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微光 作者:eskimoz(晋江2012-04-13完结)





  他埋伏的这座建筑将是周子峰命中最后一劫。王刚已经算好了时间,一旦车队经过他们将制造一起车祸协助高杰完成暗杀。如果高杰失手,软红细会补上那致命的一枪。
  当太阳初升阳光驱赶走黎明前的寒冷,他睁开眼,睫毛上凝上薄薄霜冻。东方是苍茫的金色,像大地初生的那一刻。
  高杰用力搓着有些僵的手,脱去身上厚重的毯子,将其铺在地上,架好狙击步枪调试瞄准镜。他匍匐在枪前,透过瞄准镜,能清楚看清干道上移动的车流。
  周子峰的车队如时到达,前方是十字路口,横向车流正在经过。两分钟后目标继续向前移动。接着设计场景发生了,一辆灰色货车刹车失灵于三十米开外和一辆家用轿车相撞,彻底阻了交通要道。
  这个角度对他来讲实在是精确不过,并且风向稳定,稍微移动两个坐标就能达到目的。他听见耳机里传来敲击声——那是软红细命他开枪的信号。
  她曾实地测试过,风向、空气湿度、角度等等,这个点位以高杰的身手来讲一般不会出差错。
  “收到。”
  扳机前的手指尖有细密的汗水渗出。如果扣下扳机周子峰命丧黄泉,他可以以此得到欧阳江的信任从而正式加入社团,一切来的顺理成章并且不漏破绽。可是,吴国英的打算并没有那么简单。
  砰砰!
  敲击声再次传来,这次是两声。
  一名交警走近周子峰乘坐的汽车,要求司机出示证件,他的身体恰好挡住后座上的人。
  “目标物被遮挡。”
  还未等交警走开,前方一辆汽车试图倒车走单行道,往后倒却撞上了黑色奔驰。两方司机下车争执不休,附近的交警也过来了,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目标物被遮挡,无法射击。”
  耳机那一头没了声音。高杰又重复一遍还是无应答。没一会儿,他看见软红细出现在街口——她就藏在附近的楼房里。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心有不甘地朝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高杰的心这才放下,那是行动失败的信号。
  吴国英交给的任务他们已经圆满完成。早已安排好的这场“意外”中的“意外”是国安获得线索至关重要的一步。周子峰会死,不过怎么个死法还有待定夺。
  高杰收起枪械。离开时再回头看东方的天空,太阳已明亮灼眼。
  
  Sara坐在精致的玻璃桌边一手托着腮一手翻着色彩鲜艳却令人倍感乏味的新娘杂志。模特儿都很漂亮,身着华丽服饰,配上那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背景和这间屋里陈设风格相当一致。
  这是个异常开放的空间,位于百货商场一楼。灯光柔和,使得房间呈深浅不一的金色,其间放置着复古深色家具和颜色明艳的花,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老板从试衣间里面将帘子拉起来。见好朋友终于现身,她迫不及待伸长了脖子。马歌问她衣服如何。
  “美极了。”
  Sara点着头,声音很淡却情不自禁地欣赏起来。走过去牵起马歌的手把她拉到镜子跟前。
  “还是头一次发现你比我漂亮。”
  “算了吧你。纯属自我安慰。”
  “我说的可是实话。”sara笑道:“真的很美,亲爱的,你一直都很美。”
  马歌听后笑得得意。
  见顾客满意,老板娘在一旁说了一堆好听的话,倒弄得马歌倒有点不大好意思了。
  这是她第四次试穿,特地叫来闺中密友给点建议。礼服样式简单别致,没有那么多繁杂的蕾丝,简洁的线条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而白色的裙身如同她的皮肤一般晶莹剔透。全身上下散发出让而望而却步的美好。
  老板娘为马歌戴上头花,嘴里还说着马歌好福气之类的话。头一次泽安和大哥都来了,吩咐过无论是礼服还是首饰皮鞋,所有都要最好的,当然还要马歌喜欢。虽然是知名婚纱店,但范家人来捧场难免有点受宠的嫌疑。
  马歌心想,且称它为好福气吧,嫁进这样的家庭是不少女孩子的梦想呢。对她而言她明白的也就只有一点,少年美梦的一部分原来也可以如此平淡不惊。
  多好,爸爸,我终于找到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最疼爱我的人了。
  这一年来,她时常有一种错觉,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时刻尾随。说不上害怕,而是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那个人是谁?是高杰,还是范泽贤?她永远也想不明白,那双时而浮现的眼睛她摆脱不了;两个人频繁光临的梦境更是让她无法脱身。他们身处异端却以同样的姿态在她回忆里不定游走。
  “你要去哪里?”
  她根本没听见Sara的问话,像是失控了一般疾步跑出婚纱店。
  就在刚才,就在她欣赏着身上无可挑剔的华丽长裙时,那张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孔折射在穿衣镜上!他站在橱窗外一动不动,眼里带着不知名的落寞和伤感。
  对!他知道她看见她了,所以他迈开步子顺着橱窗朝前走。他似乎并不但心她会追上他,逢上十字路口,身影被流动的城市深深淹没。
  加快步子并非因为马歌,而是他发现了身后另一个身影。于是过了街,走进前方一座天主教堂。




