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马吟
“行了吧!”
自有童子举起所写纸张,大声念了出来:“我陈梦愿认今日解出铺子里难题者为师,特立此据。立据人:陈梦,永兴三十三年腊月初三。”虽说这据立得也太简单了点,可众人原本不过是玩笑,哪会认真追究,吩咐童子收好此据,一行众人就浩浩荡荡地朝目标而去。
平福几人跟在那几人之后,平锦、平康平常几人都有些紧张,这事好像越闹越大了。也不知平福能不能行?几人下意识地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一直以来,平福在她们的心中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可这回,可不是她们那些小问题,而是连这些好了不起的读书人也不知道的难题呢!平福能行吗?
平福的心里却少有地涌气了熊熊地斗志,不知为何,从她看到那名叫文桥的人时就觉得极是不顺眼,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一点规矩也没有。这回一定要给她个教训,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但却并没有把握,毕竟虽说她也学了些书,比起一般女孩来说要强很多,可哪能跟这些读书人相比?他们读过的书可比她走过的路都多。只希望里面不要全是书上的问题,那她就没辄了。
进了那屋子,却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桌子上有些笔墨纸砚,供来人答题用。一面墙上,只零零落落地贴着些题,大部分都分撕下了,可见已有答案了。这答题方式也简单,只需将想好的答案写下贴在该题的下方,因这些题大多是些无解之题,对于答案倒也没有一定的评定标准,只需要在场之人一半认可,但算是答对了。可以取走相应的物品。
众人对这些剩余之题早已烂熟于心,于是也不再上前,只站在较远的地方说着些闲话,只平常四人上前仔细看些题目,这些题目大多晦涩难懂,几个人虽是已认得许多字,但光看题目意思已是极为费力,更不用说是解题了。
只平福却是一目十行地跳过,不断地向下看,只到了一道题关才停住了脚步,在那里站了良久,似在思考着什么。
平锦平康看了看,实在是搞不懂,便直接放弃了,凑到了平锦那里,有心要问,却又不敢打断了她的思绪。平福可是她们最后的希望了。
平常却在角落处的一道题前小站了一会,才朝平福走去。
良久之后,平福终于有了动静,她转身朝桌子前走去。虽然平福表面上不形于色,但平常还是从她比平常微微轻快的步子里感受到了她的喜悦,看来有戏了。平常忙先她一步走上前去帮她磨墨。换了房间以后,里面东西配置得都很齐全。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是一概不少的。所以平常现在写得几个字也勉强称得上端正了。但与平福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比起来,还是差得极远。
难道真的有了答案?这下子这群文人可真有些惊异了,目光纷纷向这边投了过来。人群有些骚动起来。这些文人虽说是让了平福几个小姑娘到了这里,不过是闹着玩,解解闷罢了,这会子见平福似乎真有了答案,一个个心里升起一种不服之气,他们这么多扬州城里最为有名的才子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题,这一个小孩子竟有办法?
这时,平福已经刷刷地写好了,平常将纸拿起,小心地吹干,用浆糊贴到了那道题的下面。
众人一看,原来是这道题,都凑了过来。
这道题是这样的。
有两个人前来让一个县官断案。其中一位说道:“青天大老爷,他在路上正为如何扛起一麻袋重物而发愁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我。他让我帮助他把那一麻袋重物扛到他肩上,我问他:‘如果我帮你把这一麻袋重物扛到肩上,你将给我什么?’他说:‘没什么’,我答应后,帮他把那一麻袋重物扛到了他的肩上。后来,我向他索要那个‘没什么’,他抵赖什么也不给我。请您主持公道,替我把那个‘没什么’要回来。”
这个县官应该怎么断才好?
这个题目实在是出得巧,按一般人的来说的话,倒也不难,只直接断他是刁民,打他几板子撵出去就是了。可如果这就是答案的话,也未免太过粗鲁,大不符合读书人的审美情趣了。如何能巧妙地解决事情才是他们的做法。
平福的答案也简单:
让他县官直接指着一空桌子问他:“你看这桌子上有什么东西?”
