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门岛





  “我才不出去呢!我要去祈祷所祈祷早日把凶手杀死。” 
  月代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同时以坚定的口吻说。 
  “到祈祷所祈祷?”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看着月代。 
  月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 
  “是啊!我如果有什么心事,或不顺心的事情,我就去祈祷。我的祈祷一向很灵的,凡是对我不好的人,都会受到处罚。” 
  金田一耕助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早苗,早苗接口道: 
  “祈祷所就是院子对面的那间白色建筑物。月代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就会把自己关在祈祷所里祈祷,岛上的人都知道月代的祈祷很灵验。” 
  “你看吧!连早苗都这么说。我今晚要连续祈祷,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月代显得相当得意。 
  金田一耕助想起有一次了然和尚指着后院略高的地方对他说:“那是祈祷所。”金田一耕助当时还纳闷这种人家里面怎么会有祈祷所呢?他做梦都没想到月代竟然是个像巫婆一样的祈祷名人。 
  金田一耕助本想多问问她有关这方面的事情,这时候,矶川警官看了看手表说: 
  “金田一,我想再去现场看一次,如果再拖下去,太阳就要下山了。我们走吧!” 
  听到矶川警官的话.金田一耕助也看了着手表,正好是六点四十分。他带着疑问的神情看了早苗一眼, 早苗似乎没注意到,表情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今晚又一次忘了听复员船班次广播。 

  金田一耕助陪矶川警官出门,后来,他为此后悔不已。 
  太阳一下山,岛上的气温就变冷了,金田一耕助冷得抱紧肩膀说: 
  “要到寺里,还是……” 
  “不,到天狗鼻那里去看看。” 
  吊钟还搁在雪枝被杀的岩石上,两个刑警正在附近的草丛里搜寻。 
  山上的获花在深秋时节展现着凄楚的血红。 
  “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 
  “其他人呢?” 
  “去搜山还没回来。” 
  清水带着刑警和岛上的年轻人到折钵山搜索去了。 
  矶川警官仰着头看吊钟。 
  “这个吊钟就扣在这里啊!对了,金田一,那个凶手会不会在清水跟村长第一次走过这里的时候,躲在吊钟的另一边呢?” 
  “我看有这种可能。因为清水和村长只是从这里用手电筒照过去,并没有跑到吊钟旁边看。但是,现在从吊钟的位置看来,距离岩石边缘不到一尺,如果只有凶手一个人也许还说得过去,如果还抱着雪枝的尸体,大概不可能。” 
  金田一耕助一边说,一边领着矶川警官走到岩石的另一边查看。 
  矶川警官稍微探身往下看,只见崖下六尺处有一条下坡路,除此之外就是数十尺高的断崖,虽然看得到路,但要爬上悬崖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悬崖下有强风巨浪,即使不被海草缠住,也一定会被海浪冲走的。 
  “这边果然不行!除非是壁虎,否则不可能攀住悬崖不动。” 
  矶川警官赞同金田一耕助的观点。 