☆、告别(二)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简介:
范泽凯:范氏家族掌门人,老大。
范泽贤:范氏家族三公子(私生子)。高杰曾经最好的朋友。杀手。
庞白:华瑞集团财务部经理,周子峰得力助手。
周子峰:周子峰:华瑞集团董事长。从事文物倒卖生意。与欧阳江集团矛盾尖锐。
                        
  一个星期以前。
  高杰握紧了手里的枪,食指在扳机前迟疑着。子弹一旦从枪膛里射出,他将毫无保留地告别这个世界。
  海堤之下,海水带着白色泡沫扬起咸涩的风,灯塔的光在头顶上方闪动;而身后的城市,还是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教堂钟声响起,于吵杂的涛声里显得尤为清晰。
  范泽贤说:你不会杀我。
  他看着高杰,就像在看自己一般。曾经以为这辈子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可是他不也无所畏惧地活到现在吗?十几岁的时候谁也不会料到今天一幕。一件事,改变了两个人的一生。
  范泽贤笑了,笑过以后目空一切。所有防备都放下,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刀兵相见。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完全无视高杰的枪口,他看见的只有他放下双手时眼里涌动的泪水。
  “你就那么恨我?”
  十多年都过去了,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夜幕下的海沉寂下来,船声渐行渐远。
  “我谁也不恨,我只恨我自己。”
  “知道吗?军队的好处在于苦,苦到疲惫、倦怠、麻木,苦到暂时遗忘。而泰国,它让我远离这个国家和这座城市,我可以花点时间去想些最简单的东西,然后我明白了,我们当初谈论的梦想究竟是什么。”
  高杰问他是什么,他笑着说渔夫。那样的笑似曾相识,似曾亲密无间。
  “我羡慕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和朋友做点小生意,住在海边,就像诗里说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样不是很好吗?”
  高杰听着,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再问就了解有关对梦想的诠释。那一刻,他脸上的平静只在小雪生前有过。
  “其实我不想回来,可是周子峰杀了我的朋友……还是个孩子,才十五岁。”
  “03年回的澳门,做一些你们称之为杀人越货的买卖。我用这些钱照顾老连长去世前托付给我的女儿。她很可爱,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有时候我也想呵,我不要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可是我陷进去了,没有退路。”
  “大概两年前,周子峰很殷勤地帮我换了一笔赌债。我最开始以为他只是为了讨好范泽凯,可实际上这种帮助是要连本带利还的。其实他很早就在找人搜集我对付那帮人的证据,还用那个女孩威胁我,说你挡了他的路,要我绑架你女朋友。”
  “所以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可是后来的事发生了我才知道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他们是想利用我控制范泽凯,可周子峰又怎么知道范泽凯有多么痛恨我这个有辱门风的私生弟弟?所以庞白很聪明,他告诉了我真相。他真的是很聪明,这样以来,我既可以帮他做了范泽凯又可以杀掉周子峰。你大概还不知道周子峰做的那些生意都是范家的吧,他只是范泽凯的下家,并不是你们怀疑的最终的老大。”
  高杰也是最近才知道,范泽凯,才是整个金字塔的顶端,他同时控制着华瑞和欧阳江集团,而这两个集团的斗争跟他们从他那儿取得多少权力有着直接关系。
  “你回北座就是为了这些?”
  “为了那个女孩儿。”他顿了顿,“还有我的母亲。” 
  这里有股特殊的气味,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总之不好闻。凡是和宗教神灵有关的,似乎总是让人觉得不安。室内的清冷潮湿没有因为灯光的缘故有所减退,每走进一步都让人愈发感到压抑。
