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古墓
凭心而论,美军两次打击伊拉克的行动中,港岛舆论与民众心理,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因为美国人打的是“反恐之战”,出兵的理由堂堂正正,先给“红龙”定性为“与本拉登同流合污”。
何东雷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杨警官,我说话过重了,向你道歉。”
他的“有错就改”像一阵和暖的春风,倏忽融化了室内的严霜,杨灿也借坡下驴,打了两声哈哈,权当是和解的回应。
警察们离开之前,何东雷意味深长地向我笑着:“沈先生,我是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的孤儿,想必不会跟你的伟大医术扯上关系。所以,以后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多见谅。我们美国人,时刻以打击恐怖犯罪、保卫世界和平为己任,地球上哪个角落里有恐怖主义分子作乱,哪里就会出现我们的影子,再见。”
他身上穿的黑色皮装泛着乌油油的光,像是被污染了的冰块,寒气四射。
“呸,假洋鬼子,吃了两天美国人的饭就不知道自己祖宗是谁了?这要是我的儿子,先打他个满脸开花再说,数典忘祖、狗仗人势的东西!”关伯向着警车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回屋打电话,要清洁公司的人来打扫现场。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丝丝的救民恩人,唯一担心的,是她如何携带大笔巨款逃过安检那一关,但转念一想,麦义似乎还没有那么无知,要把现金放在箱子里,一本薄薄的现金支票就什么都搞定了。
“红龙”妻妾成群,子女不计其数,要实施这个“保龙计划”恐怕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对于死敌美国人来说,扑灭这些“龙子龙孙”更是件庞大的工作,只怕倾尽全力,也有人会悄悄漏网。
我站在门口愣了好半天,不经意间发觉,大街两边各家的篱笆上,到处都爬满了各种藤蔓植物,绿意葱茏,一派“春色满园关不住”的美景。
春天已经到了,港岛最美的一季再次如约而至,我心里也突然萌动起了某种对于未来的渴望。
从午后一直安心睡到黄昏,一切家务事都交给关伯,根本不必费心操劳,他一定会打理得妥妥贴贴。
醒来时,窗外天色昏黄,某个地方传来鸟雀叽叽喳喳争巢的叫声。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关伯适时地过来敲门:“小哥,有人曾送礼物过来,并且要你亲自拆验。那个盒子很重,弄不好是……”
我的残留睡意猛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从床上弹身起来,马上开门。
关伯手里捧着一个古旧的褐色方盒,有一张碟片封套大小,沉甸甸的样子。走廊里的灯不够亮,盒子给我的第一印象充满了莫名的神秘感。
“不会是炸弹吧?”关伯强笑着。
报纸上随时都有邮包炸弹案的报道,看得多了,由不得人不神经过敏。
6鬼墓(上)
6鬼墓
我接过盒子,稍微掂了掂,里面发出轻微的“哗啦”一声响,似乎是某种摞在一起的金属块散落开来。
“没事,别担心。”我抱歉地向着关伯笑了笑,害得他跟我一起忐忑不安,真是不应该。
关伯洒脱地大笑:“小哥,没事就好,我熬了鸡米粥,要不要打电话给方小姐,请她过来喝?”上了年纪的人真是啰嗦,要对什么人好,干脆就三句话不离对方的名字,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感受。
说完,他哼着小调下楼,自得其乐。
我苦笑着摇头,让方星偷着高兴去吧,只要关伯感兴趣的事,我一般不会扫他的兴。
开了卧室里的大灯,我才看清了盒子是由牦牛皮精制而成,四角都包着云头紫铜片,磨得闪闪发亮。它的历史至少会有几十年了,坚韧的牛皮有十几处被虫蛀坏了,又用新牛皮和骨胶粘过,犹如一块块色差过大的补丁。
盒子表面,用火钳烫着字迹斑驳的藏教六字真言,痕迹深入皮层内部,凹进去足有三毫米之多。
“是藏族人的东西?强巴、强森……转世灵童……”我的思路不断跳跃着。盒子上有紫铜搭扣,关伯向来会信守承诺,一定没有打开过盒盖。
昨天忙了通宵,暂时将灵童召见我的事搁下了,现在突然有这样一个陈旧的礼盒出现,强巴说过的话,又重新在我脑海里弹了出来。我将盒盖揭开一条窄缝,陡然间有道金光倏地闪了出来,等到盖子完全翻开,里面竟然是十二块两寸长、半寸宽、半寸高的老式金条,包裹在一块金黄色的缎子中间。
我猛然一怔:“灵童送金子给我,是什么用意?”
