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游戏ⅲ 嘲笑鸟
好像只睡了几分钟,杰克逊把我摇醒,告诉我轮到我警戒了。现在是六点钟,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得出发。杰克逊让我吃一个罐头,并且要注意波洛斯,他坚持要整晚担任警戒。“他在这底下睡不着。”我强打精神,让自己警觉一点,吃了一个土豆豌豆罐头,同时靠墙坐着,脸冲着门口。波洛斯看上去十分清醒,他也许又重新体味到过去五年的幽闭生活。我拿出霍罗,设法输入我们所在的区域,对地下通道进行扫描。正如所料,我们越靠近凯匹特市中心,堡德越加密集。波洛斯和我不停地在地图上查找,以熟悉堡德的位置。当我开始觉得头晕时,我把它交给霍罗,靠在墙上休息。我低头看着正在熟睡的战士们、摄制组成员和朋友,我不知道我们中有几个人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当我的目光落在睡在我脚头的皮塔时,我发现他并没有睡。我真希望能知道他脑子里正在想什么,这样我就可以进入他的脑子里,解开那些纠缠着他的谎言。然而,我还是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吧。
“你吃东西了吗?”我问。他轻轻摇摇头,表示他没吃。于是我打开一个米饭鸡肉汤罐头,递给他,同时把盖子拿走,免得他用它来割破手腕或者别的什么。他坐起来,把罐头倾斜,也没嚼就囫囵吞了下去。机器的影子反射在罐头盒的底部,这时我想起了从昨天起就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的问题。“皮塔,你说起大流士和拉威尼亚的事,博格斯说是真的,你说你想也是的,因为它没有闪光。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他对我说,“一开始,我脑子里是一片混乱,现在我能理出一点头绪了。这里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受杀人蜂毒影响而改变的记忆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这种记忆太强烈或者影像很不稳定。你还记得我们被蜂咬时的感觉吗?”
“树都在摇晃,眼前有巨大的彩色蝴蝶,我摔倒在一个满是橘色泡沫的坑里。”接着,我又想了想,“闪光的橘色泡沫。”“是的。可是关于大流士和拉威尼亚的记忆却没有这些。我觉得他们在这里没用蜂毒。”他说。
“嗯,这很好,不是吗?”我问道,“如果你能把这两者区分开,你就能知道什么是真的了。”
“是的,如果我能生出翅膀,我就能飞了。只不过人类不能生长翅膀。真的假的?”他说。
“真的。可人不需要翅膀也能生存。”我说。
“嘲笑鸟需要翅膀。”他喝完汤,把盒子递给我。
在荧荧的光亮之下,他眼圈下面看上去像是黑青色。“还有时间,你应该睡会儿。”他没有反对,躺了下来,但他却盯着一根来回摇摆的指针。我慢慢地,就像对待一头受伤的动物,用手轻轻地把他前额的头发捋到后面。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但却没有退缩。所以,我仍用手轻拂着他的头发。自从我们在竞技场分手之后,我还是第一次主动地去触摸他。
“你还想保护我。真的假的?”他轻声说。
“真的。”我答道。这话似乎还需要进一步解释。“因为你和我一直就是这么做的,保护彼此。”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沉沉睡去。
快到七点时,波洛斯和我起身,把所有人叫醒。大家像平
时睡醒时一样,照例都打哈欠,伸懒腰。可我的耳朵却听到了别的声音。几乎就是一种嘘声,很轻微,也许这声音是从一根管道或者下水道里传来的……
我让大家静下来,好仔细听听。是的,有一个很轻微、短促的声音,好像是多次轻呼组成的词,一个词,在地下回荡着。一个词,一个人名,一遍遍地重复。
“凯特尼斯。”
第三篇 刺杀 22、地下的较量
我们争取到的这点时间已经结束。也许火势刚一控制住,斯诺就让他的手下连夜挖掘。他们发现了博格斯的尸体,感觉放下了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没有找到更多的战利品,于是开始怀疑。到了某个时候,他们发觉自己上当了。而斯诺总统不能容忍自己看上去像个傻瓜。不管他们是追踪到我们在那所公寓的踪迹,或者推断出我们在地下,总之,他们知道我们在地下,他们已经释放出某种东西,也许是变种动物,正在追杀我。
“凯特尼斯。”声音已经很近了,我吓了一跳。我慌乱地四处寻找声源,早已搭弓上箭,找寻着射击的目标。“觊特尼斯。”皮塔的嘴唇几乎没有动,但毫无疑问,声音来自他。就在我认为他已经好一点了,正在慢慢地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却发现他中斯诺的毒很深。“觊特尼斯。”皮塔已被输入了程序,来对这轻微的声音做出反应,去参与对我的追杀。他开始扭动身体,没有别的选择,我把箭对准他,准备射穿他的脑袋。这时射杀他,他几乎不会感觉到什么。突然,他坐了起来,呼吸急促,慌乱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凯特尼斯!”他猛地向我扭头,似乎没注意到我正对准他的弓箭,“凯特尼斯!快跑!”我犹豫着。他的声音很惊慌,但却没有发疯,“为什么?
