯契斯也不是典型的上流社会绅士,我难
免有些此疑虑。”

    “我对我的婚姻生活很满意。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亚泰和莲娜。在找到他们以
前,我们家没有人能睡得安稳。”

    “想到有个杀人凶手在外面乱跑就令人不安。”蕾秋说。

    方太太在这时端茶进来。“我曾经认识一个杀人凶手。”她以就事论事的语气
说。“五、六年前租过这幢房子。非常体面的一个绅士,跟其他的房客比起来,非
常爱整洁。”

    客厅里的每个人转头瞪着方太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伊晴首先找到她的声音。“方太太,你为一个杀人凶手当管家?”

    “没错,当然啦,刚开始时并不知道他是杀人凶手。”方太太放下托盘开始摆
茶杯。”总是准时付房租。很遗憾失去他这么好的一个房客。”

    “你怎么发现他是杀人凶手呢?”宇格好奇地问。

    “有天晚上在玄关里不幸撞见的。”方太太叹息着说。“那晚是我的休假日,
照例去看我妹妹。但没有照例留在妹妹家过夜,我决定回来这里。在玄关里撞见李
先生。谁也没有想到。他只比我早几分钟进门,正把一具尸体拖往地下室。”

    “我的天啊!”蕾秋低声惊呼。“他把尸体藏在地下室?”

    “总是在我休假日的夜里做他的工作。把尸体拖到地下室分成一块块地装进箱
子里,然后把箱子运到城外丢弃。”

    “我的天啊!”翠欣一手捂着嘴,惊骇得杏眼圆睁。“你发现他和受害者在玄
关里做了什么,方太太?”

    方太太悲哀地摇摇头。“不能假装没看到,即使他是我最好的房客。我不得不
转身跑下门阶去叫巡夜人来,但我永远忘不了李先生对我说的最后那句话。”

    “他说什么?”伊晴问。

    他说:“别担心玄关地板上的血,方太太。我会清理干净的。就像我说过的,
非常整洁的一位绅士。”

    第二天上午,麦修和伊晴站在萨玛博物馆中央审视着积满灰尘的古物。伊晴的
笑容里有掩藏不住的得意,麦修知道那是因为她赢了早餐桌上的小战役。他原本反
对在博物馆浪费一上午的时间,但又找不出合适的借口推托逃避。菲利没有新的情
报传来。再者,伊晴虽然很喜欢翠欣和宇格,但显然不愿再忍受跟他们在一起逛街
购物或访友作客一整天。最后麦修不得不投降。他突然想到,只要她下定决心的事,
他好像都无法不同意。

    “我们从房间的那一边开始,麦修。”伊晴把一条白围裙系在腰上。“谁来作
记录?你或我?”

    “你检查,我记录。”麦修脱掉大衣。“我可不想弄得满手灰尘。我已经认定
卢乔治运回来的这堆碎石里不会有什么极具价值的东西。”

    “听着,麦修,在仔细分类登录前最好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她穿过破雕像
和石棺,走向靠墙叠放的沉重木箱。“谁知道呢?我说不定会这其中的一个箱子里
萨玛女王玉玺。”

    “不大可能。”麦修轻声说。他把大衣挂在钩子上,大衣口袋里碰到墙壁时,
发出轻微的铿锵声。

    “那是什么声音?”伊晴问。
    
    “我在大衣口袋里放了把手枪。”麦修一边解释,一边卷起衣袖。伊晴眉头轻
蹙。“你也开始随身带枪了?”

    “在这种情况下,随身带枪似乎是合情合理的预防措施。”
    
    “麦修,你该不是真的认为亚泰回伦敦来吧?他和莲娜想必会尽可能性远离我
们,我敢打赌他们已经逃往欧陆了。”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你也不知道。”麦修直视她。“看来他们已经犯下
三起谋杀案了,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大开杀戒。”

    “但他们为什么想置我们于死地?”
    
