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郎中
左贵瞪眼道:“关键不是这个,现在关键是到哪里找这么多人来种地?”
茴香道:“咱们家饥荒的时候施粥,救活了那么多人的命,那些人如果知恩图报,应该会来帮咱们的。”
“帮什么啊?”左贵老爹叹了口气,“过河拆桥的事情太平常不过了,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这种事谁愿意干?”
侯普先前说错话影响了岳丈的情绪,想找补回来,便道:“岳丈不必太过担心,现在合州所有的撂荒土地都已经播种,现在都已经出苗,只需要找人锄草、灌溉,到了秋收收割就行了。农活少去了至少三成。再说了,这次分田,相当一部分农户劳力有剩余的,有多出来的人力租佃人家的田地种的。”
“肯定能”侯普一拍胸脯,“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过两天就要开始普通百姓的授田,我会留心那些人口多地不够的人家的,实在不行,我找人上门说去。”
梁氏道:“既然田税减了这么多,要不,咱们的租子也少一些吧,这样或许能让更多人来租地。”
左贵点点头,捻着花白胡须沉吟道:“这倒是可以的,咱们以前五亩地一亩税的时候,租子是对半分,我们再一交税,到手的粮食只有三成。现在差不多一千亩地,只交六亩税,这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对半分的粮食都能到手,无形中比原先多收了两成粮食,如果改成四六分,佃户六咱们四,也就是相当于把多收的两成粮食来对半分,咱们也还能多收一成的粮食。佃户咱们两边都得利”
侯普喜道:“要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咱们得抢先一步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这样好了,明天登记的时候,我就在衙门外面墙壁上贴一张公告,就以贵芝堂的名义贴,招租田地佃户,四成收租。估计那些饥荒时得过贵芝堂恩惠的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家,还有迁徙来的分田少但人丁充足甚至富余的人家会来佃租咱们田地的。”
左贵老爹和梁氏都频频点头,左贵老爹道:“不求多了,能有一半田地佃租出去,咱们就高兴了。”
“是啊是啊,”梁氏也喜滋滋道,“以后就不愁没白米饭吃了咯咯咯”
第二天,便有衙门书吏来通知左贵老爹去衙门登记授田,左贵十分高兴,带着妻子梁氏一起来到衙门户部。侯普已经等在那里,帮着一起办理了授田登记手续,果然如侯普所说,左家总共分到了八百亩田,而且全是成片的上等良田。有书吏领着出城实地勘察交割确认。这些田都划的是紧挨着左家原先的自有良田的。
登记回来,随后,瞿老太爷、祝药柜、倪大夫、余掌柜等人都陆续得到了消息,先后登门庆贺。但桑家却始终没有来。
桑家人没办法来庆贺了,桑母那天在衙门口得知他们经商的最后分,而且一个丁男只能分到二十亩下等田,当场水肿病再次发作,回到家就躺倒了。一躺躺了三天。好在左少阳的药管用,吃了几天之后,这才开始慢慢消肿。
桑母眼见病好一些了,到底忍受不了对田地的牵挂,把桑娃子他们叫到床前,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道:“咱们家分了多少田?”
“十五亩,还是靠天吃饭的下等望天田……”桑娃子苦着脸道。
“什么?”桑母又瞪圆了眼睛,她脸上浮肿还没有彻底消退,眼睛小小的,瞪圆了之后,跟绿豆似的,“你不是说,侯钱谷说了能分三十亩吗?怎么说话跟放屁似的?”
“人家侯钱谷当时也说了,这只是预计的,到底能分多少,要看最后分田剩下的情况,反正咱们最后一波是有多少分多少。前面的分完了,只剩这么多给咱们。”
“前面的都分满了的吗?隔壁王婆他们一个男丁也分了一百亩?”桑母气得呼呼直喘气。
“不是。我打听了,因为官吏和有军功的人授田的份量特别大,占去了一大半的田地,而他们是第一批授田,按朝廷颁布的标准全额授田了的,这一来,便只剩下少部分田了。第二批军户授田每丁都只分了六十亩,只有朝廷颁布标准的六成。第三批一般老百姓每丁便只有三十亩,而最后的我们这些经商的,每个男丁只有十亩。爹那样的老丁只有五亩。”
桑母捂着心口跟拉风箱似的喘着,小绿豆眼滴流转。
桑小妹着急地低声道:“娘,你别管这些了,再怎么着也有十五亩地了,加上茶肆的收入,够咱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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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一边去”桑母呵斥道,呼呼喘了几口气,问桑娃子:“左家呢?他们分了多少地?”
