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古墓
死亡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严丝的脸色变得异样的难看,反手握住我的手腕,雪白的牙齿咬住下唇,绝望地看着我。
我长吸了一口气:“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严丝低下头,捋起我的袖子,死死地盯着我的腕脉,两条怵目惊心的鲜红色血线正从我的肘弯血管里凸显出来,蜿蜒游动着冲向小臂。
“你的体内……也有那个……”她黯然一声长叹,放松手指,两条血线冲到我的腕关节附近,自动消失了。
“继续你刚才的话题吧,不必担心我。”我缩回手臂,装作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袖子,遮住小臂。
“现在,雪莉死了,老龙别墅被毁,红龙安插在港岛的秘密联络网被连根拔起。这一次,非但‘保龙计划’失去控制,红龙苦心经营的亚洲地区退路也成了无头绝路,难怪八虎将要转身投向萨坎纳教的怀抱,换了谁都一样。”她又一次看着腕表,唇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惨淡笑容。
“你自己呢?难道没有选好一条妥善的退路?”我感觉她的心底仍然藏着一些重要的秘密。
“退路?红龙的退路都没有了,扑克牌通缉令上的高官也被一个一个挖出来消灭掉,其他人还能有什么退路呢?中国人有句成语,叫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巴格达这只巨大的龙巢一旦倾覆,每个为红龙卖命的人都难逃灭亡的命运,不是吗?”
她举手揿下一个按钮,满天星光缓慢地旋转起来,斑驳的光影从她脸上掠过,弄出一些忽明忽暗的轮廓,走马灯一般变换着。
我心里很清楚,老龙别墅毁灭后,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着。从这个人身上,也许能挖掘出一些老龙的秘密。
“就算外面有千军万马,我们联手,都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平安离开。严丝小姐,我有几个海上的朋友,可以带人从秘密渠道离开港岛,去泰国或者缅甸,然后辗转去非洲小国,足以避开警方眼线。你还年轻,任何地方都能重新开始人生,不必太悲观了。”我把两只枪管上轻轻一碰,冷硬的杀人武器发出“嗒”的一声,干巴巴的毫无悦耳之感,但有了它们,就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就算狄薇在我身上中下了“空气之虫”,有老杜在,我们总可以想办法解决这些古怪虫子,坚强地活下去。任何逆境之中,我绝不会束手待毙,这也是关伯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人生法则。
4死生轮转,一起上路
头顶的星星忽然停止了转动,几百颗银色的小星拱卫着一大块灰色的云团,情形非常诡异。
“看那云团,那就是黑死星,一颗具有无穷大吞噬力的垂死星球,体积和质量都是太阳的上千倍,每一秒钟都处在复杂的核心裂变之中。红龙说过,审判日到来时,整个地球都笼罩在黑死星的灰色光芒之中,而后埋在鬼墓下的阿拉伯勇士们将会瞬间复活,重新追随他。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转换过程,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得到永生。沈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你愿意跟我一起享受这个美好的过程吗?”
