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by 孤光残照






“求……几位爷……给……给点饭吃……”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眼看就要背过气去。小姑娘一看急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声声带响。不一小会,那如花似玉的俏脸上便挂了血痕。 

小二有些慌了手脚,这样可怜的爷孙二人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只好巴望着店内客官们给点散碎银子打发了他们。 

岳秋寒与任垣对望了一眼,冷冷一笑,当没看见般端着酒杯径自喝着。 

小女孩见岳秋寒不理不睬,爬到令狐飖面前,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位爷,您发发善心救救爷爷,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挂着泪痕血迹的小脸上,有一双怯懦清澈的眼睛,颤巍巍的似乎又要落下泪来。 

令狐飖皱了皱眉,刚欲伸进怀中掏银子,却不像岳秋寒冷冷开口,“你到是好心泛滥,也不怕被人骗么?” 

“我的事情,几时要你来过问。” 

令狐要冷哼一声,话虽不多却是将二人的关系,划的分明。岳秋寒脸色微变,垂下头一晒,“是与我无关。” 

令狐飖听出他自嘲的口气,皱了皱眉懒得多说什么转头看向老叫花,已然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虽然平时冷漠惯了,但也不至于无人情至此,所以站了身走到老叫花面前蹲下,伸手探了颈项脉搏,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两锭银子走到小女孩面前,“带他去看病。” 

小女孩突然绽开笑容,磕了两个头双手接过,刚准备起身却不想岳秋寒突然站起身来,回身抽过任垣腰间长剑就刺! 

女孩眼眸划过恐惧,还没出声就血溅当场,小手一松握在掌心的银锭骨碌碌的滚到令狐要脚边。 







小二张大了嘴,把几欲出口的惊呼压在喉咙里。店里坐在角落的两个人更是吓白了脸! 

“做什么!”令狐飖勃然大怒,却见岳秋寒冰冷无情的眼睛带着煞气望向不远处仰躺的老乞丐,杀气更盛!情急之下一手拍向岳秋寒后心欲将他拦住,却不想被任垣挡住! 

两人本来不相仲伯,令狐飖急于救人更是使出八成功力,将那他震退两步。任垣一贯笑嘻嘻的脸在接了令狐要的掌力后,突然变得狠戾异常,冷冷开口,“你就这样伤他么?” 

岳秋寒回过头望着令狐飖好久,手一抖抽出刺在女孩胸口的剑,刷的甩掉剑上血渍,侧脸仰头轻蔑一晒,清越的声音带着不经意的自嘲,“令狐飖,你就这样好好对我?!” 

被掌风震散的长发披散在颊边微微飘动,人皮面具下那双清冷的眸子带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凝望着自己,是愤怒无奈还是浓厚的悲凉? 

转眼,看见倒在脚边,死不瞑目的少女,冷哼一声开口,“你道自己是谁?!” 

“你!”任垣握紧拳刚欲开口却被岳秋寒挡下,“我不道自己是谁。”将剑插入到任垣腰间剑鞘,不再看向令狐飖缓步走到老乞丐面前蹲定,嗤的一声冷笑出声,“木木言,你是诚心与本座为敌么?” 







16 



“木木言,你是诚心与本座为敌么?” 

岳秋寒的声音不大,却教店内所有人听了真真切切。 

本座? 

令狐飖一惊复一震,岳秋寒到底是什么身份! 

木木言,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人狡诈无比且易容术在江湖上无人能及,经常与人称毒手的苦婆婆一同行走江湖,虽武功平平,但凭借一身极高的易容变声手法加上毒手的无解之毒,令江湖中人无人不对这二人忌惮三分。 

传言几年前这二人为莫奇峰所创,决意金盆洗手隐匿江湖。 

形势如此突变,叫令狐飖心中也是一惊!就在大家都以为老乞丐不会回答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坐了起来! 



老乞丐把岳秋寒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面色一变跪在地上,“少主人,在下实不知他是您的朋友,所以……” 

“受谁指使?!” 

“我……”那木木言眼珠子转了转,乘岳秋寒不备突然左手一抖,自袖中滑出一把短刀来,扑面朝他刺去! 



“小寒!” 

“寒!” 

岳秋寒身形一侧,面色一沉单手拿住那干枯的左手,夺过他手中的利刃站起身来,“木木言,你好大的本事!” 

