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蓬门筚户
叶熙的天塌了。
叶熙不能克制双手的抖动,回瞪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要干什么?证据已经这么充足,他不应该要给她看,而是应该……应该直接让有关部门提起控诉的。
叶熙不敢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那些是她无法承受的近似于灭顶的灾难。
薄颜开似乎很满意目前达到的效果,眼角眸光一闪,单刀直入主题
“我想叶小姐对上面的内容已经看的十分清楚。令尊令堂的事,我也感到很震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薄颜开笑而不答
“这些都是薄某偶然间获得的,也就是说,仍有补救的机会。”
叶熙苦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为这个人接下来提出的要求而惶恐。
可是,不管什么要求她都不可以拒绝。那是关系到她的父母,关系到他们啊!
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强迫自己看着眼前这个人。然而,此时她应该如何表态?
要不要像电视剧里那样,告诉他,求求你,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保守秘密,只要你不说出去。
好在,在叶熙还在犯难怎么开口的时候薄颜开已经替他解决了这一难题。
“我喜欢你,希望你能陪我一阵子。”
“好。”
薄颜开眼底划过一丝讶异,却迅速的被掩盖。
“看来我们合作很愉快,叶小姐果然是爽快的人。”
他站起来,走到叶熙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遮去了她眼前大部分的光线。他说
“那么傅学应你要怎么办?当然,如果你想就这么瞒着他我并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声音愉快,愉悦的眼神里却难掩那一丝看戏的神态。
是呀,学应要怎么办!叶熙拧紧衣角,耳朵里薄颜开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学应要怎么办呀,她怎么能那么对他?!
叶熙仿佛看到了绝望,如何不能叫人绝望呢。山穷水尽,她终于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五点十分,叶熙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仿佛在一分钟一分钟数着最后的时光流过。
外面天将黑未黑,叶熙不得不遣词造句,运用她所有的想象,描绘那即将出现的场景。
她该要怎么对他说?他又会作何反应?
傅学应开锁进门,对端坐在沙发上的叶熙感到诧异,她穿着整齐,脚下甚至还未脱去外出时才穿的高跟鞋。
傅学应走过去,半带着笑问她“今天又去哪里晃了一天?”
他一面松着领带,一面往沙发上一坐。
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带着一丝倦容的脸上仍停有笑容。
他全无防备,所以才会在叶熙说出要离开的话时浑身一颤,脸上全然是措手不及的伤痛。他仿佛感到被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伤口涓涓的流着血。
傅学应许久才找到声音,问她
“小熙,你这是在开玩笑吗,我说过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语气乍听平淡,然而平静里却始现狂澜。
他盯住她,上下打量着的目光仿佛要将她逼回原型,看清她到底是什么妖怪。
他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冷清的,全身的精力仿佛都焦在一双眼里,而那双眼此时正分毫不差的凌迟叶熙。
“你以为我会放你不明不白的再走一次?”他唇边带着讥讽,惊涛骇浪的目光已经收起。此时的他仿佛一只刺猬,仓惶的要面对伤害他的人。
他亦有他的脆弱,也有底线,爱情不是当真肆无忌惮,她如要再触,那么后果也只有她自己承受。
“学应,对不起。”
“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他大喝道,目光骇人。
“……”
“你走吧!”他眼已清冷,如若还有什么,那么也只剩下一点迷茫,一点想不通,和一点对长久以来付出的不甘。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底的感情全部冷冻,不,冷冻不足以形容这一切,它们是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他还爱这个女人吗?
面对已经人去楼空的屋宇,他疲惫的闭上眼。
爱吗?爱情真是沉重。他已经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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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本卷的最后一章,下一卷起,会是全新的转折和发展。
小说里的这些人,秦、蒋、傅、叶甚至徐都努力,执着,可惜是否爱就会在一起,是否在一起就会白头到老?爱情往往都是惆怅的。
曾经深刻的活在我们生活中的人,是否真的就是与我们白头到老的那一个?