那是什么声音?”
“我不知道。只知道它会杀死你。跑!离开这儿!快跑!”皮塔说。
在我的思维出现短暂的混乱状态之后,我决定不必杀死他。我放下手里的弓箭,“不管这是什么声音,它是冲我来的。现在我们应该分头行动。”
“可我们是保护你的。”杰克逊说。“我们是你的摄制组。”克蕾西达说。“我不会离开你。”盖尔说。
我看着我的摄制组成员,他们除了摄像设备,并没有任何武器。而芬尼克有两杆枪和一个鱼叉。我建议他把一支枪给了卡斯特,把皮塔的空弹夹取出来,装上真弹夹,给了波洛斯。因为盖尔和我有弓箭,所以我们把自己的枪给了麦萨拉和克蕾西达。已经没有时间教他们别的了,只告诉他们如何瞄准和开枪。在近距离内,这就够了。总比赤手空拳强。现在唯一没有武器的人是皮塔,可一个和变种动物一起呼唤我名字的人并不需要枪。
我们离开了小屋子,留下的只是我们的气味。当时也没办法除去这气味。我猜想那些轻声呼唤我的东西就是靠气味来追踪我们的,但我们没有留下很多。变种动物的鼻子应该是特别灵敏的,但很可能因为我们一直在水里行走,这帮了大忙。
走出房间,远离了机器的嗡嗡声,那声音更清晰了。但它也有助于我们找到它的方向。在我们后面,离得还相当远。斯诺很可能是在发现博格斯的那个位置把它们放出来的。理论上讲,我们应该远远在它们前面的位置,尽管它们的速度比我们快得多。我又想起第一次在竞技场里见到的像狼一样的动物,在参加世纪极限赛时见到的像猴子的动物,以及许多年来在电视上见到的动物。我心里纳闷这次出动的又会是哪种动物。斯诺放出来的肯定最能让我感到恐怖的动物。
波洛斯和我已经策划好下一步的行动路线,因为这条路能使我们远离那声音,所以我也没必要进行改动。如果走得够快,也许我们能在变种动物追上来之前赶到斯诺的私宅。但我们的速度一快,就不可避免地发出声响,不是靴子踏在水上,就是枪托碰在管子上。即使我发出指令的声音也很容易被察觉。
我们沿着流水的通道走了大约三个街区,又穿过了一段僻静的火车轨道之后,突然传来了惨叫声。低沉、含混,在地下通道回荡。
“艾瓦克丝。”皮塔马上说,“大流士被他们拷打时就是这个声音。”
“变种动物肯定找到了他们。”克蕾西达说。
“看来它们要找的不仅是凯特尼斯。”李格一说。
“它们很可能会杀死任何人。直到找到她,它们是不会停下来的。”盖尔说。他和比特一起研究了那么长时间,他说的应该是对的。
又是这样的情况。许多人会因为我而死。朋友、盟友、陌生人,为了嘲笑鸟而死。“让我一个人走吧,把它们引开。我把霍罗转交给杰克逊。你们其他人去完成任务。”
“没人同意这么做。”杰克逊生气地说。“我们在浪费时问!”芬尼克说。
“听。”皮塔轻声说。
喊叫声停止了,代之而起的是我的名字,离得那么近,让我大吃一惊。它在我们的下后方。“觊特尼斯。”
我一推波洛斯的肩膀,我们开始奔跑。问题是,我们计划往下面跑,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当我们来到向下走的通道时,波洛斯和我开始在霍罗上查找可代替的行进路线,这时我感到喘不上气,想呕吐。
“戴上面具!”杰克逊命令道。
没有必要戴面具。每个人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而我是唯一感到不舒服的人,因为只有我才会对这种气味有反应。那是从梯子口冒出来的气味,它穿透了污水冒出来。是玫瑰的气味。我开始发抖。
