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游戏ⅲ 嘲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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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再干这个了。”我说。“我知道。”他说。

  “我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我做了嘲笑鸟,他会怎样对待皮塔!”我大声说。

  “我知道。”黑密斯把我搂得更紧了。

  “你也看到了?他的样子多么奇怪!他们对他——做了什么?”我抽泣得说不出话来,但最后强忍着抽泣说出一句话,“这都是我的错!”接着我就失去控制,歇斯底里地嘶叫起来。随即,一支针头扎在我的胳膊上,我失去了知觉。

  无论当时给我注射的是什么药,那药力一定很强,我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以后了。可我睡得并不安稳,在梦中,我好似独自走在一个阴森恐怖的黑暗世界里。黑密斯正坐在我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眼睛充血,皮肤蜡黄。我想起了皮塔,又开始发抖。黑密斯伸出手,抓住我的肩膀,“没事的,我们会尽力把皮塔救出来的。”

  “什么?”我没明白过来。

  “普鲁塔什已经派出营救分队,他那边有内线。他认为我们能把皮塔活着救出来。”他说。

  “那我们以前为什么没救他?”我说。

  “因为那样做代价很大。但大家都认为现在必须这么做。这就像我们在竞技场时必须做出的抉择一样。我们现在不能失去嘲笑鸟,而你只有在知道斯诺不能再利用皮塔时,才能正常工作。”黑密斯递给我一杯水,“喏,喝点水吧。”

  我慢慢坐起来,喝了一小口水,“你说代价太大是什么意思?”他耸耸肩,“内线被破坏,有人会死。但不可否认每天都有人面临死亡威胁,不仅仅是皮塔;我们也准备为芬尼克把安妮救出来。”

  “他现在在哪儿?”

  “在屏风后面睡觉,他也打了镇静剂。我们把你弄晕过去以后,他也发疯了。”黑密斯说。我苦笑了一下,觉得身上稍有了点力气。“是啊,这次拍摄任务还真不错,你们俩疯掉了,博格斯去安排营救皮塔的事,我们又要回到过去了。”

  “唔,如果博格斯亲自带领小分队去,那更好了。”我说。“噢,这事由他牵头组织,是自愿报名,当时我举手,他却假装没看见。瞧,他的判断力可真强。”黑密斯说。

  不对头啊。黑密斯为了让我振作起来,也太卖劲了。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那么,还有谁自愿报名参加?”

  “我想总共有七个人。”他支支吾吾道。

  我内心深处有种不好的感觉。“还有谁,黑密斯?”我追问道。

  黑密斯不再装作好脾气的样子,“你知道还有谁,凯特尼斯。你知道谁会第一个报名。”

  当然我知道。

  是盖尔。


第二篇 袭击 12、再见皮塔

  今天我有可能会失去他们两个。

  我设法想象盖尔和皮塔的身影都已消失的世界。我手指冰凉、目光呆滞,站在他们的尸体旁,看他们最后一眼,然后离开他们躺着的房间。当大门打开,我踏入外面的世界时,一切都如此空虚,等待着我的是苍白空芜的未来。

  “需要给你打镇静剂吗?直到这一切结束。”黑密斯问。他没有开玩笑。这个人的大半辈子都跟酒瓶子打交道,麻醉自己,好从凯匹特给他带来的痛苦记忆中解脱出来。那个赢得了第二届世纪极限赛的十六岁的男孩肯定也有他所爱的人——家人、朋友、也许还有一个女朋友——他要拼力活着,回到他们身边。可他们都在哪里?为什么在我和皮塔偶然闯入他的生活之前,他的生命里竟然没有其他人?斯诺对他们做了什么?“不,我想去凯匹特,我也要参加救援行动。”我说。“他们已经走了。”黑密斯说。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可以赶上他们。我可以……”

  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黑密斯摇摇头,“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你太宝贵、也太脆弱了。有人说在救援期间把你送到另一个区,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但是大家都觉得你控制不了局面。”

  “求你啦,黑密斯!”我在祈求他,“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干坐在这儿,等着听到有人死去的坏消息。我一定能做点什么!”“好吧,让我跟普鲁塔什说说。你可不要乱动。”可我待不住。黑密斯的脚步声还没有从外面的走廊里消失,我就慢慢爬下床,从隔开病床的帘子缝里钻过去。我发现芬尼克正趴在床上,两手插在枕头底下。尽管把他从迷迷糊糊的梦境中、从镇静药物带来的无声世界里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是出于我的懦弱,对他也很残酷,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我不能独自面对这一切。当我向他说明一切之后,他最初的不安却莫名其妙地减轻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凯特尼斯,很快事情就会明了。要么这样,要么那样。到了今天晚上,他们要么死了,要么回到我们身边。这……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期望!”

