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遇+番外 作者:陈之遥(晋江vip2012.06.20完结)





到,也始终相信一定能找到人帮自己达到。
  除了叶思明,跟她关系比较好的自然还有沃利。开学后不久,沃利就把她去时装周工作的事在班上广而告之了,让她再一次体验了一把众星拱月的感觉,被同学们围着问这问那,甚至还有老师请她在课上做了一次presentation。寒假之前简妮传的那些八卦似乎已成了过眼烟云,没人记得也没人关心了。
  与此同时,KEE那里的工作也进行得十分顺利。戴维梁的嘴也是很快的,一转眼工作室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跟方书齐之间的事。幸好KEE的人际关系一向很简单,同事们的年纪也都很轻,没人大惊小怪,更没人对她另眼相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顶多就是开开玩笑,甚至连孙迪也一直表现得很平静。这正是苏敏求之不得的结果,一时心情大好,干劲十足。
  但在这一团和气之外,还有几个人别别扭扭的横亘在她心里,头一个便是她妈妈。
  离开巴黎回国之前,苏敏给全家人都买了礼物,红酒、领带、德国产的剃须刀……其中有一条藕荷色的开司米披肩特地为妈妈挑的,一到上海就回了趟家,把所有礼物都带过去了。
  那天其实是方书齐连哄带骗逼着她回去的,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半推半就的也就跟着走了。果然如之前所说的,他还记得她家在哪里、怎么走。
  车子开到弄堂口,他看着路两旁不久前才翻新过的铸铁大门和清水红墙,感叹:“小时候觉得这里很大的,原来这么小啊。”
  苏敏嘴上嘲笑他,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感觉——世界这么大,又是这么小,十几年兜兜转转,她竟然又会遇到他。
  妈妈在医院值班,家里没人,他们进去转了一圈,又去店里。正是换季的时候,生意很忙,爸爸和舅舅都在,就连外公也在那里。上次检查之后,外公住了几天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如今看上去已是一切安好,正坐在二楼的休息室里跟老客人聊天,还是从前那幅齐整悠闲的样子。
  外公看见方书齐,自然很高兴,又拿那些旧事出来讲:“苏敏,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方医生他们要走,你还哭了一场?”
  “不记得,哪有那样的事。”苏敏自己也不敢确定,只管抵赖。
  “怎么没有?”外公也不放她一马,继续说下去,“邻居阿婆还逗你,说不如嫁给方书齐,一起到杭州去好了。你抹着眼泪说不行,要是妈妈不同意,你们俩不就成了梁山伯祝英台了嘛。”
  “哎呀,外公你说的都是什么呀!”苏敏急得叫起来。
  那天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只有妈妈不在。舅舅打了电话去医院,她说走不开,也不知是真走不开,还是因为在座的有两个人她不想看见——苏敏,还有苏敏她爹。
  吃过饭,苏敏跟着方书齐回工作室上班,上了车又想起外公刚才说的话,此地无银的解释:“我那个时候才几岁,哪知道什么梁山伯祝英台啊。”
  方书齐一边调头,一边不声不响的憋着笑。
  “你笑什么?根本就没那回事!”她不许他笑。
  “对,没那回事儿。”他收起笑,假意附和。
  “本来就是嘛。”她总算满意了。
  第二天,舅舅打电话给苏敏,告诉她,妈妈已经收到了礼物,很喜欢,还是那句话,回去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但苏敏还是死犟,总觉得自己无端憋屈了二十多年,这回又不是她的错,断不能低头认错。如果前一天在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碰到,说不定也就和好了,要她专门去请罪,她做不到。
  还有一个堵心的人是阿尔诺。跟妈妈相比,他的事情似乎要简单一点。他们不是亲戚,也不是恋人,只不过是朋友罢了,真的闹翻了,也就一拍两散了,谁都不欠谁的。但鬼使神差的,苏敏还是在佛罗伦萨买了一本大部头博物馆画册,千里迢迢的背回来,心里明明知道这是要送给谁的,结果却只是锁在行李箱里,一直都没送出去。她又想起自己答应过阿尔诺,给他做一套《金玉盟》里面加利·戈兰特那样的西服,说了很久都没时间动手,总觉得欠了他些什么。