桑娃子诺诺道:“听说挺多的……”
“分了多少?”
“好像是有八百亩吧。”
“什么?”桑母嘶声道,“他们是开药铺的,也是经商的,凭什么就分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不过左公子有军功,是大将军册封的‘拥军楷模’。布告上说了,按照朝廷的法令,有军功的跟官吏都是第一批授田,按照朝廷的每丁男一百亩分。而且,大将军册封的人还可以单独分田,所以才这么多的。”
第344章 见利忘义
桑母冷笑道:“那么多田,嘿嘿,五亩地交一亩的税,一两百亩的税,我看他们家怎么交,哭天去吧”
芹嫂子实在忍不住,嘟哝了一句道:“气人有笑人无,哼”
“你这不下蛋的花母鸡,你说什么?”桑母怒瞪着小圆眼盯着黄芹道。
桑娃子急忙打掩护:“娘,媳妇儿她说朝廷减税了,不收那么多税了。”
“是,是没减多少。”
“什么没减多少”黄芹似乎存心在怄她婆婆,“朝廷告示说了,以后的税都是按丁男人头交,算下来,每个人交纳的税折算成稻米要六十斗,也就是三亩地的收成。人家左家加上本来的地有上千亩了,两个丁男一共只交六亩地,怎么都交得上的,咱们家呢,总共十五亩地,拿给别人种分一半,也就七亩五分,现在要交六亩的税,也就不剩什么了,那才是赔本赚吆喝呢”
“你你个只会拉屎不会下崽的母猪你说什么”桑母极其败坏歇斯底里吼着。
黄芹终于爆发了,杏眼圆瞪,指着桑母厉声道:“你看不惯我,尽管叫你儿子一张休书休了我好了我才不稀罕摊上你这么个不讲理忘恩负义的婆婆,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黄芹嫁到桑家这么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跟桑母顶嘴,而且出口也不容情,反倒把桑母给镇住了,听黄芹说不怕被休,顿时不敢再乱骂了,她是最懂得轻重的,自己家原先还有个茶肆,现在茶肆都没有了,再想讨这么标致这么贤惠的媳妇,找不到不说,还得花上一大笔钱做聘礼,那可是剜她心头肉。
桑娃子急忙打圆场,先陪笑对黄芹道:“媳妇儿,娘正病着呢,你少说两句不成吗?——娘,媳妇儿说的也是实情,衙门告示就是这么说的来着……”
桑母立即找到了撒气的对象,一弯腰,捡起床边的布鞋,兜头朝桑娃子砸了过去,猝不及防,臭烘烘的布鞋正砸在他脸上,把个桑娃子差点熏倒。
桑母指着桑娃子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娘十月怀胎生出来你这么个软脚虾,你有什么出息?老娘早知道,把你拉在茅坑里得了,养你这么大做什么?我滴个天呐我咋就这么命苦啊……”
桑母抢天抢地哭骂了起来。
一家人都苦着脸等着,知道她这一哭骂少说也得一顿饭工夫,不料桑母这一次却只嚎骂了几句就戛然而止,小绿豆眼滴流转盯着天花板想了片刻,然后挣扎着爬起身,要穿鞋子,可是她的腿还没有完全消肿,跟个棒槌似的塞不进鞋子里,只好趿拉着,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桑老爹跺脚道:“你病还没好,这又是要去哪里?”
“我去左家”
“你现在去左家做什么?是不是熬不住了要去看病?”
桑母站住了,扭过头来,阴着一张肥脸道:“他们家分了那么多地,税也减了,现在有钱了,这纳小妹作妾的彩礼就不能是七十贯了,得往上涨”
桑老爹苦笑:“你这简直是……还是商量商量吧。人家到底救了我们一家的命呢”
“你就是心软照你这样,还活个屁,一根绳子吊死算了——你不去我去”
桑老爹忙撵上几步:“那,那要涨到多少?”