  是啊,这是对我们目前状况的乐观看法。令人感到安慰的是这一切总算有个了断。

  帘子被拉开,黑密斯站在我们面前。如果身体允许,他会交给我们一项任务。现在仍然需要拍摄轰炸后的十三区。“如果在几个小时内拍完,比特就能在救援行动开始之前把它发送出去,这样也许能把凯匹特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是的,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给他们设个圈套。”芬尼克说。·“我们需要拍摄的是真正具有强烈吸引力的片子,即使斯诺总统也没法从电视机旁走开。有这样的东西吗?”黑密斯问。

  现在我们必须做一项对救援有帮助的工作,这让我陷入沉思。我在吃早饭和在做上镜前准备时,极力在想我该说些什么。皮塔被打得鲜血四溅,斯诺又送给我玫瑰,斯诺一定想知道这些事对我有什么影响。如果他想让我崩溃,我就要坚强。可是光靠在摄像机前空喊几句表示蔑视的话语不足以说明什么。另外,这也不会帮救援队节约出时间。义正辞严的喊话并不能占据很长时间。

  我不知这样行不行,但我愿意一试。当摄制组人员在地面集合后,我问克蕾西达能否从询问我有关皮塔的事情开始。我坐在折断的大理石柱上,也就是我上回疯掉的地方,等着红灯亮了以后,克蕾西达开始问我问题。

  “你是和皮塔怎么相识的?”她问。

  听到问话,我开始侃侃而谈——这是自第一次电视访谈以来黑密斯一直希望我做的事。“我见到皮塔的时候十一岁,那时我就快要死了。”接着,我把与皮塔相遇的过程娓娓道来。我讲述了那是怎样一个凄惨的日子,我怎样想在雨中卖掉波丽姆的婴儿服,皮塔的妈妈怎样把我从面包房的门口赶走,他又如何为了给我面包而挨打,那面包如何救了我的命。“在这之前我们甚至没有说过话。我第一次跟皮塔说话还是在去参加饥饿游戏的火车上。”

  “可那时他已经爱上你了。”克蕾西达说。“我想是的。”我羞涩地微微一笑。

  “你们分开后有什么感受?”她问。

  “感觉不好。我知道斯诺任何时候都可能杀死他,特别是在他警告十三区要遭到轰炸之后。这种生活真是太可怕了。但正是因为他们对皮塔的所作所为,我已不再犹豫,我要倾尽全力参加到推翻凯匹特的斗争中去。我终于自由了。”我抬起头,凝望着天空,目光追寻着在天空飞翔的苍鹰,“斯诺总统曾经向我承认过凯匹特十分脆弱。那个时候,我明白他说话的意思,那时我看不清事实,因为我太害怕了。但现在我不再害怕。凯匹特十分脆弱,因为他们的一切都要依靠各辖区供给,粮食、能源甚至管制我们的治安警。如果我们获得了自由,凯匹特就会崩溃。斯诺总统,还要感谢你,我今天正式宣布我自由了。”我的话虽算不上慷慨激昂,但已切中要害。每个人都很爱听那个关于皮塔送给我面包的故事。我对斯诺说的那番话又激发普鲁塔什的新想法。他马上把黑密斯和芬尼克叫到跟前,跟他们紧张地谈论了一小会儿。我看得出黑密斯并不怎么高兴。但普鲁塔什最终似乎说服了他们——芬尼克脸色苍白,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芬尼克坐在镜头前我刚才坐过的位置,黑密斯对他说:“你不必非得这么做。”“是的,我决定了。如果这样能帮助她的话。”芬尼克把绳子攥到手心里,“我准备好了。”