有太多的可能,有太多种变数,谁也不能保证结局是什么样子。傅努力了,争取了,可是到此,他的爱走失了。
女人是长情的动物,可男人不一样,甚至有时候,他们的热忱确实是可以在一夕之间燃烧殆尽的。
大家或许会跳出来说女主太不讨人喜欢了,可是,我觉得很好,有血有肉。我一直想写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有你我的影子,她虽有的地方可恨,可她是真实的。并非每个人都玲珑八面,并非每个人都能在该精明的时候精明,该糊涂的时候糊涂。
我们多数人没有练成那样的高深功夫,因此在小说里我们可以旁观者清,可是生活中我们难保没有犯过这样类似的错误。
其实我写文一种都是惶恐的,怕故事写的不好看,怕观众不喜欢,怕孤独的唱独角戏。能力实在有限,或许将它写的不伦不类,可我会竭尽全力,把我能写出的最好的故事展现在大家面前。
叶熙二十八岁,二十八岁这年,人生重新开始了,而且是开始的一无所有。
她从来不曾如此贫瘠,没有爱而且家无恒产。噢不,也许爱情是有的,只是爱情已经恒等于无奈。
在这个她生长的城市,她从来没有如此孤独过。她依然住在父母出国前的房子里,可以很悠闲的坐在窗前看日落,看彩霞满天,看星斗闪烁。
她很小的时候,也曾搬着板凳,从窗子里眺望出去。那时住在她家对面的是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老房子的阳台上没有防盗窗,从外人眼里便一览无遗。
她眺望着,偶尔也能看清楚那个缩在玻璃窗背后的男孩,于是相顾一笑,坦然,真挚,仿佛是很要好的朋友。
那是很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叶熙也并非是从小就活泼的女孩子,那个时候母亲时常在家,叶熙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喜欢黏着她。直到后来,空荡荡的房子里不时回荡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啪哒啪哒,是自己的白凉鞋来回在冰冷红漆水泥地上窜出的声音。
那时幼小的孩子并不懂得孤独,只觉得害怕,想方设法摆脱这种害怕,于是开始活跃,开始好动,开始懂得表现和如何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这是她的童年啊,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穿梭跳跃,引领一群伙伴飞奔跑跳,无所不做,很头疼,很张扬,可是很真实的演绎着生命最初的无奈。
叶熙从窗边回到客厅里,来来回回的发出响动,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双锋利的眉若刀刻,对她引起的响动充耳不闻。
许久,叶熙淌着汗把衣服通通晾好在阳台上,他才终于放下报纸,抬起头,剑眉微蹙略略不耐的看着她
“你就不能停一停?”
叶熙一怔,“可以。”
她放下衣盆,转而安静的坐回沙发上。她拿起前两天从书店里买来的小说,沙沙的翻书声传来,于是又再无交谈。
薄颜开看了她一会,淡淡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周正,英俊并且冷漠严肃。他这样的人大多是凌人且冷漠无情的,而他本人亦有这样的自觉。
这时他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嗯,你把车开来,五分钟后在楼下等我。”
他指示着,叶熙听到声音从书本中抬起头对上他。他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我该走了。”
他如是说,人已经利落的站起来走至门边。
门柄转动,他已离去。
叶熙复又低头看书,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外面天色渐沉,屋子里的灯光格外的明亮起来。他刚走,却又打来电话,“我这两天都有事,你可以随意安排。”
叶熙呵的一声笑出来,他沉默了,她也就更觉得无话可说。
半晌,她以为要挂电话,才说完再见,他低沉的声音又响来,“你想去哪?”
