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横塘by林下逍遥(攻为受放弃所有he)
躺了一天,到了晚上勉强可以下床走动。
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月下江波浩渺,一个个浪头如水上漂移的坟墓,吞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怆。
要是……当时淹死在江里或许还好些,死不见尸也胜于暗无天日地被人……他眼中的光黯淡下来,像天边最远也最暗的星辰。以前是心灰意冷地活着,现在则是彻彻底底地苟活!原先强烈的仇恨变得空落落的,痛苦也渐渐转成了麻木,再下去,总有一天,行尸走肉就是自己最好的写照吧?
烛光闪动了一下,照出他身后一个修长的人影。“在想什么?”
黄暮站起身,退开两步,满心的戒备表露无遗。
凌非秋不以为忤,用手拨了拨桌上的烛火:“我以为所有的事都是你的属下给你办,没想到你也会亲自杀人放火。”救火救得及时,只把那房间烧了一半,但这无关紧要,换一间就是了。
“可惜……只是放火而已。”
“哦,可惜没杀人,”凌非秋微然一笑,“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再走?”
黄暮不理会他的讥讽。是,杀人这种事从来都是属下为他办的,他根本没动手杀过一个人。但,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面前那个人,让他死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惨!
凝视着他倔强不甘的脸,凌非秋冰凉的语气不觉放柔,柔得连自己都有点陌生:“如果你答应今后不再跑,我就不为难你,再也不会对你怎样,……我保证。”
已算得上恳求的口吻,他的眼中,似乎还有一丝丝的忧伤。
黄暮看着他。身为高高在上的凌波城主,大概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用过这种语气跟人说话吧?
“不可能。”他答得干脆。
“我只要你答应一句。”凌非秋眼中的忧伤似乎深了一分,还是很坚持。
黄暮不做声。他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不需要再重复一遍。
良久。“……你是我的人。”凌非秋的口吻涩然却笃定。不是因为他是俘虏,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过……那件事;小暮,注定就是他的!凌非秋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而这句话不啻于一个炸雷重重响在黄暮耳边。那滴血的羞辱、那不堪的一幕幕被搅成块块尖利的碎片,充斥他所有的感官。
“是吗?”他不驯地笑一笑,“仇人还是敌人?”
“那就从中选一个吧!”阴沉笼上凌非秋的脸,他的语气冷冽如冰,“跪下!”
见黄暮不动,他轻笑着,带了几分狞意,“还是你想伺候我?”
明白他的话绝不是威胁而已。凌非秋,他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狷狂之人。黄暮胸口剧烈起伏着,沉默了一会,背对着他缓缓跪了下去。
无所谓的,下跪而已,反正自己的尊严早被剥掠殆尽,不少这一层。
凌非秋腾腾的懊恼和激怒掩去了后头的落寞,心坎,像有一道冰流流过。好,够绝!他这样傲气的人,这样的身份,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跪过吧?大概是宁死,也不会向人屈膝吧?为了远离自己,什么样的侮辱他都肯忍受是吗?“没叫你起来,就一直好好跪着。”凌非秋淡漠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谁也没再说一个字。沉寂的房间里,好像连烛火都已经凝止。
江风萧萧,波声不绝。黄暮挺直了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液久久行走不畅,双膝针刺般地疼,手脚开始麻木,腰背也酸痛得厉害,苍白的脸渐渐渗出细汗。他敛着眉,压下那该死的晕眩感。
时值暮春,江上的夜风仍不减其料峭,呼啸着侵入窗纸,他单薄衣衫下的身子不为人知地瑟缩了一下。
冷了?“过来。”凌非秋开口打破沉默。
黄暮没动,微微回头,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几分不解外,便是深入骨髓的戒备。
胸中蓦然一闷。凌非秋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坐在椅子上,十足悠闲的姿态。“叫你过来,听不见吗?”邪邪的眼光威胁性地扫了一下他的襟口。
黄暮暗地咬咬牙,拖着生疼的双膝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凌非秋倒了一杯酒放在桌上:“喝。”
浓郁的酒香油然溢出,琥珀色晶莹的酒液一看就是上好的佳品。黄暮看了杯子一眼,淡淡道:“我不喝酒。”他自小病弱,饮食都有许多注意的地方,哪能碰酒这种刺激的东西?不喝,不仅因为滴酒不沾,更因为不想遵照凌非秋的指示。
“不喝?”凌非秋居高临下地盯着黄暮,冷笑着,无比轻蔑,“怪不得,连酒都不会喝,哪还能算是个男人……”
脸色骤变,双手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一把怒火将端居内心的冷静焚得尸骨无存。黄暮抓起桌上那杯酒,仰头饮下。
烈酒入腹,火辣辣的感觉如岩浆淌过肠胃,苍白的面容添了一抹血色。黄暮冷冷放下酒杯:“可以了吗?”