  最后一个是矢田玛丽安。新学期的课表已经发下了,苏敏每周要看到这老太太三次。她自知尴尬,却又没有勇气去为之前说过的话道歉,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暗自希望功课做的漂亮一些也可以算作是种弥补。矢田竟然也十分配合,还是跟从前一样,该夸的时候夸,该骂的时候毫不留情的骂。苏敏看这情形,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
  一周之后,苏敏收到学校寄来的上一学期总评,清一色的溢美之词,只有矢田玛丽亚与众不同,写了很长一段奇奇怪怪的话:她内在的激情还未苏醒,真正的、深处的自我尚未成形,只有被狂热的激情激发之后,才能真正蜕变,绽露出蜷缩的翅膀,就像选手在竭尽全力冲刺前所做的一次深呼吸,生命在停滞的休眠期里积蓄着力量,犹如沉睡的火山,一旦喷发,将地动山摇。
  苏敏上网Google了一下,才知道这是摘自茨威格的《苏格兰玫瑰——断头女王斯图亚特》中的一段话。她不确定矢田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存心嘲弄?还是真心鼓励?当真将她看作是浑金璞玉,希望她经历摔打,如涅磐重生般一变成才?这些念头让她觉得有点好笑,又有一种突然被人寄予厚望的迷茫和疲惫。
  那段日子,在工作和念书之外,苏敏又有的别的牵挂,对她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那个“牵挂”便是方书齐。
  虽说有了住的地方,每月还要分摊一千多块的租金,但大多数时候,苏敏还是住在工作室里,偶尔也会跟方书齐去他的公寓。那是工作室附近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他很少去住,客厅中间堆着Church’s和Prada的鞋盒,餐桌上摊着Ralph Lauren的衣袋,缤纷热闹,却没什么人气。直到他们三天两头去那里厮混,一同工作到深夜,一觉睡醒,再一起做顿早饭,那里才渐渐有了些家的意味。
  只可惜他们都是不善家务的人,某天煎鸡蛋油锅起火,差点把半个厨房烧了。因为物业公司要来修房子,两人总算开始动手收拾那些堆得到处都是的东西。苏敏在客厅角落的鞋堆里发现一双棕色皮鞋,没有原配的鞋盒,装在一只半透明的PVC塑料盒里。她一时好奇,打开来看,鞋面上有浅浅的折痕,像是有人穿过,鞋码是四十三号,而方书齐的脚是四十一码。
  “你前男友脚挺大的哈。”她大大咧咧的嘲笑他。
  “朋友送的,鞋码搞错了。”他回答。
  “谁?”她并不认真的刨根问底。
  “梅玫。”
  “她干嘛送你鞋?”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不是说那帮模特思路一个比一个怪嘛。”他反过来笑她。
  “那你干嘛还留着?大了两码,根本不能穿吧。”她开始摆出一幅不依不饶的架势。
  “这是Christian Lacroix,绝版,所以留着。”他回答,看起来很坦诚。
  那是大萧条第二年春天发生的事,Christian Lacroix做完那一季就申请了破产保护。苏敏撇撇嘴,装作将信将疑,直到他来哄她。
  可惜她没什么演技,又很怕痒,一会儿工夫就绷不住了,挣扎着讨饶:“你放开我,痒死了,求求你让我笑完,让我笑一会儿……”
  他只好放开她,她就一个人滚到一边去笑做一团。

  27

  我所创作的东西是要被销售、被推广、被使用,并且注定最后会被丢弃。
  —— Tom Ford
  四月,凯瑟琳王又一次飞来北京。
  KEE所有人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凯瑟琳在会上宣布,轩雅集团将投资三千万,获得KEE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她同时强调,轩雅投资的是这支优秀的团队,入股之后,原先的管理、设计团队都保持不变,她在五个董事席位中只占一个席,会不遗余力地利用集团的资源以及她个人既往的经验帮助KEE发展,但不会控制公司的日常经营。
  这番话说得有如结婚誓词般动听,在座的人未必全信,却也听得十分开心。
  很快,凯瑟琳说的那三千万来了,律师们也来了,占了最大的那间会议室,摆开笔记本电脑和一叠叠的法律文书。轩雅入股之前,KEE的大股东一共有四个,方书齐、戴维梁和孙迪,再加上一间民营投资公司,是孙迪的老爸牵的关系,只出钱不出主意,典型的Silent Partner。因为股东不多,又都是关系很铁的朋友,自始至终都没设董事会,一直是方书齐任执董,大小事情都是大家商量着做,没有什么矛盾。这次加进一个轩雅,一切都正规起来。有了五个席位的董事会,公司里每一个有股份的人都一一被请去面谈,签了新的股东协议,还有几个核心团队的员工拿到了一部分期权。
