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笑情如旧

　　第　3　章

　　虽然在授课方面，齐笑远可谓初出茅庐，但却并未表现得呆板生涩，反而显得游刃有余。
　　他从不念课本上的条文，也很少照搬课本中的示例。他用自己制作的演示文件来展示软件的操作步骤。他甚至不按课本的顺序来讲述，而是挑一些常用的绘图命令来教授，不常用到的，他压根不提。
　　他知道有不少对电脑特别感兴趣的男生早在大二甚至大一时已配置电脑自学了一些绘图软件，因此，他会在每次课间时分与这些男生讨论难度较大的技术操作。比如超越课本范畴的AUTO　CAD，PHOTOSHOP不常见命令的运用，甚至是3D　MAX及MAYA动画的绘制。
　　虽然对电脑兴趣不大，但是看到齐笑远坐在一群男生中间谈笑风生的样子，齐欢每每会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出于对本家姓的亲切感及其气质的好感。齐笑远的目光偶尔不经意的扫过齐欢时，也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笑意。然而，好感终归只是抽象的东西，真正让他们之间有所接触的，却是一个小小的误会所致。
　　齐笑远不喜欢给学生布置作业。他认为繁重的专业课与英语四六级考试已经把他们压得快透不过气，不想再给他们增加负担。况且，如果他们不想学，硬逼也没有用。可是，学校规定每门课的最终成绩评定由百分之七十的平时成绩与百分之三十的期末考试成绩组成，而且系主任还会亲自抽查一些学生平时作业来验收教学成果。
　　齐笑远也不好破坏规矩，就随便布置了个轻松简单的图形绘制作业给大家。交作业的方式是把绘制完图形的光盘交上来。齐笑远说，给校里领导抽查看过之后就把光盘退还给大家。两个月后，批改好的光盘真的被退还给大家。
　　可是，齐欢却没有领到光盘。等了几次课，依然未见光盘的踪影。这是齐欢第一次自己亲手绘制图形，很想知道老师的评语如何，眼看同班同学全都拿到了光盘，心急之下又不敢冒然去问老师，只有把事情跟班长讲了一遍。班长是个爽朗的男生，听闻后只道小事一桩，课后便直接去问齐笑远。
　　齐笑远一直以为作业已经全数退回，没想到还会弄丢一份。他对齐欢是有印象的，所以也较为仔细的查看了她的作业。感觉得出来这个女生对电脑绘图并不是很感兴趣，深度只涉及他教授的范围，不像一些男生作业那样爱显摆自己的学习成果，但也算用心完成。因此，除了圈点出图形中的问题，齐笑远给她的评语中有句这么写：“为了今后在工作中游刃有余，望能更深入研究这门学问。”
　　怎么就给弄丢了呢，齐笑远回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究竟丢哪了。班长看齐笑远想不起来，便跟他开玩笑：“老师，你该不会当时正好缺张光盘用，就把她那张拿来顶上了吧。”
　　“胡说，怎么可能？我就是找其他老师借也不能侵占学生财产啊。”笑着轻斥一句，齐笑远仍就继续皱眉思索。
　　“算了，老师，你也别想了。不就一张光盘吗，我直接跟她说不见了，只要你把作业分数记下了就行。”班长刚要走，想想又觉得不妥，回头道：“老师，女孩子一般比较小心眼，我看，要不，我垫上一张光盘赔她，跟她说你无意间删除了她的作业行吗？免得她以为你私吞了光盘，传出去多损坏你的英明形象啊。”
　　齐笑远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会计较这点小事？我看，你比女孩子还多心。不就是一张光盘吗？要赔也应由我来赔。”
　　齐笑远回到办公室翻了一下，居然还真漏掉了一张光盘没退，可这张光盘仍不是齐欢的，而是一位男生的。齐笑远只好拿出一张新的光盘，他想了想，还是把评语写在了里面。
　　次日的计算机辅助设计课，齐笑远破天荒迟到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糟。他讲课的语速很慢，面孔严肃，虽然极力克制，仍不免流露出一丝阴霾。下课前，他以冷淡的语气暗示两位没领到光盘的同学到讲台上拿光盘。大家一时没回过神，他又以嘲讽不耐的口吻重复一遍：“赶快拿走你们的光盘，免得怀疑我私吞物品。”
　　齐欢听清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变白，心直往下沉。她不敢看齐笑远讽刺的眼神，迅速上前拿了光盘，然后回到座位。接下来的课，齐欢想着齐笑远的话更是如坐针毡，万分委屈难受。她只不过急着想看看老师的评语，并非想到私吞物品上去，况且光盘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老师拿去用，她也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可齐笑远刚才的话，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他今天的坏心情也是受此影响？若果真如此，这个男人简直小肚鸡肠得可怕，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