“先说两百贯再慢慢往下落。最低最低,不能少于一百五十贯,而且,还得把茶肆还给我们没钱就拿地来抵。八十亩嘿嘿,他们现在有钱了,差不多有一千亩地呢八十亩算什么?他们会答应的看我的好了”
桑老爹道:“不是我存心作对,我就怕你为这些事又发病,左公子都说了……”
“得了”桑母手一挥,“小郎中那是纯粹唬我的我是犯病了,不是又治好了吗?什么下次犯病,必死无疑,我怎么没死?嘿嘿,我早就看出来,他是没安好心想借口不让我管钱,不让我问钱的事情,他好一文不花接小妹过门,哼,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桑小妹哭了:“娘这你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这一次桑母没有发火,哼了一声道:“忘恩负义?他左家对我有什么恩?他给的粮食那是他应该的,我这一栋茶肆,算下来可以换一百斗粮食怎么都够我们一家五口度过饥荒的,他凭什么五斗米就换走了?还要我倒写欠他三十贯钱?这叫恩吗?呸这叫吸血”
黄芹没好气道:“婆婆,你那是饥荒前的粮价,饥荒那阵子,别说三百六十文一斗,你拿着钱都没地方买粮食”
桑母道:“哼懒得跟你们两个死丫头磨牙。”说着,蹒跚地往茶肆外走。一家人没办法,只好跟着。
一家人来到贵芝堂,远远便看见门口有不少人围着,很多庄稼汉,还有一些竟然穿着军服,只是没有戴铠甲。
桑母一喜:“哈哈,我说嘛,小郎中哪有那狗屎运,肯定是偷鸡摸狗骗人田地,怎么样,兵士都找上门了”
黄芹厌恶地瞅了婆婆一眼,心中悲苦,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只会幸灾乐祸气人有笑人无,忘恩负义的婆婆。
桑母来到人群后,找了一个身穿军服的问道:“军爷,你们是来抓人的吗?左家犯了案了吧?我就说嘛……”
那兵士横了她一眼:“放什么臭屁你才犯案了呢”
桑母吓了一跳,忙改口陪笑:“是是,我这臭嘴乱说说错了,我该死,请军爷原谅”桑母作势轻轻打了自己两耳光,干笑道,“那军爷你们这是……?”
“哼我们是解甲归田的军户,两个月前在这里驻守,那时候闹饥荒,快饿死了,得亏贵芝堂施舍药粥,这才活了下来,现在贵芝堂分了八百亩地,缺人耕种,所以我们来佃租土地帮忙,也算是小小的报恩。”
桑母大失所望,悻悻地走开,小绿豆眼转了几转,举起手大声嚷嚷道:“借过借过给老婆子让条道,我是贵芝堂左家的亲家要进去”
桑小妹又羞又窘:“娘你说的什么啊”
桑母充耳不闻,依旧大声嚷嚷着往里挤。别人一听她是左家的亲家,急忙都让出一条道来。桑老爹他们之后跟在后面挤进去,来到贵芝堂药铺门口。
桑母站住了,她看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而且说话的内容立即引起了她的兴趣,说话的正是瘸了腿的倪二跟左贵老爹。
倪二躺在一张软椅上,四个伙计模样的在一旁站着。这两个月过去了,惠民堂恢复了一些元气,有了一些钱,又重新雇佣了伙计和仆从。倪二便是仆从抬来的。
倪二歪着身子道:“左郎中,我知道你不想把那五十亩地还给我们家,是因为现在田价涨了三倍了你就是见钱眼开”
桑母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她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敢问外面的事情,却不知这才几天工夫,田价竟然涨了三倍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涨这么快。不过见周围的人都没有什么特别反映,想必这个消息在场的都知道了,只有自己不知道。
田价怎么长得这么快呢?她转念一想又明白了,现在税收按照丁男人头征收,而不再按田地的数量征收,这样一来,自然是土地越多越划算,就算没人种撂荒着也不怕,更何况现在迁徙来了数万人,一半以上的田地应该都能佃租出去。大家都看准了这一点,都抢着买。自然田价就上去了。
左贵老爹铁青着脸坐在长条几案后面,胡须随着激动急促的呼吸而轻轻抖动,那放在桌上的满是青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却一句话都不说。
倪二换了一副笑脸,道:“左郎中,左老爷就算我求你了你们家现在都分了八百亩地,还在乎这点地吗?没错,你们家对我们家是有恩,也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可是,我知道,我娘当时送了你们一根极品老山参,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已经够还你们家所有的恩情了吧?你们何苦还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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