  方书齐并没有告诉苏敏协议的具体条款,苏敏也没多问,但有些文件难免经过她的手,其中的内容她大致也知道了一些。她在合同里瞄到几句话,觉得有些疑问。一条是轩雅的“一票否决权”,凯瑟琳在会上说不会控制公司的日常经营,但协议里却写着,轩雅的代表在一大堆与公司经营相关的事情有一票否决权。另一条是合同中约定的目标业绩,如果经营上不能达到预期,到时候轩雅将再拿走一部分股份作为补偿。
  苏敏觉得这两条听起来有些可疑,恰巧戴维梁就在近旁,她便向他讨教。
  但戴维梁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些都是标准条款啦,这年头,随便找谁投资都是这么几句话,人家毕竟是真金白银出了钱的,还怕我们拿了钱就跑了呢。”
  苏敏在一旁不以为然地看着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内奸,私底下找方书齐合计,提醒他这可是要白纸黑字落下的,是不是要另外找律师看一下。方书齐听她说了她的疑惑,非但不急,反而笑她这么快就当起“发财娘子”。苏敏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不禁愤愤。
  方书齐又反过来安抚她,说那些合同早已经有律师看过了,这两个条款确实如戴维所说的,是习惯做法,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至于“业绩对赌”,按照公司的计划,两年市场开拓期之后,KEE是应该可以实现盈利的。而且,为了保正原先创业股东的股份不会被后期追加的投资过分稀释,他还和轩雅另外还签了一份备忘录。
  苏敏听他说的这么条理明晰,便也放下心来。但回头细想,总有些不妥帖的感觉——此次,轩雅投资三千万,占百分之三十股份,也就是说KEE成立短短两年,已然可以号称身价过亿,单看业绩却仍旧惨淡,销售毛利是有的,但投在公关、广告宣传上的钱十分可观,真正的利润尚且无从谈起。当然,以轩雅集团的实力,从长期战略出发,在高增长地区养一个暂时不赚钱的小品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些合同原定两周签完,别人都很爽气的一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唯独孙迪的那份迟迟没有拿回来。先是凯瑟琳找她谈话,两人在会议室里关了很久,而后方书齐又和她谈了几次,都是非正式的场合,比如一起吃午饭,或是大清早的在苏州河边散步。这些苏敏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问方书齐怎么回事,他也不细说。苏敏知道他脾气,他不想说的事情,再怎么追问也没用,便只能静下心来等着看事态如何发展。
  很快就到了月末,凯瑟琳按原计划飞回巴黎,轩雅入股的事情貌似尘埃落定,与之相关的广告宣传和公关企划都将很快跟进。
  五月头上的一天,苏敏上完课去公司上班,一进门就看见前台在分蛋糕。
  “谁请客?”她问。
  “孙迪,”前台回答,“她要离开公司了。”
  苏敏一听很是意外,赶紧去找方书齐,关起门来问他::“孙迪的事情你早知道了?”
  他点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苏敏犹豫了一下,又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怎么会因为你?”方书齐笑起来,“孙迪觉得这里的工作不适合她,凯瑟琳给她找了一个很好工作机会,所以她才会走。”
  “去哪儿?”
  方书齐说了一个牌子,是轩雅旗下的老牌时装屋:“助理设计师,长驻巴黎,不用独挡一面,也不用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
  “但她在这里有这么好机会。”苏敏不太能理解,放着一个亲手创立、才上了轨道的品牌不做,转回去给别人打工?如果换了是她肯定不愿意的。
  “你觉得这是个机会,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担这样的责任。”方书齐回答,“自己做一个品牌只可能有两个结果,要么挺过来,要么就毁了,后者的可能性高得多。对孙迪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