严丝着了魔一样地低语着,举起双手,试图去触摸幻像中的云团。
我伸出左手里那柄枪,一下子遮挡住投影仪的窗口,星光和云团立刻消失了。红龙对自己的手下人进行了全方位的洗脑,除了“效忠”二字,这群人脑子里几乎容纳不下任何科学性的东西,比日本邪教信徒还要厉害。
“再过一分钟,我们就杀出去,什么都不要多想、不许多说。”我的口气逐渐变得冷淡下来,不想再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借口。要死,我也会跟方星死在一起,而不是其她的什么人。
一想到方星,我的心仿佛突然沐浴在阳光里,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四肢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事实上,战斗并没有等到一分钟后才打响,车子的前半部分猝然发生了连环轻度爆炸,车厢从中断开,我们两个一下子陷入了伏击者设下的黑暗环境,四五道红色光束交叉移动着,向我头顶罩了下来。
在向侧面的翻滚过程中,我连续开了六枪,听不到中弹者的惨叫声,但光束迅速减少,而我也借机躲在了一根混凝土柱子后面。
“喂,别费力气了,狙击手的枪口一直对着你们。不投降,只能死,你们看着办吧。”巴克纳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在四面引起了巨大的回声,可见车子是停在一个空荡荡的厂房里,而对方也早有准备。
我听不到严丝的动静,只能摒住呼吸,紧紧地握着枪柄,等待下一次开枪的机会来临。
“沈南,我很想跟你合作,就像我哥哥那样跟你做好朋友,大家一起做一番大事业。说老实话,漂亮的阿拉伯女孩子有的是,只要有钱有势有地位,一千个一万个也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呢?严丝是红龙的人,是‘铁血暗杀团’的大人物,就算我们不动她,联军密探、港岛警方也会动她,她绝没有机会活着离开港岛,不如大家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沈南,你是聪明人,生死两条路,自己选吧——”
司徒守也在,一副尽掌大局、胜券在握的得意口吻。
“怎么合作?”我冷静地回应了他一句,纵身一跃,扑向右侧五步之外。就在三秒钟之前,那个位置闪过一道匕首出鞘时的寒光,一定是有人正偷偷地掩杀过来。我的身子犹在半空,那人的匕首三度挥起,划出三个寒浸浸的光环,套向我的脖子。
高手过招,胜负立判,生死只在须臾之间。我落地时,对方的脖颈和胸口也连续中了我的头槌和肘击,软绵绵地倒地,而那柄匕首也落在我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
与此同时,有人用阿拉伯语低声吼叫着:“他在那里!”刹那之间,两道雪亮的电筒光芒呈四十五度夹角交叉指在我的脸上。我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对方的长枪扳机扣动声,马上后仰,以“鲤鱼倒穿波”之势倒翻,随即射出匕首、再开一枪、落地翻滚。
两只手电筒先后落地,骨碌碌地滚动着,光柱不断地照亮那些粗大的水泥混凝土立柱。几乎每根柱子后面都凝立着双手举枪的男人,衣着各异,但预备射击的动作相当标准,一看就知道是久经沙场的军人。
我没有选择,只能不假思索地连续扣动扳机,循着手电筒的光芒,机械式地将弹夹里的子弹全部射光。
手电筒停止滚动之后,长枪落地声、身体倒地声次第响起,夹杂着巴克纳恼火的叫声:“喂,喂,都打起精神来,沈南是高手,大家都当心点!”
我丢弃了手枪,拾起一条长枪,透过红外线瞄具,无声地扫视四面。这是一个长宽都超过四十米的大厅,正前方二十步以外有一个高度约五米多的平台,巴克纳与司徒守的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粗略估计目前的形势,要想从对方的圈套里平安脱身并不轻松。
“巴克纳,黑暗并不能阻止‘空气之虫’的发作,你的一切算计都已经落空了。”严丝从我左侧十五步外的柱子后面现身,两名持枪杀手紧逼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真的吗?”巴克纳那边立即有了回应。
“当然是真的,大家都会死,就是今天,就是现在。假如你的那些雕虫小技能够奏效的话,红龙对于‘空气之虫’的研究就白做了。我再次郑重警告你,‘空气之虫 ’毫无解药,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做阿拉伯的勇士,等待黑死星的召唤到达时破土重生,呵呵呵呵——”严丝满是不屑地冷笑着。
巴克纳沉默了,即使做为掌控局势的胜利者一方,却仍然得为“空气之虫”这个严重问题感到头疼,他的心情我也能猜到几分。
司徒守蓦的尖叫起来:“别听她的,据最可靠的情报分析,红龙体内也种下了‘空气之虫’,并且是从第一次海湾战争起就开始了,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耸人听闻的谣言人人会造,她是想分你的心以后,伺机逃遁——”
巴克纳重重地打断他:“你懂什么?‘空气之虫’是阿拉伯人的圣虫,只有伟大的沙漠民族才有权利提到它。至于红龙做过什么,更无需别人指手画脚,他是沙漠之王、沙漠之神,将永远载入伊拉克史册。”
八虎将曾为红龙做过很多事,即使现在已经倒戈相向,心里对红龙仍旧非常忌惮,不敢背后说他的坏话。
