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郎中





  “说完了,——你啥意思?”倪二怒道。
  “说完了就拿着你的银子出去!”左贵起身,拿着幡子和铃铛,走到门口,转身瞧着他们。
  石郎中和封郎中一听左贵这话不善,赶紧知趣地溜出了门外。倪二却还站在大堂里,叫嚷道:“左郎中,你可搞清楚了,上回我出九百文,你们嫌少不卖方子,这次出了五千文,你还嫌少不成?你到底要多少才松口?做人要厚道,别太过分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欠了一屁股债,那么多债主都等着呢,你还不巴巴卖方子赚钱还债,还跟我牛个什么劲……?”
  站在他旁边的左少阳突然高声喝道:“喂!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爹让你出去吗?你不走是不是?——姐,你快来,惠民堂倪二上门找碴来了!”左少阳回头冲厨房叫道。
  倪二吓了一跳,上回茴香笤帚伺候,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个大脸,怕死了这泼辣的妇人,急忙一把抓起几案上的那锭银子抱头鼠窜,三两步便跨出了大门外,又跑出好几丈远,站在街对面,这才敢回头。
  左少阳哈哈大笑,背着药柜,跟母亲梁氏说了一声,把门带上,跟着父亲左贵出城巡医去了。
  石郎中和封郎中见倪二那狼狈样,暗中偷笑着走了。
  倪二悻悻地回到惠民堂,把经过给倪大夫这么一说,倪大夫花白的浓眉皱到了一起:“五两银子都不卖,他想要多少?”
  “这可说不准,无非是要高价呗!哥,别迁就他们了,没这方子,咱们惠民堂还是不是首屈一指的大药铺,不影响什么的。”
  “你知道个屁!”倪大夫冷冷道,“这方子用药才十几文,却能治价值四两银子的病,要是我们掌握了,能赚多少钱?你懂不懂?”
  听倪大夫这么一点拨,倪二立即眼睛一亮:“我懂了,嘿嘿,哥,如果能拿到这方子,给有钱人治病的时候,只说是四两银子的方子,实际上成本才十几文,那我们可就赚大发了。”
  “没错!所以,你今晚再去贵芝堂,好好跟他们商议,无论如何不惜代价也要把方子弄到手!”


  “好,最高咱们出多少?”
  倪大夫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缓缓道:“十万文!”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倪二眼珠一转,低声笑道:“哥,我倒是有个主意,只需七八千文,就能让他们乖乖把方子奉送过来!”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倪二把头凑了过去,在倪大夫耳边嘀咕了几句。
  倪大夫缓缓点头:“嗯,这办法应该有效。虽然有点阴损,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就照此去办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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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左少阳要么跟着老爹左贵走村串寨行医,要么在店里坐堂问诊,诊病的时候左少阳便帮着老爹左贵看病,没事的时候,左少阳就训练小松鼠玩。包括上山巡诊,他都把小松鼠放在怀里带去。路上累了休息,把小松树拿出来玩。
  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小松鼠跑掉,可是随后发现,就算把小松鼠放在一边不管,它也不会跑,便索性把它放在树上,它会爬到满是积雪的树枝上玩,从积雪覆盖的地面找到下面落叶覆盖松果,可是它的牙齿刚刚长出来,还难以啃开松果,急得吱吱叫,左少阳便帮他用石头敲开,小松鼠会掏出里面的果仁吃。
  小松鼠的小爪子很尖利,能轻易地攀爬上树,在垂直的树干上可以随意上下跳跃,如履平地一般,要爬上左少阳的身也易如反掌,闪电一般就能窜到他肩膀上。
  这小松鼠很听话,只要左少阳叫他名字,或者打声口哨,拍拍肩膀,无论是它在地上还是在树上,一眨眼功夫,便会窜过来,嗖嗖两下便窜到左少阳身上,一直爬到他肩膀上蹲着。
  左少阳又训练它衔东西,几天下来,小松鼠已经能按照他的指令,把毛笔从笔架上衔过来给他,用完了又能按他的指令把笔衔到笔架上放着了。
  上次左少阳跟祝药柜约好的五天时间马上就要满了。这第四天晚上,大雪纷飞,白风呼啸。睡到半夜左少阳给冻醒来了,躺着冷得睡不着,便坐起来裹着被子靠着睡。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窗户外面有踩雪而过的沙沙声,声音很沉重,接着,听见砰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人靠在他们家药铺的墙上,因为这墙是木板的,比较薄,听得还算真切。隐隐听见那人在痛苦的呻吟。
  左少阳一激灵,瞌睡全醒了,学医的对这种呻吟声很敏感,莫非有人深夜患病,想来求医,到了近旁却走不动了?侧耳听听远处打更的棒子声,已经四更天了,现在还是宵禁,这人若不是病得很厉害,绝对不会冒着宵禁被抓的危险来求医的。得去看看。
  左少阳赶紧爬下楼梯,来到厨房,打开后门,一探头,漫天的雪花飘落,一股凛冽的寒风吹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把脑袋伸出去往那边一看,见墙下的雪堆里果然有个黑影,蜷缩在那里,低声痛苦地呻吟着。大雪纷飞之下,身上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了。
  “嗯……好痛,救我!”那人低声呻吟着。声音有些沙哑。
  “那个地方痛?”