父母的遗产不算太丰厚,却也足够我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所以自己从小对于金钱的概念就很淡。这盒金子,全部换成美金的话,大概能装满一只不小的皮箱,能令一无所有的穷人骤然跻身于港岛富豪行列,不过这一点对我毫无吸引力。
我拿起一根金条,发现它的横截面上錾着一个精致的莲花图案,花瓣共有三十六片,中间放着一只五指并拢的手掌。这是兰陀库林活佛那一教派的独特标志,也就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测,金子正是强巴等人送过来的。
盒子的内部衬着绿色的古老缎子,上面绣满了各种字迹的六字真言,绣线的陈旧程度各不相同,应该是不同年代的人动手绣上的,近的相隔数年,远的相隔至少几十年。单单就这个盒子的古董价值而言,已经价值几万美金,能用它来做礼盒的,不是财大气粗到了顶峰,就是穷途末路到了极点,连教里的压箱底东西都拿出来了。
电话就在枕边,当我把金条丢回盒子里,正盘算着如何退回这个箱子时,电话及时响了起来,是一个港岛本地号码。
“是沈先生吧?我是达措。”听筒里是一个稚气的小男孩的声音,年龄应该不超过十岁的。
我的心念刚刚一转,小男孩立刻接下去:“对,我只有九岁多一点,你的判断非常准确。”
他似乎能直接感觉到我的心里话,我立刻抬手,让电话离自己远一些。
达措是个藏族名字,我一转念间就明白了打入电话的正是转世灵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肌肉同时开始发紧。
“我该怎么称呼你?”他那么小,我总不能称他为“达措大师”。
“请叫我‘达措’好了,在拿回‘鹫峰如意珠’之前,我不算名正言顺的兰陀库林活佛。强巴他们都这么叫我,你也可以。”他的声音虽然稚气,说话时的口吻却是一丝不苟,老气横秋。
活佛转世,前生的记忆会由冥冥中的神秘通道进入灵童脑子里,虽然是小孩子的身体,思想意识却是几十岁甚至上百岁的老头子。
我迟疑地叫了一声:“达……措,为什么要送金子给我?无功不受禄,我正想把它们退还给你……”
达措笑起来:“不,那些是你应得的,因为我会求你一件事,它们将做为你的路费。”听筒里传来汽车喇叭声,偶尔也有风声,他此时应该是在一辆行使着的车子里。
我知道金子不会白白落在自己手上,用这么多金子做路费,去到天边也足够了。
“沈先生,我正在来你家的路上,或者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除了金条,我还有一个消息,要亲口告诉你,一个对你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消息,它肯定能让你无比震惊。唉,可惜我的记忆力刚刚恢复了冰山一角,无法给予你更多提示,但就此一点,也足够引发你的情绪波动了,希望你能做好充分的准备。”
达措的口气有些古里古怪的,我简短地答应:“好,我会沏好名茶待客。”
事实上,我对“重要消息”不抱太大希望,只求能跟达措灵童见面之后,能尽快把黄金还给他,然后大家一拍两散。
达措又一次笑了,口气淡淡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冥冥中有神的指引,让我感觉到你,就一定能找到圣女,而后拿回那件东西,稍后见。”
他的国语很标准,应该是确立了“转世灵童”身份后,有专门的喇嘛教他各种学问,所以,虽然没有踏进学校,知识却比普通孩子渊博几百倍。
我下楼时,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正敲响八点钟,声音依旧清脆悠长,就像老而弥坚的关伯一样,忠实地执行着自己每日的职责所在。
关伯正在厨房里洗苹果,洗菜盆里堆起了高高的白色泡沫。
“小哥,有客人要来了。”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扭回头,脸色显得非常严肃。
我一阵惊愕:“什么?你也知道有西藏人要来?”
