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魂-水灵动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身体一空,被人如抛物线般抛过去,带着巨大的石头的我,地心引力很快将我拉扯向下,扑通一声,落入冰冷的水面。
冰冷的潭水刺骨透心,如同数把冰刀扎在我的背上,石头急剧往下,瞬间便把我往深潭里拉!
黑暗,如同巨兽,吞噬了我的身体,淹没了我的意识,我只感觉仿佛置身在千古亘寒的远久冰河中,被重重的寒意包裹,冻结了我的意识,冻结了我的挣扎,冻结了,我最初也是最后的希冀!
四周,是跃动着的,大小不等的泡泡,簇拥在我的四面,熙攘着团聚成巨大的圆球,如同无名的生灵,包裹在我周身,蜂拥着往上串动。
我的灵魂开始抽离了我的意识,飘荡在一片星河虚无中,永恒绵延的黑暗无边无垠,妖冶的殷红在远方忽明忽暗,在极黑浓密的沉重中,摇曳动容,熟悉而陌生,耳边,有溪流涓涓的流淌,催引着我,迈步追逐。
飘荡着意图靠近那抹熟悉,可是,什么东西,扯住了我前行的步伐,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呼唤,生生切切!仿佛无形的网,网住我自由的手脚,束缚我羁绊的灵魂。
“千静,醒来,醒来!”
张网成擒,无所遁形,我无奈而必须的睁开眼,魂魄归位!
一睁开眼,看到的,是那双琉璃灿烂的琥珀瞳仁,在一片流火中,神采熠熠,浩淼潋滟,如水深,如火热,看不明白的情绪在这里波动。
四周,传来的,是兵器交戈的嘈杂声,间杂着哭喊声,呼救声,笑骂声!
“救命啊,强盗来了,救命啊!”
“奶奶格老爷子的,找死!”
“杀人了,杀人了,娘,救我!”
“鸟娘地,给老子留个,这个好,带回山寨快活去!”
马蹄声和着这些不明的叫嚷声,火把萤动,好象感觉地面都有些晃动,我不明白的问了声:“发生什么事了!”
才开口,便觉得喉咙痒极,狂咳起来,顿时感觉到身上湿淋淋,寒冷刺骨,不由颤抖起来。
背后揽过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连同一件棉袄,将我紧紧裹住,耳边传来一个魔魅而威慑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声音疏痒着在耳边犹如呵气,令我一阵寒颤,拥着我的手更紧了,我在这双强健的手臂下瑟瑟发抖,抬头,看到火把缭乱,人相奔走,喧闹声不绝于耳。
我甩了甩晕乎乎的头,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止住咳嗽有气无力地问身后那个人,好象我就没看到他会对什么事情着急过,面前一片兵荒马乱的,他居然气息不乱地抱着我,我甚至可以感到他的悠闲,是错觉么?
他抱紧我,站了起来,将我紧搂在怀里,然后抬头看向前方,混乱的局面开始渐渐平息,有马匹跃到面前来,夜色朦胧,我刚在水中眼里进了水,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感觉到来人站在面前,马打了个响鼻,抖了抖脑袋,马上的人朝着这边呵呵一笑。
“头,快来,这有个肥羊!”
哗啦哗啦,得得得,一阵马蹄响过,好象围过来很多人马,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马贴着我从鼻子里冒出的热气。
“果然不错,靳大哥,给老大带上去,说不定能讨个彩头。”
“是啊,这长得好象不错,就是弱了点,老大不知道喜不喜欢!”
“喜欢不喜欢干你鸟事!带走就是了,费话那么多!”
“小子,你抱那么紧,难道是你娘子?嘿嘿,今儿个你小子走运,你家娘子老子看上了,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乖乖交给俺们,饶你个小命!”
“带我一起上山!”殷楚雷突然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藐视群雄的威慑,“我要见你们家的大王!”
四周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一片哄笑:“小子,活腻味了吧,敢见俺家大王?”
“就是,你算哪根葱!还敢提要求,屁吧!”
“把你手里的女子交出来,你给老子滚蛋!再罗嗦老子戳你个透心凉!”
霍!啪!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然后有人闷哼了声,再无声息。
“再说一遍,我要上山!”殷楚雷冷冷的话语犹如雪山上千年的冰晶,寒冷澈骨,字字锐利。
我想要抬头,却被他紧捂在胸口,挣脱不开。就听他低低的声音在耳边道:“别动!”入耳铿锵,隧不敢再动。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一阵沉默后,有人道:“这小子好象有两下子,老大不是说需要帮手么,说不定这小子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呢,老三子,带上他吧!”