  “腰……还有腿……哎哟,救救我……求你!”
  “行,我扶你进屋啊。”左少阳将他的手拉起来架在脖子上,一手抓住,另一手环过他腰揽住,把他扶了起来,感觉这人腰很纤细,身体很轻,没费什么劲就扶起来了,只是地上很滑,踉跄着进了后门,随手把门关上。
  门一关,厨房的窗户又很小,所以屋里便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了,左少阳道:“你先靠在墙上,我去点灯。”
  “不要!”
  老者嘭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力气竟然出奇的大,痛得左少阳一皱眉,差点叫出声来。忍痛道:“不点灯我怎么给你看病啊?”
  “等……等一会再说,你别动!听我的!”
  第87章 似真似幻
  “别动!也别说话!等一会再说!”那人低低的声音道。
  左少阳没办法,只好这样在黑暗中站着。耳边只有这老者沉重的呼吸和偶尔的呻吟,那声音本来是嘶哑低沉的,间或却又发出几声娇弱的喘息,左少阳听着有些毛骨悚然,心想这人莫非是个太监?太监又怎么会长胡子,而且声音变来变去的?
  便在这时,门外小巷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踩着积雪嚓嚓响,很快便到了门外,从门缝里透进亮光来。好象外面的人打着防风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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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道:“他娘的,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是啊,偏巧那娘的这么大的雪,地上脚印啥的都看不见。”一个男人道。
  另一个道:“莫非上房了?”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可能!他后腰吃了我一腿,大腿又挨了我一棍,伤得肯定不轻,只怕上不了房,一定沿着小巷跑了。追!”
  “是!”其他几个答应了,脚步噪杂往前而去,门缝灯光晃动,随即也暗了下去。
  左少阳听罢心头起疑,低声问旁边的老者道:“他们是找你的?”
  “是,是我仇家。”
  左少阳心中直叫苦,心想他奶奶的怎么就这么倒霉,碰到人家江湖仇杀。怎么办?心中十分后悔刚才也没问清楚就把人扶进来了,谁想到没来由卷进这种事来。
  那老者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低声道:“你别怕,我……我绝不会劳累你的。等我歇息片刻,我就会离开。你……你扶我坐下,就坐地上就行了……”
  左少阳干笑两声,也不敢多问缘由,便搀扶他顺着墙壁滑溜着慢慢坐下。
  他站在那脑袋有些乱,第一次卷进江湖仇杀更是有些紧张,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耳中只听见那老者拼命压抑的痛苦的呼吸声和间或的低低的呻吟。
  过了片刻,左少阳心神稍定,心想反正人是已经救了,这时候再推出去,也已经洗脱不了干系,人家要找麻烦还是会找的,不如救人救到底,是祸是福全看运气了。
  想到这,他弯腰低声问道:“老人家,你受伤了吗?要不要我点灯给你看看伤?”
  “别……别点灯!他们只怕还没走远。”
  “哦。”左少阳不敢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那人呻吟了两声,低声道:“刚才……你说……你是个……小郎中?”
  “嗯。”
  “这是你家……药铺?”
  “是。”
  “药柜……在哪里?”