　　课后，当齐欢看到光盘里空无一物，除了那句明显讽刺她学习不够热情的话，更是怒火中烧。没想到，他竟然小气到如此境地，就为了她主动索取光盘一事怀恨在心，未对作业作出任何评价，只写了一句气话。
　　齐笑远，你这个伪君子。在课堂上那些公正无私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齐欢为自己之前对他产生的那些好印象感到可笑。

　　第　4　章

　　那天的课上，齐笑远首次情绪失控。他在老师和同学的心目中向来是成熟稳重的典范，习惯了将情绪深埋，不表露出来的他，却在课堂上对学生黑着一张脸，甚至对两名无辜者冷嘲热讽，这不是真实的他，然而却该是真实的他。
　　积压太久的失落情绪终于控制不住的爆发，一发不可收拾。他，已经隐忍太久，情绪找不到宣泄口。他也是人啊，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为何遭逢巨变，他就该被迫成熟，独立，坚强，被迫成为一个隐藏情绪的人？自从父亲去世后，亲戚们就劝他要懂事，要学会宽容，体谅母亲。那谁来体谅他？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好吧，他接受了现实，接受了母亲另嫁他人，不能生活在一起的事实，只要她还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只要他还能感觉到与她同踏一方土地，同呼吸在一片蓝天下。
　　可是如今，她要走了。她要移民，再也不会踏上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同时也是她孕育出他的土地。他不懂，难道对她来说，他真的就那么微不足道吗？而继父居然还火冒三丈的指责他阻碍母亲的幸福。如果不是为了看着他长大成人，母亲早就可以脱离这处伤心地，跟着继父远渡重洋到另一个国度去开始新生活。
　　“笑远，你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有才华有能力的人，也找到一份好工作，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离去前，母亲这样对他说。
　　“你不能为我留下来吗？”他这样哀求她。他从小就是一个自尊好强的孩子，哪怕是对父母，他也不会轻易哀求的。
　　“不离开，我忘不了他（齐笑远的父亲）。这对你继父不公平。如果没有你继父，我不可能支撑到现在。是我太软弱了，我对不起你。孩子，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母亲终于还是走了。除了那天在课堂上的情绪失控，他再也没有表露过悲喜。他仍是那个众人口中沉稳自信的齐笑远。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好难过的，这些年不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吗？他是坚强独立的，他不允许自己脆弱。生活依旧在继续，他把生命中的热情全部投入到他喜爱的教育事业及电脑工作中。
　　没想到的是，自那次课以后，齐欢经常请假不来上课。本来她在电脑方面就没什么天分，再这样下去，这门课怕是要荒废了。不掌握这门技术，她的前途堪忧。齐笑远也自知那天自己说的话很过分。那天，继父怒斥他自私的话充斥了整个脑海，鬼使神差的居然以其人之道还给他人之身。事已至此，伤害已造成，后悔也没用，唯一的补救办法只有找她好好谈谈。
　　这天，齐欢依旧没去上计算机辅助设计课。放学后，同宿舍的女生告诉她，齐老师一直追问她为何不来上课，还让带话给她有事找她，请她下次课务必要去上。
　　齐欢自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况且不学好这门课，吃亏的是她，沉淀情绪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上课了。但是，她没有遵照齐笑远的叮嘱留下来听他谈话。下课铃一响，她跑得比谁都快。齐笑远总算见识到了这个女生的倔脾气。
　　有一天，下午没课，室友们都外出逛街，只有齐欢一个人在宿舍里睡觉。半梦半醒之中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近在咫尺。如非特殊情况，女生宿舍向来不让男生进来的，为何会听到男声？齐欢忽然受惊坐起，仔细聆听之下，才发现声音是由对面宿舍传来的，如果她没猜错，这个声音是……