那人肯定回答:“没什么!”
“那就请你把这个‘没什么’拿走吧!”县官大人只需这么说即可了。
漂亮的字迹,巧妙的答案,立即引起一帮人的赞叹:“难为这小姑娘这心思竟然这么巧。看来文桥兄的这师傅是拜定了。”说完,一群人或掩面,或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
文桥倒也洒脱,这答案确实是巧妙,他也无话可说。认就认吧,反正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不会是增加点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他也习惯了。
“既然文桥兄这么洒脱,那我们就择日不如撞日了。侍书,去准备香案之类的。”一面目秀美的小童应声而去。元正琪说完,突然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美目转向了平常。
“刚才看这位小姑娘在那道题前也站了一会,难不成也有答案呢?”
第十八章 拜师风波
一听此话,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困扰他们许久的难题,难不成就被这些小姑娘轻松破解呢?但刚才那个小姑娘的灵敏心思已经让他们不能再小视这些小姑娘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难得几个人个个容貌出众,又有这样的灵巧心思,想必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虽然衣裳不华贵,但气质都好,想必都是些大家小姐换了些常服出来玩的。刚才不叫人回府去取银子想必是怕家人责怪吧。这样一想,众人看她们的眼光不禁都带了些莫名的意味,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打量。只那元正琪和那文桥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见这么多人将期待的眼光投向自己,平常有些无措,更加确定这位元公子绝不是什么好人,看着他那戏谑的眼神,分明是想看她出丑。只是,平常有些不明白,她跟他连话也没说一句,又没有哪里得罪了他?为什么他跟她过意不去呢?但这一段时间,平常早已明白,有些事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看平常有些紧张的样子,平福鼓励地拉了拉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常儿,没关系的。说错了也不要紧。我不是已经解出了一题吗?”
听平福这么一说,平常略带些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看了众人一眼,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靠角落的那一道题,悄声问平福:“那个是不是说,要把一根线穿进一个有很多弯的玉里面啊?”她现在认字不算多,刚看了好一会,模模糊糊地猜是那个意思,却也不敢肯定。
顺着平常指的方向,平福看了看那道题,朝平常点了点头:“常儿有办法吗?”
平常的小脸有些微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办法倒是有,不过,却不是我想的,这样行吗?”原来她并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说话,只想找机会偷偷问问平福的,如果是对的话,让平福去说。可刚才那元正琪这么一闹,她又实在想得到那个奖品,便只好说了。
元正琪原本毫不在意地顺着平常手指的方向,朝那道题瞟了一眼,却心下大震,竟是这道题。不由面上带了些争切,如果真能有办法,三殿下可是立了一大功啊。
“你真有办法?快说?不论是你想的还是别人想的都行。”
平常被元正琪的急切吓了一大跳,不由愣了一下。回过神了面露回忆之色,面上泛起一丝微笑:“嗯,这个办法我却是知道的。以前我在家里有一次在一条小溪边捡了一块漂亮的小石头,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但却是透明的。看得到里面有孔,我想用线穿着,挂在脖子上。但怎么也穿不进去。可我老是不死心,因为那块石头真的很漂亮。”
“那些天,我一个劲地盯着那石头,娘开始还在那里劝我,说我是个傻丫头,这孔这小窄,中间又那么多弯弯,怎么穿?可见我老不死心,娘也帮我想了好多办法,却还是不成。”
见平常还在那里慢悠悠地讲古,元正琪心下着急,但看着这小丫头一直平静的脸上出现的那抹因陷入回忆而洋溢出一种幸福的神色,他却有些不忍打断。只得耐着性子听着。不过,总算讲到关键点了。