关伯用力皱紧眉头,困惑地仰面望着头顶的日光灯管,稍后才用力甩掉了手背上的泡沫,慢慢地回答:“我不知道,好像……有人告诉我,要来一个小客人,他喜欢吃这种来自日本的富士苹果,并且是一半红一半青的。你看,我挑的都是这样的。”
果然,盆子里的苹果青色与红色部分的比例基本保持对称,体积也正好有一只拳头那么大。
“小哥,难道是我老糊涂了,出现了幻听?没有电话、没有人送信,只是心里感觉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一个很老的男人,口音怪怪的,似乎是藏边一带的少数民族——”
关伯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住了一切。
苹果洗净、擦干之后,摆放在一个久已不用的四方藏银托盘里,总共十二个。
“十二个,那个声音告诉我,十二是小客人最喜欢的数字。”关伯端着盘子走向客厅。
我疑惑地叫了一声:“关伯,我会在书房里见客,能否把苹果放到写字台上去?”
客厅里的老式桌椅,只是中式家居的应景摆设,就像墙上悬挂的字画一般,仅供欣赏而已。他知道我的会客习惯,已经有三年时间没在客厅里接待过客人了。
关伯摇头:“不,小哥,书房里刚刚沾染了异族人的黑血,不够洁净。”
他说话的口气像个虔诚的教徒,仿佛将要莅临的是尊贵无比的教中大人物一样。我跟到客厅里,陡然发现地面已经被擦得一尘不染,油光可鉴,忍不住苦笑:“关伯,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整个下午都在督促工人们擦地?干净到这样的程度,连苍蝇落在上面都要失足打滑了——”
我可以猜测是达措施展神通告诉关伯要做什么,控制了他的思想,那么,我为什么没有受控?而且我还跟达措通过电话,亲自接听到了他的声音?
关伯洗净了一个不锈钢的盆子,盛满清水,放在门口的方凳上,沉默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我踱到院子里,任关伯忙个不停。现在可以确信,达措具有远距离控制普通人思想的能力,使得关伯像一个梦游症患者一般,做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动作。我不想再去打扰他,免得破坏了他的思维平衡,发生意外,只是调匀呼吸,一边嗅着空气里的蔷薇花香,一边平心静气地等待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让我又一次感到意外的是,大门被轻轻敲响之前,我根本没听到汽车停下的声音。
我走过去开门,迎面先看到强巴、强森两张生硬的笑脸。
“沈先生,灵童登门,恭喜你了。”两个人的目光极为警惕,开门的刹那便越过我的肩膀,观察清楚了整个院子里的情况。
我后退一步,平静地点头微笑:“欢迎,荣幸之至。”
两人向左右一分,一个身高只能到我腰间的小男孩,稚嫩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拇指、食指搭在一起,结着双重“大雪山兰花印”,脸上带着绝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淡定微笑。
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垂手侍立,体态相貌,跟强巴、强森非常接近。
“沈先生,冒昧过来,请别见怪。”小男孩眉清目秀,牙齿白生生的,应该是刚刚更换完乳牙的样子。
灵童转世是藏族人最神秘的大事,更是全球灵异学家、物理学家无法求解的十大难题之一。
当我接触到他清澈的眼神时,不得不相信,在他目光里流露出的智慧之光,能胜过一百个同样年龄的小孩子之和。
“我是达措。”他放开了手印。那种礼节,只有藏族高僧遇到智慧相若的对手时才会用到,寓意是指“同一片雪域之上、两朵兰花竞相绽放、香传佛国不分高下”。
在他无比谦和的笑容下,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好感:“请进,达措灵童,欢迎你过来。”
6鬼墓(下)
随行的四个人脸上突然大为不悦,强森更是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称呼有问题,大概是没能如他们预想的那样行“五体投地”的虔诚大礼引起的。藏民对于活佛的崇拜,胜过古代人参拜皇帝圣驾时一万倍,也许会觉得我这样的接待程序,是对灵童的亵渎。
“强森,沈先生是具有大智慧的人,跟你们不一样,不必拘泥于礼节。”达措抬起左手,向强森轻轻一指。
强森猛的打了个寒噤,粗壮彪悍的身子一晃,急忙垂下头:“是,是,谢谢灵童教诲。”
藏民的野蛮性格,全亚洲第一,除了活佛之外,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地臣服于任何人。由此可见,达措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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