  一个修女点燃蜡烛,随后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教堂很空旷,他一眼便认出了坐在前排的那个人,在后面随便拣了个位子坐下。
  “干嘛跟着我?”
  范泽贤头也不回地问,身后随即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教堂里不许吸烟。”
  高杰愣了一下,把烟收回去,也不开腔,大约过了几十秒。
  “庞白死了?”范泽贤像是在自语,“看来范泽凯有点耐不住了,周子峰都还没死就把亲信杀了,这到底演的哪一出呵。”
  “有人拿走了他死前打算交给我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
  “噢,原来如此。他做人就是这么失败。我对他不感兴趣,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范泽凯,我想他会给你答案。”
  白色的光从天窗倾泻下来照亮空气里悬浮的细小尘埃,被光芒笼罩的人物定格在教堂金黑色的背景里。
  “真是奇妙,现在的你,和我已经不远了。”
  自从一周前他用他那把柯尔特手枪对准他的脑门时他就清楚明白,他和他注定走上同一条不归路,而他的命也迟早由他来收。也许从一开始就预示着天枰终将失衡,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警察根本满足不了他。
  “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搬倒周子峰是你的最终目的,为什么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就像你说的,生活总要有点乐趣不是吗?”
  后面的人回答地不紧不慢。
  乐趣?何谓乐趣?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便是那点仅存的信仰,因为能够拯救他的只有天父。他把目光投向受难的耶稣,耳垂上的十字耳钉被发丝遮掩,隐约露出优雅的轮廓。
  高杰还是点燃了烟。
  “但是我从来不相信上帝。”白烟袅袅腾空,“我想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一支烟的时间过去,高杰欲要离开,却被范泽贤的话拉了回来。
  “你就让马歌这么嫁给我哥了?”
  “那是她的选择。”
  “是你没有给她选择。”
  “我有什么资格。”
  范泽贤起身合上外套,灰色的外套让他显得更加单调无色,索性黑发给了苍白的皮肤一些点缀。
  “没有资格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她,然后悔恨一生?”
  如果不是跟着马歌,自然也不会发现他。刚才他看见婚纱店里准新娘反常的动作,随她的目光居然找到了范泽贤,于是他跟上去,本来是要问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可是现在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就像这问话一般他无须作答。他或者是他们,注定悔恨一生。




☆、告别(三)

  马歌靠在试衣间的墙上,心里无法平静。
  不是突然出现的泽安拦住他,她定会跑出去。在那一瞬间,除了范泽贤,她还看见了高杰!她看见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她身怕会出什么事,又但心又焦急,可却被泽安说成是长期以来的幻觉所致。
  这一年来她持续着心理治疗,定时拜访心理医生以消除内心恐惧和病疾。她不知道治疗还要持续多久,这些对她几乎没有任何作用的消耗在泽安的坚持下进行着,然而她下意识地排斥使得状况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那天回到家以后她便给高磊打了电话,确认高杰是否安全。电话另一头的人当然奇怪,说高杰正在看电视,问要不要跟他讲话,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歌慌张地挂掉。
  天空下着雨,这个季节的阵雨总是来得不是时候。
  她在楼下站了一阵,想等雨小一点再打车回去。本来泽安是让她在家休息的,怕早上的事让她着凉,可工作室有案子需要她亲自处理,于是背着他溜了出来,没想到工作结束天已经黑了。
  离她几步之遥,有人站在那里看着她。她不愿承认是他,却又希望是他,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