“最后,却是爹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抓了一只蚂蚁,用丝线缚住蚂蚁的腰,放在珠的孔口,慢慢吹气,让它爬过去,线也就穿成了。”
说到这里,平常的眼里有些湿润,那时,她高兴地抱着爹爹又叫又跳,爹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满院子里跑。虽说吃的穿的跟现在没法比,可那些和爹娘一起的快乐日子,是她心底最最美好的回忆,只可惜随着爹的生病,那些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平常又打起了精神,听平康说这些题的奖品都是珍品,如果能把得到的东西当了,想必爹的药钱就不成问题了。这样爹娘和弟弟都能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得到了答案,元正琪却顾不得这些客人了,伸手招来个小童:“侍剑,把这两位小姑娘该得的奖品给她们。我有事得先回避一下了。”说完,抱拳施礼匆匆而去。
众人见元正棋对这题的答案表现得如此重视,虽有些好奇,但像元正琪这样子的京城贵人的事却不是他们能过问的。虽说平常元氏兄弟对他们均以礼相待,并没有表现出官宦子的弟的作派,但这大些人大都是些秀才举人,虽然还没有真的进入官场,但对这些权贵人家的道道也不是一无所知,不会像一些呆头鹅似地硬要追个根寻个底。
不过,见他走了,众人一时就有些悻悻然,他们来此或是慕这元氏兄弟的人品相貌,或是看中他们背后的势力,为以后的升官之道寻个捷径或增添些助力。此时主人一离去,不少人便也意兴阑珊了。
这时,侍书指挥着几个童子,把香案摆上了。到底是年青人,纷纷鼓噪着文桥要拜师。一个推着拉着搡着,将他往香案前推。
又有人笑着请平福:“这位小姑娘还请上坐。”
平福心中有些恼怒,这些人荒唐,难道还真让她这个小姑娘收这么个大男人做徒弟不成?听说扬州士子形为有些放荡,果然不假。但到底不好拂了这些人的意见,只好按他们的指示,在上座上坐了。
那陈文桥又是整理衣冠,又是上香,一切行礼如仪后,方过来给平福敬茶。
这些,众人突然想了起来,他们对这小姑娘一无所知,连她出身何处也不得知,更不用说姓甚名谁了。虽说女儿家的闺名不方便告诉外人,但好歹也得说个出处才是。
这时,主持礼仪的那陈文桥的好友,知觉公子朝平福问道:“敢问这位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们也好有个说法。”
听闻此话,平福有些为难,半天没有开口。平康却满脸兴奋地快口快语地说道:“我们是畅春园金夫人府上的,我姐姐名平福。”平福解开了这么多人都解不开的难题,她十分的开心,如果这件事传开了,平福姐姐是不是也能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被称为才女呢?才女耶!她可是敢都不敢想的。
一听此话,知觉公子愣了一下,一时脸色都僵在那里了,不知如何继续下去,而四周更是议论声嗡嗡声四起。众人看向平常姐妹们的眼光都变了,平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好像带着些打量、轻鄙,就好像看叫花子的眼神似的。不,似乎比起看叫花子的眼神又多了些什么,平常说不出来,但村里男人打量那寡妇钱嫂子的眼色似乎就差不多。跟最开始把她们当孩子似的亲切绝然不同。平常的心闷闷地。
这些,议论声越来越大。
“知觉兄,文桥兄,算了吧。怎么能让一个瘦马丫头当文桥兄的师傅呢?”
“就是,难怪刚才看她们奇奇怪怪地,原来是瘦马,难怪了。”
“早就听说金夫人调教瘦马的本事却是不错,本来想买上一个来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只可惜上一批好的全卖完了,只剩些二三等的丫头,却是看不上。这几个丫头却也不错。只是得再等上几年就是了。”
“孙兄也这么想?我也是呢!虽说别家也有瘦马卖,但跟金夫人调教的还真没法比呢!”
“就是,那陈夫人家的货虽也是不错,但被陈夫人调教得都一个样儿,倒不如这金夫人家的瘦马是各有各的风情好啊。”
“嗯,看这丫头,眉是眉,眼是眼的,皮肤也挺柔嫩,就不知这脚却是缠过了没有?那陈夫人家里姑娘的三寸金莲却是一绝啊。不但瘦、小、尖、弯、香、软、正,而且细长纤直,真是扬州一绝啊。”
“是啊,自从本朝下了这废足令之后,这做父母的心疼女儿,这三寸金莲却是越来越少见了,真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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