    “如果我们死了,就不会有人把他们俩跟范奈克夫妇的命案扯在一起,更不用
说是那个博衡警探了。他们就可以放心地继续在伦敦过他们的日子。我说过,他们
两个都是社交动物,他们不会愿意放弃早已习惯的生活方式。”

    “但在发生了这些事之后,他们想必无法恢复在社交界的地位。也许没有证据
可以证明他们有罪,但蜚言蜚语一定会有很多。”

    “一些杀人的蜚言蜚语国不了他们的命。”麦修在一具开启的石棺边缘坐下。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道理。”伊晴扯下盖在一堆土简上的帆布。她把帆布扔到旁边,拾起最顶
上的那块土简。“但是我仍然得告诉你,我没办法再过这种受约束的日子了。翠欣
似乎不介意,但我会被逼得发疯的。”

    麦修感到好笑。“你也许会想知道,过去这个星期来我对你和翠欣设下的限制
并不会比伦敦大部分贵族妇女欣然接受的日常限制更多。”

    “哦,我可不打算欣然接受太久。”伊晴弯腰审视另一块土简。“麦修,有件
事我一直想问你。”

    他盯着她迷人的圆翘臀部。“问吧,夫人,我今天任凭你差遣。”当她不自觉
地摆出这种撩人的姿势时,他都有股掀起她裙子的冲动,他总也还可以辨称那是另
一种奇特的萨玛做爱姿势。

    “你知不知道卢乔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问题令他大感意外,他愣了一
下方回过神来。他深吸口气。“知道。”

    “我想也是。”伊晴打直腰杆,开始小心翼翼地排好土简。“怎么样,爵爷?
可以告诉我吗?”麦修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手上的笔记本。“卢乔治企图杀我,结果
在攻击我时丧生。”

    “我的天啊!”伊晴猛然转身,手肘不小心撞到土简堆。她急忙伸手扶稳它们,
但她的目光不曾离开他的脸。“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当时我们在勘探迷宫里的一条走廊,我走在前面。
卢乔治总是说我对那种事比他在行。”麦修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他在没有任何警告
的情况下遇到一段石梯,前一秒他还置身在地下迷宫的狭窄走廊里,下一秒他已悬
在一段向下的漫长石梯边缘。

    “怎么了?”卢乔治在他背后问,他的声音听来沙哑又带点喘。“另一段楼梯。”
麦修举高油灯,但灯光穿不透楼梯底的浓浓黑暗。楼梯看来好像直通地狱似的。
“看起来很危险,我们需要绳索下去。”

    “快点。”卢乔治命令。
    
    “我们不需要绳索。”
    
    “不安全,我连楼梯底部都看不出来。”卢乔治粗嘎的吸气声引起了麦修的警
觉,他转身查看出了什么事。卢乔治高举着铁铲朝他冲来。“乔治。”

    “我说了你不需要绳索。”卢乔治面目狰狞地把铁铲用力往下挥。麦修移动身
子,但走廊的空间太过狭窄,使他没有闪躲的余地。铁铲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地擦
过他的脑袋,但重重地落在他肩膀上。他痛得眼冒金星,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向最顶
层的梯阶。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死亡的边缘摇摇欲堕。紧接着,他丢掉油灯,恢复
了平衡, 往前扑向那个曾经是他知己好友的人。

    “去死吧你!”卢乔治高喊。“我再也不需要你了,你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
    
    铁铲再度举起,麦修抓住木柄把铁铲从卢乔治手中扯出来。
    
    “你非死不可。”卢乔治冲向他。麦修把背紧贴在走廊的石壁上。卢乔治伸手
向他,但愤怒使他失去准头,他没有抓到麦修,反而因用力过猛而冲向楼梯顶层。
卢乔治好像在那里悬停了几秒钟,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挥动着。麦修扑过去,想要抓
住他把他拖回安全走廊上。但是他迟了一步,卢乔治越过边缘,一头栽向楼梯底部
的无尽黑暗里,他的惨叫声在走廊回响了许久。

    
    



 

 

                                   21

    “但他为什么要杀你?”伊晴轻声问,使麦修回到现实之中。

    麦修凝视着靠在石棺侧面的黏土面具。“自从我在两表前有了相当宝贵的发现
后,他就变得怪怪的。”

    “图书馆吗?”