  两人拍去膝盖上的灰土,从岩石上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从坡路那儿传来嘈杂的咒骂声与杂乱的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群扛着铲子、铁锹等东西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奔下坡来。这些人是到鬼头本家墓地挖墓穴的人。 
  “啊!警官,出来了,出来了!” 
  一看到警官,这群年轻人就大声嚷嚷着。 
  “什么东西出来了?” 
  矶川警官也紧张起来。 
  “那个整张脸全是胡子、样子十分奇怪的人……” 
  “穿着军服……” 
  “眼神敏锐的男人……” 
  年轻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人呢?人在哪里?” 
  “就在本家的后面……” 
  “本家后面不是悬崖吗?” 
  “我们正在挖墓穴,就听见悬崖上有沙沙的声音,我们回头一看……” 
  “草丛里有个奇怪的人在盯着我们,他的眼神真的好可怕哟……” 
  “那个人绝不是岛上的人,我们以前没见过他的,他一定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海盗!” 
  年轻人口沫横飞地讲着。 
  “那你们为什么不抓住他呢?” 
  一位刑警略带责备的语气对他们说。 
  “听说他带着武器……” 
  “而且那人看起来好像随时会动手的样子。” 
  “然后你们就一起跑开了吗?像你们这么胆小,哪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讨海人呀!” 
  另一个刑警嘲讽地说。 
  “因为事情太出乎意料嘛!” 
  “喂,是谁第一个逃的啊?” 
  “不是我!阿源是第一个跑的,害得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跑。” 
  “乱讲,是你啦!吓得哇哇叫。” 
  正当这一群年轻人相互指责的时候,去搜山的清水和刑警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啊!你们都在这儿呀!刚才是怎么回事?” 
  “清水,那个人出现了,我们正在向警官报告。” 
  “清水,你们查得怎么样?” 
  矶川警官急忙问道。 
  “警官,确实有人潜入岛上。我们发现海盗山寨里有烧过火的痕迹,还有这条大方巾。” 
  清水拿出一块被雨淋湿、脏兮兮的大方巾,但看起来这条方巾并没有在现场遗留多久。打开一看,上面印着浅黄跟白色的鬼面,还有一个也是染成白色的“本”字。 
  “这是?” 
  “这是鬼头本家的家徽;分家也是用鬼面,不过上面印的是‘分’这个字。 
  清水简单扼要地回答。 
  矶川警官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医生说的是真的,这人昨天晚上潜入鬼头本家,用大方巾偷了一些东西出来。” 
  “嗯,也许是这样。” 
  金田一耕助回答的口气似乎不太肯定。 
  “你怎么说‘也许是这样’呢?根本就是这样嘛!现在这块本家的大方巾就是证据。” 
  矶川警官反驳他说。 
  “是没错,可是为什么早苗没发现呢?” 
  “拜托你别这样说好不好,在那么大的房子里,一两块大方巾或是一两样东西被偷走,的确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再说,这两天不断有事情发生,谁会去注意大方巾这种小东西。金田一,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矶川警官喋喋不休地说。 
  金田一耕助猛然摇着头说: 
  “没什么,警官,这么一来,可以确定有人潜入这座岛上了。是不是要召集全岛的人,进行地毯式的搜山呢?” 
  “是的。” 
  矶川警官四处张望了一下,入夜的岛上一片漆黑,甚至无法分辨彼此的脸孔。 
  濑户内海一到夜晚,天上的星星就显得特别明亮。 
  “拖到明天可能就太迟了,幸好今晚有月光。” 
  清水看看天上的星星,对矶川警官说。 
  “好,那就立刻动手。” 
  矶川警官下定决心说。 
  一整晚,狱门岛上充满了戒备森严的紧张气氛。 

  矶川警官与金田一耕助等一行人先回到鬼头本家,草草用完早苗、阿胜做的晚餐。 
  而那一群年轻人则四处传递搜山的讯息,渔夫们一听到消息,都争先恐后到本家门前集合。 
  八点左右,本家附近聚集了数十位渔夫,他们各自带着火把、灯笼以及称手的武器,不知情的人看到这样子,一定以为有一场械斗要发生呢! 
  搜山行动前,矶川警官将这些人编成几组,趁着分派任务的时候,金田一耕助抽空问早苗一些事情。 
  “早苗,你真的不知道这块大方巾被偷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了?” 
  早苗露出一种想要看透一切似的眼神,定定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感觉得出来,早苗的内心里,正有一股强烈的情绪在翻涌着,并试图以坚强的意志力努力地压抑着。 
  她拼命回避金田一耕助的视线。 
  “早苗……” 
  金田一耕助有点急促地说: 
  “今晚大家要搜山了喔!” 
  早苗低头不语。 
  “那么多人去搜山,不管是谁,都会被搜出来的,你真的不在乎吗?” 
  早苗吓得急忙抬起头,然后现出带着杀气般的可怕的眼神,瞪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吗?” 
  “我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 
  这时竹藏慌忙跑进来,打断了早苗的话。 
  原来是矶川警官叫他来找金田一耕助的。 
  “我马上就去。啊!竹藏,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突然叫住竹藏。 
  “有什么事情?” 
  “月代呢?怎么没看到月代?” 
  “我在这里啊!” 
  月代的笑声与脚步声同时出现,她的一身装扮,真使金田一耕助看得呆了。 
  月代像舞伎一般,身上披着白色丝绢,穿着红色长裤裙,头上戴着金色的高帽子,手上还拿着黄金铃。 
  “月代,你怎么穿成这样?” 
  金田一耕助有些吃惊地问。 
  “你忘了,我现在要去祈祷所祈祷呀!你们不是要去搜山吗?我马上就去祈祷……我的祈祷很灵的,我相信你们一定抓得到坏人。” 
  说完,月代满面笑容地走出房间。金田一耕助则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事后回想起来,那却是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月代了。 