  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和安妮的爱情故事?还是在四区曾受到的屈辱?可芬尼克·奥迪尔讲的话却全然出乎人们的意料。“斯诺总统过去常常……出售……出售我的身体,我是说,”芬尼克开始用平静淡漠的口吻说道,“我不是唯一被出卖的人。如果有哪个胜利者招人喜欢,斯诺总统就会把他们当做一份奖励送人,或者允许某些人出大价钱把他们买下来。如果你拒绝,他就杀死你爱的人,所以大家都不敢拒绝。”

  原来是这样。难怪芬尼克在凯匹特有那么多的恋人。她们根本都不是他真正的恋人。就像我们的前治安警长克雷,他出钱给那些绝望的女孩,可生杀予夺,全凭他处置。我真想让录像停下来,为以前对芬尼克所有的误解而请求他原谅。但我们现在还有工作要完成,而我感觉芬尼克的作用要比我大得多。“我不是唯一的一个,但我是最受欢迎的。也许还是最无助的一个,因为我爱的人也都是那么的无助。我的那些赞助人为了让自己好受些,经常会送给我金钱或者珠宝作为礼物。但事实上,我发现了一种更好的获得报酬的方法。”

  秘密,我心想。芬尼克曾告诉过我,他的恋人就是以此作为给他的报酬,只不过以前我以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秘密。”他说,证实了我的想法。“别换台,斯诺总统,因为这里的许多事都和你有关。但是我们还是先从其他人说起吧。”芬尼克开始讲述那些故事,其中涉及许多细节,使人无法怀疑故事的真实性。怪异的性取向,心灵的背叛,永不满足的贪欲,血淋淋的权力游戏,深夜醉卧枕边吐露的真言。芬尼克被出售和购买,他是一个来自辖区的奴隶。当然,是个漂亮的奴隶。但实际上,却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他能告诉谁?如果他说了,又有谁会相信?但有些秘密太有趣了,不得不与人分享。我不认识芬尼克说的那些人——似乎都是凯匹特的大人物——但我从化妆师的嘴里知道,在凯匹特,即使最轻微的判断失误会引来怎样的关注。如果头型弄坏了都能导致他们唠叨不停的话,那么乱伦、刺杀、敲诈、纵火又会引起怎样的轰动。这些揭露丑闻的故事将在凯匹特掀起震惊的狂涛,但无论怎样,凯匹特都会等待,正如我此时一样,等着听关于总统的故事。

  “现在,该说说我们的好总统科里奥兰纳斯·斯诺了。”芬尼克说,“如此年轻时就爬到权力顶峰,如此聪明能够保持自己的权力。你一定会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两个字,你们必须知道,那就是毒药。”芬尼克回顾了斯诺总统如何在政治上往上爬——对此我一无所知——最后怎样当上了总统。他提到了一些斯诺的对手、甚至对斯诺有潜在威胁的盟友的神秘死亡。这些人中有的在参加宴会时暴亡,有些人在几个月内奇怪地慢慢消失。有些人抱怨是因为吃了不新鲜的牡蛎、或染上不知名的病毒、或者对动脉血栓未加重视。斯诺本人也用放了毒药的杯子饮酒,来消除人们的疑虑。但解毒剂并不总能起作用。人们议论说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佩戴玫瑰花的缘故,因为它发出的香气能遮掩他腐烂的嘴里冒出的血腥味。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斯诺列了一个名单,没人知道谁将是下~个受害者。毒药。毒蛇的完美武器。

  因为我对凯匹特及其尊贵的总统的评价一向很低,所以芬尼克的告白并不令我感到十分吃惊。可他的话似乎对那些凯匹特的反抗者产生了更大的影响。比如我们摄制组成员,还有富尔维亚——甚至普鲁塔什偶尔也会表现得很吃惊,也许他在纳闷为什么某个趣闻怎么会与他擦肩而过。当芬尼克讲完之后,摄像机还开着,最后芬尼克自己只好说:“停。”

  摄制组成员赶快到室内去编辑材料,普鲁塔什把芬尼克叫到一边聊了一会儿,很可能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有更多有趣的故事。我和黑密斯留在满是碎石的现场。我纳闷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所有的一切,芬尼克的命运是不是也将成为我的命运。为什么不呢?斯诺完全可以给燃烧的女孩标个好价钱。

  “在你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吗?”我问黑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