  “在外间大堂架子上,这里是我家厨房。”
  那人又粗粗细细地喘息了片刻,才道:“你能不能……给我拿点……伤药来,我的药……刚才打斗的时候……掉了。这会子……伤处……好痛……”
  “行!我去拿。——不过你得先放开我的手。”
  “抱歉!”老者把他的手放开了。
  左少阳站起身,他知道这老者是担心自己一旦走开,会躲藏起来呼叫。现在放开了自己的手,或许不是信任自己,而是有恃无恐,从他如此瘦小但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却如此刚猛便可知道,这人肯定武功不弱,目光敏锐,应该能夜里也看见东西,此刻他手里或许就握有一枚袖箭之类的暗器,只要自己乱动,立即就放暗器!
  左少阳黑夜里是看不见的,也不知道自己推测是否对,他本来也不像呼救的,人家也没伤害自己,他的仇家也不知道是自己救了他,只要他不说,应该问题不大。加上怀疑对方可能会使用暗器,就更不敢乱来了。
  他靠着记忆,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往前走,终于来到大堂,大堂的窗户要比厨房多而且大,所以比厨房要稍稍亮一些。能朦胧看见药柜的外形。
  摸到放伤药的地方,拉开药抽,取出两个小瓷瓶,这里面装的是他上次夜里炮制的跌打损伤药“复元活血散”和“复元活血膏”
  这两种药其实是一种,一个是散剂,一个是膏药。都来源于清朝的跌打损伤名方“复元活血汤”。这个方剂专治跌打损伤,瘀血阻滞证。特别适合于胁肋瘀肿,痛不可忍之症。
  他拿着药摸索着回到厨房,道:“现在我得点灯了,不然看不见你的伤在哪里,没法给你上药。”


  “别点!”
  “那……我摸黑帮你擦药好了。”左少阳摸索着伸手过去。
  “别碰我!”老者沙哑又娇弱的声音听着有些慌乱,黑暗中伸手挡开了他的手,喘了几口粗气:“药给我,我……自己来!你说怎么用……就行了。”
  左少阳心里嘀咕,这老头真是个怪人,还怕郎中碰他,便将大小两个小瓷瓶摸着黑递了过去:“这个大的是散剂,内服。小的是膏药,外用,敷在痛处,然后用膏药贴贴上就行了。”说罢把手里专用于贴外用膏药的膏药贴也递了过去。又摸黑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他服药。
  那老者接过,就着凉水吃了药,把水瓢放下,拿着那外敷的伤药,迟疑片刻,低声道:“你转过身去!”
  左少阳差点笑出来:“黑灯瞎火的我看不见!”
  “转过去!”
  “好好,怕了你了!”左少阳只好把身转了过去。
  黑暗中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老者似乎在脱衣服敷药。过一会,听见他轻舒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行了,多谢。”
  “不客气,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你回去睡吧,把厨房门从外面扣上就是。我就在你家厨房里坐一会,然后就走,走的时候我会把门给你带上。——不担心我偷你家厨房的米吧?嘿嘿”
  左少阳也干笑两声,心想厨房里只有些野菜和一点点黑面,没什么值钱的,听他呼吸和说话声音似乎比刚才平稳些了,而且他武功不错,想必也不怕寒冷,这么会工夫自己可冻得难受,便低声道:“你老说笑了,那你就在这坐一会。我睡去了。”
  “嗯,救命之恩不言谢,日后必有图报!”
  左少阳心想,你们这些江湖中人,钱财只怕很多都是偷窃抢劫而来,我可不敢要,别的答谢也不必了,只要不给我添麻烦招祸害就行。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便干笑两声,摸索着出了厨房门,把门拉了过来,从外面扣了,把铜锁挂上不锁。尽管家徒四壁没什么金银财宝,但这药柜里药还是值些钱的,这老头江湖中人或许不稀罕,别他走了之后,虚掩的门开着让人进来偷了去。
  折腾这么半天,左少阳也没什么睡意,加上天寒地冻的,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不知不觉中天就蒙蒙亮了。
  左少阳一醒过来,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急匆匆下了梯子来到大堂,见母亲梁氏还没起床,厨房门上虚挂着的铜锁也好端端的,忙取下铜锁,把厨房门推开往里一瞧,晨曦中,只见厨房里空荡荡的,昨夜那老者已经没了踪影。
  左少阳就怕夜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