受不了他冷冰冰的目光,凌非秋重新把杯子斟满,“再喝一杯。”
“不……”抗拒的话还没出口,凌非秋就不容分说地撬开他的唇齿,强行把满满一杯酒灌入他口中。“喝!”
“咳咳……”头昏的感觉越来越厉害,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胃里火辣辣的感觉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被接连灌了几杯酒,黄暮双颊发烫,艳若朝霞,颈下的肌肤也被染得嫣红。与此同时,恶心欲呕的的难受滋味也如潮水一阵高过一阵席卷上来,他以手撑地,痛苦地咳喘着,唇边溢出血丝。
“哐!”酒杯落地摔得粉碎。凌非秋心惊地一把接住他软倒的身躯,后悔莫及。“小暮,小暮!对不起……”
刺眼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黄暮羽睫眨一眨;本能地用手挡了一下。
从上船以来;隔三岔五就要在床上躺一段时间;简直过的是废人的日子。每天有人侍候着;衣食不缺;还有专职大夫;这种俘虏倒也少见。
凌非秋来看过他好几回;见他不理不睬也就识趣地站一会儿便走了。
好几次醒过来;就见着可怜的大夫愁眉苦脸;诚惶诚恐地给自己把脉;芸萱在一旁更是常常泪眼朦胧;让他不禁怀疑;如果自己真的一命归西;有人就遭殃得惨了。凌非秋就这德行;自己干下的事情;最后还得归罪到大夫和下人身上。
黄暮凉凉地嘴角一弯。百般照顾;也是别有所图;假如自己死了;凌波城的大计就要满盘皆毁;凌志不能伸;鸿图不能展了吧?
不过自己;也真是命大;再怎么折腾命居然还好好地在身上;但;这样半死不活地待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黄暮有些恼怒地用力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哎呀!公子;你不能乱动啊”进门的芸萱慌不迭地跑过来;七手八脚给他拉好被子;又抄了一个枕头垫着;让他靠坐在床头;
“公子;大夫说你的病才好一点;你要是又着了凉可怎么办……”
看看安顿得差不多;她松了一口气;转身拿过一个盘子;里面是两个绛黄鲜艳的橘子;衬着冰白的玉盘;格外好看。独特的清香飘满房间。
黄暮看她一眼;芸萱双眼仍是红肿着;却笑盈盈一脸期待。他拿起一个橘子在手上:
“这种蜜橘是宫中贡品;民间极是难得。”这种果子他以前吃过;所以认得;只是想不到这船上居然也有。
芸萱一听兴头更高;立刻动手给他剥橘子。 “那公子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清甜如蜜的滋味漾在口中;满颊留香;心中的烦恶消去不少。黄暮一转眼;正看到芸萱盯着橘子眼巴巴;心痒痒的样子;有些好笑: “你要是想吃;就吃好了。”
孰料;芸萱严肃地摇摇头: “不行;这是公子吃的;芸萱不能吃。”她拿起另一个橘子继续为他剥;一面又兴高采烈地说道:
“这种果子可神了;蝇虫不近;放置月余都不坏;而且还有健脾开胃之效;是城主特意送来给”
注意到他骤冷的眼神;芸萱僵住了口;不敢再说下去。公子他;在生城主的气呢。
黄暮也没表示什么;自顾起身下床: “我想出去走走。”
“哦……那好;公子;我陪你去。”芸萱小心地扶着他。
舱外;碧波点点;春日喜人。黄暮站在栏边;借着江风一透连日来的烦闷。芸萱更是开怀地又说又笑;尽管不被搭理;也自顾说得高兴。
“啊……公子;我得去看看你的药煎好没有!”芸萱拍拍头; “要不;我们先暂时回去吧。。。。。。”
“你去吧;我还想再站一会;”见她犹豫;黄暮一笑; “这里是江心;河大水深;怎么;你还怕我会跳下去?”