“随便什么地方。”
无甚可说,又一会,才挂断电话。
叶熙回到卧房取出深锁在床头柜里的文件袋,里面是父母犯罪的原版证据,以及一份合同书,可以永远堵住别人的嘴。她趴在床上将它们一份份摊开来,双手温柔仔细的抚过它们。
这些都她卖身换回来的呀,薄薄的纸张,却有千斤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薄颜开有多大的能耐她不知道,只知道,他踩死她,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一样不费力气。
他从北京调来的,她怎么会曾经没听过呢,没有听过,只是因为他父亲和他的家族名声太响亮了,让人只来的及将目光投注在他的家族身上,而往往忽略他这么一个具有杀伤力的人物。
她想起那日见他前和蒋毅的通话。
“薄颜开?小熙,你不知道他不奇怪,可他是薄家的次子。”
“你和他有交情?”她试探的问。
“不大熟,不过他父亲是我爹的头头。你怎么问起他?”蒋毅觉得好奇。
叶熙心里一片苦,却还笑着回答“这有什么奇怪,他调来这里,我见过一面,于是很好奇。”
叶熙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在一家小贸易公司里当部门经理,工资不高,为人低调,只是没想到这样安静的个性反倒很讨人喜欢,公司里人缘不错,虽然不是真正亲近。
临下班时一个同事来问她“叶姐,晚上一起去逛逛?听说银泰搞活动,买200减100!”
叶熙早发现她们部门三三两两的女孩子都摩拳擦掌,激烈的讨论着待会如何去杀出一条血路。
叶熙笑着摇摇头,“我没有什么要买的,你们自己去吧。”
小姑娘不满的掘起嘴嘟嚷了一句“叶姐你又没成家,怎么天天还跟那些已婚妇女一样,下了班就往回赶!”
叶熙听了一震,自觉叫回她,“银泰真买两百减一百?”
小姑娘似乎看到了希望,用力的点了点头,卖力推销“而且尊品牛排也吃100返30的餐卷,今天不去逛,简直太亏了!”
和叶熙又把各处搜集来的打折信息汇报了一遍,刚好挨到了下班时间。于是一伙人坐车去商业区,轮番逛下来,叶熙渐显出劣势,头昏眼花,不禁感叹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果然生命力旺盛。
叶熙忽然想到看手机,打开来竟然四五个未接来电,有客户的,有纪云打来的,还有薄颜开。
叶熙一个个回电,才和纪云讲完,手机又响起来,叶熙压低声音,站在店门外旁观里面的热闹场面。
“你在哪?”
“和同事在逛街。”
“你想买什么?”
叶熙略略觉得奇怪,可还是回答说“今天商场买两百减一百,所以跟来逛逛。”
那边传来低沉的笑声,“你也喜欢赶这样的热闹?!”
叶熙一怔,并没有回话,只低低的嗯一声。这时同事们人手拎着袋子朝她这走来,她急急挂了电话,小月抢先说
“我看到了!”
那音调拐的乱七八糟,贼眼直瞅着她手里的手机。
叶熙一时被众人关注,倒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得赶紧转移话题。一伙人又去吃牛排,等到家,已经晚上十点。
叶熙蹬着鞋坐到床上,连灯都没开,就这么一躺又霍的直立起来。
“怎么这么晚。”
薄颜开竟然靠在床头,一双眼停在她身上。
叶熙脸上表情变化几度,最后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不语,只是伸手在她手背上摩挲,那摩挲感像利钻一样钻到她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直觉想要收回手,可是最后只是静静的,不语的也坐在床的一头,脑海里天马行空,有很多的往事掠过,可就是直觉的不去想任何和傅学应有关的生活。
然而没有他的记忆是贫乏的,她难免很快的回到了现实中。原来是薄颜开问了她一句买了些什么。
她两手空空的回来,薄颜开听了只皱眉,“你们女人都喜欢浪费时间,却不知道时间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
她也不说话,他有钱,呼风唤雨,奈何为俗事牵绊,不能随心所欲摆布时间,所以才觉得她们这些人异常可恨。
面对这样的指责,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以对。然而叶熙也不觉得自己除了沉默还有什么话可以对他说,他们并不亲近,也不常相处。
薄颜开偶尔来她这里,至于其他的事,他不会对她说,她亦不过问。
她凝视起外面的月光,莹润饱满,可像她这样的人,往往只能将它体会成沧桑和凄凉的美。由于脱着鞋坐着,渐渐从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