好象另几个同意了,我被抱上了匹马,殷楚雷揽着我坐稳在马鞍上,又将一件棉袄裹在我身上,将我搂紧了,催马走路。
我在颠簸的马背上有些昏沉,扭头望上去,只能看到殷楚雷刚毅果断的下巴,轮廓鲜明,夜色下的身躯伟岸高大,透着姿肆不羁,巍峨劲挺。他似乎恢复了王者的霸气,暮色如同他的帝衣,为他伏殇。
“我们要到那里去?”我低低的问,此时的他又透出让我害怕的气息,我不习惯在这样一个人的怀抱,但是浑身不适又让我无法拒绝这个依靠,只能借问题来转移自己的不安。
殷楚雷低下他高昂的头颅,暮色中,他的眼有着狩猎猛兽般的凌厉专注,只是看着我的时候又有些温和:“别担心,你先睡会,你需要休息。”
他的话语里,透这前所未有的温柔,如同催眠的低喃,让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沉重的眼渐渐瞌上,耳边,是断断絮絮的低语:“现在开始,我来……你!
仿佛山岭间有精灵的窃语,又如同襁褓里母亲的低哄,我听不清话语里的意思,但只觉得山风,似乎渐渐温和,如同细雨朦胧的江南,烟花荼靡的午后,昏沉迷离。
三十八 山寨
飒飒西风满园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若我为青帝,报于桃花一处开。
我睁开眼,眨了眨,再眨,依然没能抹开眼前的景象。
不是梦境!
天,我这是在一间什么房间?千工床,百纱帐,玉带钩下纱漫漫,一室馨香沁心脾!
我置身在一间布置精巧的小屋内,软软的床,厚厚的被,缎面绣着精美的牡丹大团花纹。床对面,一面半圆漏窗蒙着纱面,四角挂落精美如绣,天光倾泻,与纱面上绣着的蝶恋花图一起交织成一幅天然的工笔写意画,精美绮丽。
满室的馨香来自于一室的菊花,硕枝嫩蕊,细瓣妖娆,满堂娉婷,夺目金黄。
一时怔忪,这是什么地方?
我坐起身,发了半天呆,低头看,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细锦内衫,伤都被处理过,仔细包扎了。
掀起棉被,一丝寒气袭来,我取过挂在一边的大披风,将自己裹好,伸手,将窗户推开。
一方青山秀媚的青绿山水图浓墨重彩地在眼前铺陈开来,置于方寸之间。
湛蓝无垠的碧空下,淡絮轻回,山峰秀挺,叠嶂起伏,岚色苍郁,澄黄交杂,一纵白练,蜿蜒隐约,自上倾泻,汇于山石盘虬之处,动静相宜,山水相叠。
山无重复周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娇。
山鸟鸣欢,山风乍起,我仰起头,迎着风,深吸,那风,竟是暖暖的,如美人的纤纤十指,抚过面颊,夹杂笑语,盈盈而过。
我不禁怀疑,到底我是不是上了天庭,这洗净铅华不染风尘的山水图色,冬日暖风,岂是世间所有?
“姑娘醒了?”一个略略低沉而爽劲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遐思。
我凝神看去,窗边门口,站着一人,四十来岁,不高,微胖的中年妇女,肉实肤白,一身朴实无华的棉布民装,对襟窄袖,和很多世上普通妇人一样。全身上下干净利索,不见一丝杂乱。
微福的脸上,淡笑从容,只是面对着我的眼里,精芒微闪,正视我的打量不避不饶,浓眉短裁,爽劲简约。
她在门口冲我笑笑,一抬手,提着一方食盒推门走了进来。
她步履轻健,几步走到桌前,将食盒一一摊开放下,又对我一笑道:“姑娘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我张张口,本想问什么,不过,好象无从问起,看到黑色彩绘花鸟纹食盒里精致的几样小吃和泛着清香的一碗小米粥,食欲大开,什么也顾不得了,笑了笑,便坐下来,端起米粥便喝。
当我狼吞虎咽扫光桌上的一切后,放下碗筷,一方丝帕递了过来。
我抬头,正对上妇人笑意融融的脸,我冲她一笑,接过丝帕:“谢谢!”用丝帕擦了嘴,又递还给她。
妇人开始收拾碗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请问夫人如何称呼?”