我为了躲开那气味,突然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却正好跑到了中转通道。这里都是光洁、镶了彩色瓷砖的通道,就跟上面的大街一样,不过通道两边是白瓷砖墙壁,而不是公寓楼。在这里运货车可以畅行无阻,避免了地面的交通堵塞。现在通道里空空如也,只有我们。我搭弓上箭,用炸药箭射掉了第一个堡德,把里面的食人鼠也炸死了。然后我快速朝下一个十字路口跑去,我知道,在这里只要迈错一步,地面就会塌陷,我们就会掉到在霍罗上标有“绞肉机”的机关里。我朝大家喊,要他们跟紧我。我本打算从街角绕过去之后,再触发“绞肉机”,但另一个霍罗上没有标出来的堡德却在等着我们。
它被触发时,悄然无声,要不是芬尼克一把拉住我,我就被它击中了。“凯特尼斯!”
我马上后退,准备射箭,可我能怎么办呢?盖尔射出的两支箭都没有起作用,只见一个金色的光柱从顶上照射到地面。在这金色的光柱里,麦萨拉像雕塑般静止不动,一只脚的脚尖落地,头向后仰,被光线定住了。虽然他的嘴大张着,却无法辨别出他是否在喊叫。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像蜡烛一样地化掉。
“帮不了他啦!”皮塔开始往前推大家。“没办法!”真令人吃惊,他是唯一一个保持清醒,催促大家继续前行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失控,而他在这样的时候本来完全有可能神志不清、砸碎我的脑壳的;但是这种事也许随时可能发生。他在推我的肩膀,我扭过头不再看麦萨拉那可怕的样子,而是急速前行。快,我跑得太快了,以至于快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时,我差一点没停住脚。
一阵猛烈的枪响,我们头上的灰泥掉落一地。我急忙四顾,寻找堡德的出处,却发现中转通道的位置有一队治安警朝我们拥来。“绞肉机”就在我们前面,没办法,我们只能还击。他们比我们多出一到两个人,可我们的人里有六个明星小分队的队员,他们不可能边跑边射击。
“瓮中之鳖”当溅出的血染红他们的白色制服时,我心中暗想。四分之三的人被我们杀死,更多人从侧面的通道拥入。这些人身上带有一股我一直拼命要避开的气味,从……
他们不是治安警。
它们长着白色的身体,四条腿,和成人的体量相当,但相同之处仅此而已。它们裸露着身体,拖着与爬行动物类似的尾巴,弓背,头向前伸着。它们跃到治安警的身上,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咬住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戴着头盔的头一下子拧下来。显然,凯匹特血统在这里和在十三区一样无用。这些动物似乎只用了几秒钟就把治安警的头全部拧了下来。接着,它们趴在地上,四肢交替跑动,朝我们扑来。
“这边走!”我大喊,双臂抱住墙壁向右急转,以避开堡德。当所有人都到齐后,我朝十字路口冲过去。这时“绞肉机”启动了,巨大的机械齿爪穿破了大街,把地砖绞得粉碎。有了这东西,变种动物应该不会再追上我们,可也说不好。变种野狗和变种猴子能跳得非常远。
轻声呼唤我名字的声音让我耳根发疼,玫瑰的气味使我头晕目眩。
我抓住波洛斯的胳膊,“别理那项任务了,最快到达地面的路在哪儿?”
已经没时间查看霍罗了。我们跟在波洛斯后面,顺着中转通道走了大约十码,来到一扇门边。我已经意识到瓷砖变成了水泥,我们要穿过一个臭烘烘的狭窄管道,上到一个约一英尺宽的壁架上。我们的位置在主排水管道附近,在下面一码远的地方是由人类的废物、垃圾和化学废料构成的有毒的黏稠物,冒着泡,发出熏人的臭气。有些地方还有火苗,另外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