木木言脸色灰白,身体如筛糠般抖着,连连磕头饶命,却不想岳秋寒冷冷一晒扬手将那匕首甩向地面,将他左手掌钉在地板上! 

“再问一遍,何人指使?!” 

木木言头上冷汗直冒,惨叫几乎脱口而出,却依旧闭口不说。 

“好骨气!”残忍划过岳秋寒细长清冷的眼,“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去陪那苦婆婆吧!” 

“慢!”眼见他凝气舒掌就要拍上木木言的天灵盖,木木言惊呼开口,“是一个女人!我们没有看清她的样貌!!” 

“女人??” 

“是一个女人,她应允用一只木蝴蝶换令狐飖的人头!” 

岳秋寒转过身瞧了任垣一眼,对方却只是挑挑眉。 

“滚。” 

木木眼如同得到大赦一般,右手拔出穿过掌心的匕首,喏喏的移到令狐飖身边将那死去多是的女子抱起就准备出门,却不想岳秋寒再次开口,“慢着。” 

“少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忘了留下一样东西了。”岳秋寒笑着转过身,“还要我提醒你么?” 

木木言怔了一下,沉默许久才目光含愤的将那苦婆婆放在地上,狂笑起来,“岳秋寒,你果然聪明,不愧是莫奇峰的徒弟!别人怕你,别当我也怕你!你既杀了我家老婆子我就让那小子死!一命抵……一……” 

话未说完,声音嘎然而止! 

胸前破旧的衣服上隐约可见一个筷子粗细的小洞,汩汩的往外淌着血。身后不远的墙上钉着一根竹筷,依稀带着红艳。 



在场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谁都没有看清岳秋寒何时取的筷子,如何动的手。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木木言已经被竹筷穿胸而过! 

小二和掌柜的连眼角都不敢再去打量岳秋寒。这位爷平日里虽不爱言语,但也还算和善明理。却不想这样文质优雅的人儿杀起人来居然这样狠辣无情! 

“你……”木木言喉咙里咕噜了几声颓然歪倒在地上,抽窣了几下咽了气。 

岳秋寒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将手包了探入他怀中。 

令狐飖默默的凝视着岳秋寒的一举一动,虽疑惑但也明了这两个叫花装扮的人是被人派来暗杀自己,而岳秋寒是为了自己才对这乔装改扮的二人痛下杀手,自己果然又委屈了他了。 

想到这里,才突然觉得右手有些刺痛,低下头来看去,整个手掌已经变得紫黑,拉开衣袖明显可见一条黑线顺着经脉逆行而上! 

毒! 

难怪岳秋寒以白布缠手,却原来那木木言将毒抹在自己皮肤之上,而自己方才摸他脉象,这毒便通过皮肤渗入血脉,果然狡诈的很! 

怔神间岳秋寒已经找到一个兰花小瓷瓶,站起身缓步走到面前,一把扯过他发黑的左手,摸出袖中一把波如蝉翼的小刀,朝他掌心抹去—— 

眼见黑色的血从掌心涌出,但那红线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岳秋寒将手中药瓶掏出两粒药丸,一粒塞入令狐飖口中,另一粒则捏碎了敷在创口上。 

“好了。” 



“适才有没有受伤?”望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岳秋寒,依旧清冷平淡的眉眼,依旧冷漠清贵的容颜,令狐飖心中微微一疼。 

方才,又伤了他的心吧? 

他淡如烟云的话语说着,我不道自己是谁。素来清澈的声线,竟然带着沧桑与疲倦,心中一慌。该说抱歉么?其实真的很想开口问清他为什么爱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这样执著,哪怕被拒绝被伤害,依旧无悔无怨。 

无可否认,自己已然习惯了他的存在,如同空气一般的自然。 

那就是爱么? 