“叫我宋嫂就行,这里人都这么称呼我。”她头也不抬道。
“那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绵图山清风寨!”她倒干脆利落的回答。
听着像是个山寨,想起昨晚的一切,难道我这是在强盗窝里?这么美的山寨,还真不可想象。
“那请问和我一同来的那位还好么?”昨晚殷楚雷似乎对山寨里的人很横,现在不知道怎样了,虽然我觉得他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宋嫂闻言突然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我,原本温润的脸肃然渐显,一双炯然有神的眼里精芒微溢,一瞬不瞬看着我,让人心怯。
“姑娘对那位公子倒是很惦念,可是心上之人?”
什么?关心一下同伴怎么总好象要让人误会,古代男女之防似乎重了点,都差点被人当奸夫淫妇杀了!还是谨慎些好。
“宋嫂别误会,这位公子乃是小女子的主子,家里的少爷,小女子是侍奉公子一路而来的,自然要关心一下我家公子的近况。不然不好向府上的夫人们交代。”
“哦?”宋嫂目光一闪:“奇怪了,那位怎么说你是他的夫人呢?哦,我该称呼您为夫人才是。”语气突然有些调侃。
什么?!这个殷楚雷,此话怎可乱说,也不怕将来不好解释么?古人不是最重礼仪?下次碰到卓骁,他怎么说?
我尴尬地一笑,宋嫂却自顾自说道:“我看那位公子很在意小娘子嘛,特地要给夫人安排最好的房间,还特地要我好好照顾夫人你。这一屋子的花,还是他一大早亲自去山上采了来的,公子还真是有心,您说是不是?”
我越发尴尬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殷楚雷又在算计什么?事先也不通个气给我,让我如何配合?
索性不答,装傻:“那宋嫂,公子何在?”
宋嫂意味不明地看着我,半天,才又收拾起碗筷,码成食盒,提了:“公子在和大当家会晤,这会儿还在大堂,您若要见,随我来便是。”
我跟着宋嫂出了门,这山寨依山而建,乃在半坡,沿着天然山石间的小径,径前方,有座较大的楼阁。
迤俪山径,草苔踏行,短短一路,如在仙境一般。
直直堂堂,看夹道冠缨拱立。渐翠谷、群仙东下,佩环声急。谁信天峰飞坠地,傍湖千丈开青壁。是当年、玉斧削方壶,无人识。山水润,琅轩湿。秋露下,琼珠滴。向危亭横跨,玉渊澄碧。醉舞且摇鸾凤影,浩歌莫潜鱼龙泣。恨此中,风物本吾家,今为客。
我有些呆滞于此山水如画中,只觉此地寂静幽美的让人心碎。
“静儿!”有人出声惊醒了发呆的我,扭头望去,却见楼阁里出来几个人,身边的宋嫂却已不见踪影。
为首两人,左边的,是殷楚雷,他定定立在那里,负手而立,山风翻飞衣袂,顿显苍茫大气,龙距虎蟠。换了一身深紫棉袍,外罩立领黑纱罩衫,气劲浑厚,虽不奢华,却尽显其雷霆雨露,莫测天威的气派。
这个人,什么时候,已尽显其皇家气象。只是看着我的眼里,多了份以前不同的温柔,琥珀瞳仁流转,映着四周的山水绿色,温润清美。
“静儿。”殷楚雷看我发呆地看着他,再次出声呼唤,迈步上前,虽走得有些不稳,我下意识的又去扶他,四目相对,他轻轻一笑,宏肆俊雅的脸上难得一派温和,走近我,自然而然地揽上我的腰,在我耳边轻道:“怎么这样单薄就出来了?小心山风凉,吹了生病!”
腰上热流忽涌,整个人暖洋洋如置身晴日和煦中,这山中本来就暖风如沐,身边又多了热流,更是全身舒畅。
只是,某人这种态度令我有些心惊,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温柔,鉴于次人的多变态度,我只有沉默静观。
刚刚从阁楼里出来的几人上前几步,那个与殷楚雷并行的人开口道:“殷公子,这位是?”
问话的人高瘦,头带儒士巾,一身长儒灰衣,年约四十三四,面容清癯,蓄一美髯,显得风骨嶙峋,一双湛湛精目俊巡而来,显得此人睿智多谋。
殷楚雷淡淡道:“千静,我的夫人。”
对方冲我一拱手,作揖:“在下林渊,字谨初,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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