    “不是,别的东西。现在都不重要了。我跟卢乔治曾经约定好,谁发现的东西
就归谁。但卢乔治迷上我发现的那样东西,不惜杀人也要得到它。”麦修抬头望向
伊晴。“问题是,只要他开口,我会毫不考虑地把那样东西送给他。”

    伊晴双手插腰开始用脚轻拍地面。“也许卢乔治跟可怜的露西一样精神错乱了?”

    “不,”麦修说。“我认为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他甚至比我自己还要早发
觉我很可能会找到萨玛古国遗址的线索。他主动跟我交朋友,让我任意使用他的图
书室,陪我去找寻古萨玛,然后在用不着我时企图杀害我。”

    “但他是你朋友。”

    “从那件事后,我择友时更加谨慎了。”麦修苦笑道。“当年的我真是个大傻
瓜,竟然因卢乔治对我的研究深具信心而引以为荣。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想得到他
的赞许。”

    伊晴的眸中浮现温柔的了解。“也许是因为他给了你你父亲——”石头磨擦声
打断她的话,她猛然转身环视周遭。“那是什么声音?”

    麦修放下笔记本,缓缓站起来。“我相信我们有同伴了。”

    雷亚泰从房间另一侧一具半掩的石棺里爬进来。“我一直很好奇卢乔治到底出
了什么事。”

    “雷亚泰。”麦修看到他跨出石棺。

    “原来是你把他推下楼梯的,对不对,柯契斯?真聪明。”亚泰露出迷人的微
笑,把手中的手枪瞄准麦修。“可惜你再也无法亲口告诉别出心人事情的经过。”

    “亚泰,”伊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认为应该很明显了吧。”亚泰说。

    “的确。”麦修后悔地瞥向他的大衣,大衣挂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外。他暗中咒
骂自己把手枪留在大衣口袋里。“你迷人的姊姊在哪里?”

    “在这儿,柯契斯。”莲娜优雅地从覆盖几座雕像的一块帆布后面走出来,她
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我们一直在恭候大驾。我们监视你家好几天了,知
道机会迟早会来临。”

    亚泰对伊晴微笑。“我相信你会很高兴知道,你和你的丈夫将以最合适的方式
结束你们的古萨玛研究。你们将被传为卢氏诅咒的最新受害者。”

 


    伊晴感到胸口发紧,这才发现她紧张得忘了呼吸。她焦虑地瞥向麦修,他仍然
若无其事地斜倚在石棺边缘上。他的脸孔像一张冰冷没有表情的面具。这个是赢得
“冷血柯契斯”称号的那个男人,她心想,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了。

    她纳闷自己怎么会认为麦修神经过敏。

    他幽灵般的灰眸与她短暂相遇,灰眸中的冷酷决心令她不寒而怵。她知道在这
种情况下如果有可能脱困,麦修一定做得到。

    这个是“萨玛柯契斯”。事态的发展证明她当初没有看走眼,她早就知道他是
勇于冒险犯难的实践家。

    伊晴又开始呼吸了。他们是同志、伴侣、搭挡,她必须准备好在麦修构思的计
划中扮演好她的角色。

    “我猜测希望你们两个会逃往欧陆是太奢求了。”她希望她的语气听来像是厌
恶。

    “要我们放弃努力得来的一切?”莲娜冷笑一声。“别痴人说梦了。我们兄妹
俩好不容易才在社交界得到今日的地位,我们才不打算因为你这种卖弄学问的怪人,
或你比较危险的丈夫而让三年的心血付诸流水。”

    伊晴严肃地点点头,好像莲娜的话很有启发性,“原来如此。柯契斯说过类似
的话,但我告诉他你们太聪明,不会在发生了这些事之后还留下来。”

    “你显然高估了他们的智力,亲爱的。”麦修轻声说。

    怒火在亚泰眼中窜升,他抽搐似地举起枪管。“闭嘴,你这个傲慢自负、多管
困事的混蛋!你和你的夫人马上就要躺进其中一具萨玛石棺里了。我想稍微挤压一
下,应该能够把你们装进同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