好像这与对黎儿的感情多少有些不同。不同于那种想放在手心里呵护温暖的柔情,不同于看到那抹身影时,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一般的热烈…… 

对他,是一种更为纷繁复杂的心境。 

希望看到他,却又怕望见他略带轻愁的眼眸。想关心他,却又怕被他一身的冰冷伤害。想与他说话,却怕听见他毫不掩饰的情意与爱恋。 

无法解释听见他说喜欢的那种欣喜,无法说清看见他落寞的那种心痛,无法明白望见他为他人舒展笑颜的那种狂暴的愤懑,一切,都无法说清。 

那是一种 

轻轻的,缓缓的,陌生而让人却步的情绪。如同一种蔓生纠葛得藤萝,将自己的心牢牢的缠住,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的心,是一片无边的沼泽,是会让我沉沦的墓地。 

我,碰不起。 



岳秋寒到将他手包好方冷冷抬起头来,瞥了令狐飖一眼,“是我多事,你不要介意才好。” 

“……” 

小二和四周围观的人屏息不语,店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伴着沉闷的空气,让人有些恶心。好事的人老早就到衙门报案,其他的人则远远观望,丝毫不敢靠近小店半步。 

岳秋寒环视了一下四周,微微挑了秀丽的眉,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划过一抹傲然不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背对着店家冷冷开口,“小二哥,麻烦找人将他二人埋了,如若有人寻仇,直叫他们来找‘雪衣剑’岳秋寒!” 

“是是,小的一定照做。” 

雪衣剑?!令狐飖望面色一变,望向不远处颀长瘦削的背影,这是岳秋寒第一次报出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 

衣不沾尘,手不染血。白衫翠笛,玉面雪蹄。 

“雪衣剑”,江湖中何等响当当人物。名声鹊起之快,近五十年里江湖无人能及,自己也仅是在多年前听师父谈起这个如同传说中的人物,却不想就在眼前! 

虽江湖中人惯听了雪衣剑的名号,却鲜少有人当真见过其人。传言雪衣剑客为天山剑派主人,从不轻易动手,一旦出招每必见红!此人素来行踪莫测,认识他的人更是少之有少,几年前突然不知所踪,无人知其下落。 

他虽然也知道岳秋寒非凡人,却不想他就是那江湖传说中丰神俊朗的人物! 



“怎么联系苍或无殇?”岳秋寒将手中白帕丢向蜷缩在令狐飖脚边的女子,遮住那双不瞑目的眼,淡淡开口问道。 

任垣一呆,侧目怒视了令胡飖一眼,默不作声的返回座位上继续喝酒。 

“垣!” 

岳秋寒又唤了他一声,语气却明显缓和很多,带着淡淡的疲倦,“我想知道。” 

任垣长长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路过令狐飖身边轻轻开口,“他早晚为你所累!” 

岳秋寒没有再回头,甚至没有再望向令狐飖,径自随任垣飘然离去。淡淡的话语随风飘入令狐飖耳中,“令狐大侠,至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 

什么意思!你也要离开我么?“等等!”未加细想追上前去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 

好瘦。 

从来不知道他的手腕竟然这么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每日每日,他用这样单薄的身体照料自己,端茶送水从无怨言。何等骄傲的雪衣剑,何等骄傲的岳秋寒。却为了这样的自己,抛却傲气自尊。 

终究你也要走么?离开我,再不回来? 

心中一窒,想是方才余毒未解,喉间竟涌上一股腥甜。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街上路人都散了去,清清冷冷的。果然是深秋了。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割着,比黎儿说离开的时候还要疼。 

眼前颀长瘦削的身影顿住,淡淡的转过头,柔顺的发随着动作披散在颊边,随着秋风丝丝缕缕的拂动,继而被雨滴沾上,贴在颊边。清冽冰冷的眸子望着令狐飖有些焦灼无错,却依旧俊逸非凡的脸,冷魅一笑,“你知道留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如此而已! 

“勉强不来的,令狐飖。”岳秋寒轻轻一笑,绝美的笑意却如同在悲泣,“这是你第四次对我出手,对么?第一次,为阳黎。你怪我有意耽搁行程,让你眼见她下嫁他人,我知是你情到痛处无意无心,所以不怨你;第二次,也是为阳黎。你说你只爱她一人,我狂怒之下失态吻了你,你将我打伤也不怪你;第三次,还是为了阳黎,你以为我会对她不利,是我未与你商议,行动在先你出手在后,依旧不能怪你。这次,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你还是可以这样毫不犹豫的对我痛下杀手,如若不是垣替我挡下,我会怎样?” 

“我……” 

“令狐飖,你终究骗不了你的心。”轻轻挥开被他握住的手,“你心心念念的,终还是你那小师妹吧。” 

“……” 

“相识为缘,相知定份;相恋成因,相伴成果。无论如何重新来过,你我终只是这样的擦身情缘。” 

衣袂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