  矶川警官又派人来催他。 
  “好,我马上去,早苗……” 
  “嗯?” 
  金田一耕助不放心地盯着早苗说: 
  “月代就拜托你了,要多注意她。” 
  早苗皱了皱眉头,仿佛在说不用你交代我也明白该怎么做。 
  “竹藏,你也要去搜山吗?” 
  金田一耕助看了竹藏一眼。 
  “是的” 
  “我希望你留在这里。” 
  “可矶川警官已经派我带一队人去搜山,现在大概不能调换了。” 
  这时候里面突然传来疯子的怒吼声,早苗叹了口气说: 
  “今晚的举动让伯父很不高兴。” 
  金田一耕助目送早苗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种无以名状的不安。 
  在竹藏的催促下,他往玄关走去,经过那间十坪大的房间时,顺便往里面看了看。 
  了然和尚跟了泽在灵堂前念经,荒木村长、村濑医生和分家的仪兵卫、志保以及美少年鹈饲也都在场,这么大的事情,连分家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一看到金田一耕助,荒木村长沉稳地说: 
  “啊!金田一先生,你也要去搜山吗?” 
  “是的,我去一下。” 
  “辛苦了。我本来也应该去的,但今晚要守灵,等守灵结束后,我就去找你们。” 
  “不用啦!怎么方便就怎么办吧!” 
  金田一耕助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着,了然和尚依旧专注地念经。 
  出了大门,大队人马都出发了,只剩下竹藏和矶川警官率领的那一队人。 
  “金田一,出发吧!” 
  矶川警官看到金田一耕助终于走出大门,立刻大声说。 
  “请等一下,我希望能留三四个人在这里。” 
  金田一耕助看看矶川警官,又看看本家的大门,对矶川警官请求道。 
  “为什么?” 
  “万一我们搜山找的那个男人逃到这里来,那就糟了。留三四个人监视房子四周,也许会好些。” 
  矶川警官认为金田一耕助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他挑选出两个人来监视本家四周的环境。 
  “现在出发吧!” 
  一看时间,已经是夜晚八点半了,天上繁星点点。 

  农历初十的月亮挂在干光寺后面的山上,飘飘悠悠。 
  一群人绕过鬼头本家前面的坡路,往谷底走去,在往千光寺的盘山小路上,看得到一溜明晃晃的火炬正在往上爬着。 
  “警官,点那么多火把去找,岂不是敌暗我明?” 
  金田一耕助有点担心地说。 
  “火炬之后,还有一队是不拿火炬的,凶手如果为了要避开拿火炬搜山的人,一定会掉进不拿火炬搜山组的陷阱里。”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矶川警官得意地说出他的计策。 
  “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与矶川警官带着队伍,沿着谷底直奔天狗鼻。左转后,爬上刚才挖墓的年轻人跑下来的坡道。要上折钵山只有这条路可走。 
  竹藏率领的那一队人点着火把,故意闹哄哄地往上爬。金田一耕助他们则隔了一段距离,默默跟在后面前进。 
  平常天狗鼻上面很少有人进出,因此路径显得十分狭窄,坡道也很陡。天上虽然有月亮,也有繁星点点,还是有人会不小心被路上横出来的树根绊到脚。 
  转过突出的岬角,整个视野变得宽广起来,从折钵山的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