芸萱不好意思地捋捋发;转身走了。
黄暮沿着栏;缓缓朝船头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忽听到有说话声隐隐自屋里传出;他心念一动;停下脚步;敛声屏气;站在屋外仔细听。
“行了半月的路;很快就能回到凌波城了。现在我们是不是下船上岸;改水路为陆路?”
“不;继续行船。”
“为什么?”云鸿不解。越是北上江面越是狭窄曲折;船速也就越慢;而走陆路却是一马平川。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他那么弱的身体;哪经得起车马劳顿?凌非秋作了决定: “也没什么急事;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何区别?再多行几日船。”
“那就照城主的意思办。”云鸿也没异议; “不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忽然吞吐起来;显得难以启齿。
“我觉得……城主;城主似乎有些护着黄暮……”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风拍窗纸声历历在耳。
屋外的人站在檐下;凝神静静听着。
“你这么认为?”好半天;凌非秋给出一句。
“是的;”主子面上看不出喜怒;云鸿胆子大了些;把心里话和盘托出;
“烟柳山庄是我们的头号大敌;黄暮为人又城府极深;不可不防……”只要长了眼睛;都看得出城主对黄暮的好。不但照顾周全;还不许船上的人对他无礼;令一干属下费解。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凌非秋有些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对了;昨晚捉的那对姐弟现在如何?”
“在后舱。他们两个可不简单;我们虽早有准备;也伤亡了好几个兄弟……啧啧;不愧是黄暮身边的人。”
“嗯;一定要严加看守。”
……
糟;是他们!黄暮心一沉;扭头就走。
他的脚步虽然很轻;但还是被屋内已经停止说话的两人察觉。 “谁!”屋门一开;凌非秋和云鸿一前一后出来。
黄暮并不惊慌;从容转过身: “是我。”
他淡淡地临风而立;白缎衣衫在风中微微飘动;长长的乌黑发丝垂下来;神色静如远峦;淡雅中有一种……飘忽。
凌非秋望着他: “你都听见了?”
黄暮点点头。
“公子;药已经好了;我们回……呀!”匆匆跑来的芸萱向黄暮对面一望;顿时惊在当场。
“芸萱!”云鸿皱眉喝斥。这丫头怎么三番两次出错;嫌命太长吗?
“奴婢……奴婢该死……”芸萱立刻跪下;脸色惨白;小声抽泣。
“我迟早也会知道的;你们又何必隐瞒?再说;我现在的处境;就算知道;又能把你们怎样?”黄暮面对着他们;眸光淡定而从容。
凌非秋点点头; “进屋再说。”经过跪在地上的芸萱;他脚步顿了顿;”起来;去给公子把药端来。”
摒退了云鸿和芸萱;凌非秋和黄暮两人默坐在屋中。
“他们……伤的如何?”黄暮很清楚叶舞叶扬的性子;要他们痛痛快快地束手就擒;比登天还难;一定是寡不敌众受伤被俘。
捕捉到他面上的一丝急切;凌非秋微眯起眼。这好像是第一次见他为人担心呢。 “伤的轻伤的重;对将死之人来说;有什么很大意义吗?”
“你要杀他们?”依然平静的口气;黄暮的脸色冷峻下来。
“对;”凌非秋很干脆地回答;带着得胜者特有的嚣张跋扈; “实话跟你说;要对付烟柳山庄;有你一人就够了;我还留着他们两个干什么?”
把所有无用的情绪压在心底;黄暮一时无言。凌非秋说得很对;确实找不到什么能留着他们的理由。
“要我不杀他们也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凌非秋挑眉。
看见黄暮眼角流露出熟悉的鄙夷;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杀人。愿不愿意就一句话。”
“杀人?”黄暮一怔。
“对;而且是你亲自动手。”
当初不合种相思
因为见识过厉害;门外的守卫个个专注紧戒;不敢对屋内被关押的人掉以轻心。
“阿扬;你臂上的上好些了吗?”叶舞忧心地看着他左臂寸余深的刀伤。
“一点小伤;不碍事;姐你不用担心。”叶扬倒是一脸无所谓。
“这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