我的枪口瞄准了逼住严丝的人,但等来的却是身后硬硬地戳过来的三支长枪,有人操着极不标准的英语下了命令:“向前走,别耍花样,子弹可没长眼睛。”看来埋伏在现场的敌人要比想像得更多,我虽然猝起发难打倒了十几人,却是无济于事。
“打开百页窗,所有人收枪撤离,把严丝小姐和沈先生带上来。”巴克纳终于在平台上出现了,洒脱地伏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俯视着我和严丝。
挡住四周窗户的遮阳布落了下来,久违的阳光终于照进了这个气氛狰狞诡异的大厅。
“请上来吧,沈先生?”巴克纳挥了挥手,语气变得热情起来。
他的手下分布在大厅的各个角落里,早就占据了有利的狙击位置,容不得我和严丝再有什么偷袭的机会。
我丢下长枪,带头踏上了铁梯,走到平台上。
司徒守站在巴克纳身后,脸色阴沉沉的,跟我打了个照面后,嘴角勉强露出一丝怪笑:“沈先生,我的催眠术对你似乎没有产生什么效果,真是可惜。哥哥早就说过,沈南是港岛年轻一代的奇才——”
我苦笑一声,扬了扬下巴:“算了,赞美的话还是留给别人吧。”
司徒开每次赞美我,都会有所要求,唐枪寄送给我的那些纪念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他顺手牵羊而去的。我就是我,别人的称赞或者诋毁,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自己也不想生活在一片歌功颂德之中。
严丝已经站在巴克纳对面,做为他曾经的上司,两个人此刻的位置对调实在具有巨大的讽刺意义。
“你背叛了红龙,最终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不能永生。这一点,你之前想到过吗?”严丝挺直了胸膛,虽然处于失败的颓势之下,语气却仍然严厉。
巴克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反手抽出一柄手枪,咔嗒一声子弹上膛,冷冷地指向严丝的眉心。
“杀了我,并不能改变你的命运。我们都是在红龙面前发过血誓的人,誓死效忠于他,直到死后重生。开枪吧,早死、晚死没有什么分别,或许等到重生之后,我还是你的上司。接受‘保龙计划’这一任务时,红龙说过,八虎将要永远听命于鸢尾花,你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严丝盯住巴克纳的眼睛,如同一位高明的驯兽师,无论面对何种猛兽,总能镇定自若,挥洒自如。
巴克纳无言地闭上了眼睛,右手食指在手枪扳机上摩挲了数秒种,去始终没有勇气扣下去。
“干掉她,我们离开这儿?巴克纳,你在犹豫什么?”司徒守又一次按捺不住了。
只要开枪杀人,巴克纳等人就没有退路了,只能在反叛红龙的歧途上一直走下去,彻底遂了司徒守的心愿。
“我只需一颗子弹,就能轰碎你的天灵盖,但我不想那么做。你说‘空气之虫’没有解药,世界上总该有人明白这种邪恶东西是怎么来的吧?难道所有的人,包括……包括红龙在内,只能等死,然后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未知的黑死星来拯救?团长阁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还不想死,八虎将总不能全部死在这里……” 巴克纳紧闭的双眼里忽然涌出泪花,这个曾令联军大人物心惊胆寒的著名杀手,此刻情绪急转直下,近乎崩溃,暴露出了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面。
司徒守被吓了一跳,立刻闭嘴,悄悄后退了一步。
我从许多内部资料上看到过八虎将的经典战例,他们八兄弟是华裔和阿拉伯人的混血后代,天性中遗传了大漠民族的悍勇,每一次都能圆满完成红龙交付的暗杀任务,从来都不知道“恐惧”二字是什么。
“你怕了?”严丝怅然低语。
人类对于死亡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即使那些自称“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匪猛将,也不过是抱着“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信条去拼去赌罢了。相信巴克纳在逃亡过程中一定曾经不断地反思过,看得越清楚、想得越长远,越对未来充满了无法承受的畏怖。
“我不想……死……”巴克纳垂下头,满脸涕泪横流,但那柄枪仍旧抵在严丝额头上。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后的漫漫等待。有时候我会想,假如在无边无际的暗夜里有人作伴,彼此扶挽着一起等到天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巴克纳,你的兄弟们已经先走一步,我想你也不会令他们失望,对不对?”严丝的声音如同歌剧里的咏叹调一样柔美,带着说不出的旖旎,像一阵和爽的秋风,在平台上缓慢地荡漾开来。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巴克纳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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