　　她迅速整理好衣物下床，来到门边只打开一条缝，朝对面张望。果然，对面宿舍的房门敞开着，齐笑远坐在一群女生中间，正在和她们边聊天边摆弄电脑，看样子好象是某女生的电脑坏了，专程请他来修理。他边修还边给她们灌输电脑硬件知识，教她们在遇到何种情况下，电脑应该如何处理。
　　“齐老师，我的电脑好象也有点问题，待会你顺带帮我看看吧？”
　　“还有我的电脑，齐老师，我每次开机都会发出一些怪音，你也一并帮我看看，行吗？”
　　“齐老师，听说你用3D建模型速度特快，画得特好，待会演示给我们瞧一瞧吧？”难得老师到宿舍亲临指导，她们自然不想错过机会。
　　“这里是女生宿舍，我不能待太久，如果想学建模，改天咱们约在男生宿舍吧。或者让你们班电脑较强的男生教你们也行，我去男生宿舍看过，有几个水平不错的。”齐笑远看着眼前一群叽喳不停的女生，礼貌而淡定的回答。
　　若不是在半路遇到从电脑城回来的女学生吃力的扛着电脑机箱，他好心上前帮忙，也不会被一众热情女生硬是拉进宿舍。要在平时，他对女生宿舍是敬而远之的。
　　这一切看在齐欢的眼里，却成了虚伪的表现。她朝对面吐了吐舌头，把门关上。坐在书桌前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不知是因为对面的声音太大还是她的心静不下来。她无奈的趴在桌上，恨得牙痒痒。心里想着，齐笑远，你真是我的灾星。
　　过了大约半小时，对面又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叹感慨。
　　“哇塞，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齐老师，你敲打键盘的速度简直快如闪电，真是太厉害了，我就是练一辈子也赶不上你这速度。”
　　“所以说齐老师是高手中的高手嘛，连握鼠标的手势都跟我们不一样，难怪那么灵活。老师，你快教一下我们，我们的姿势不标准，老掌握不好。”
　　“齐老师，你操作电脑的样子好酷！”
　　齐欢越听越烦躁，实在坐不住了，只好站起来收拾书包到教室上自习去。锁门的时候，齐笑远看到了她。
　　没走多远，齐笑远便追上了齐欢。“齐欢，我们聊两句吧。”
　　齐欢抬头，看到他严肃的脸，只好停住脚步。
　　见她安静的低着头，他反而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那次上课我心情不好，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希望你别介意。你交上来的光盘，我批改过了。总体水平还不错，看得出你对待作业的态度很认真。我没想到那张光盘会不见，实在想不起来放哪了，所以没办法具体给你讲解作业存在的问题。至于写那句话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多花点时间在这门课上，毕竟这门技术对你们今后的发展至关重要。你缺了一些课，最好能抽点时间找其他同学或是找我给你补上。你们的主教胡老师快回来了，为了检查你们的学习情况，他会让你们到机房测试，到那时候再补救就来不及了。我跟你说这些，你能理解我的用意吧？”
　　齐欢没想到他会认真诚恳的跟她说这些话，毕竟他是老师，她更应该害怕得罪了他不是吗？怎么反倒是他为了担心她的前途主动跑来跟她解除误会。这一刻，她是感动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隔了好一会，才轻轻说道：“谢谢你，齐老师。”
　　听到这句话，齐笑远总算松了口气，他笑道：“其实你不用太紧张，我也还是个学生，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我只是助教，不能决定你们最终的成绩，所以，跟我赌气不要紧，可别耽误了自己的学习。”
　　齐欢听了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懊悔自己表现得过于小家子气。齐笑远见状忙安慰她：“我跟你开玩笑的。看得出来你很聪明，只要花点时间就能把落下的进度赶上，不用太自责。”
　　误会解除，齐欢的心情豁然开朗，她发现齐笑远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除了那次心情不好，其他时候他对学生是非常开明的，几乎有求必应，讲课方式轻松自如，不知不觉一堂课就过去了。
　　有一次，有男生提出让他用动画做一个美女，他当真就做给他们看。做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