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魂-水灵动
殷楚雷淡淡道:“千静,我的夫人。”
对方冲我一拱手,作揖:“在下林渊,字谨初,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好一派大家士大夫的行止,我赶紧直身屈膝一礼:“林先生客气了,小女子见过先生,先生好。”
殷楚雷在后面一把拽过我,让我行了一半的礼未完成,就被他紧紧揽进怀里,弄得我好不尴尬意外,怎么还不让人行礼?
林渊倒是大方,微微一笑,再次作揖道:“夫人客气了。”
殷楚雷依然是一脸漠然,甚至有些高傲:“先生,我们的事就先谈到这吧,我陪静儿回房。”
林渊再次客气的作揖:“那么公子忙,在下恭送。”
殷楚雷也不回礼,揽着我转身往回走,我回头看去,在一片烟云楼台中,林渊和身后人静静而立,目送我们,他看着我的眼里,有种说不明白的意味,目光灼灼。
我被殷楚雷就这么好象宣示自己的所有物般揽着往回走,我怕他步态不稳行动不便,由着他半倚半拉地走在山间小径上,长了草苔有些湿滑,上到一半,脚一滑,人就差点后仰,身边的人一把抱住我,“小心,路滑!”我就半倒半倚在他怀里与他面面相对。
殷楚雷极具威慑力的阳刚气息就在耳边萦绕,揽着我的手臂强而有力,我想要挣脱,却丝毫无法动弹。我去推他的胸膛,却犹如推在铜墙铁壁一般,撼动不了分毫。
那张邪魅桀骜的俊脸嘴角含笑,就在咫尺之间,琥珀琉璃的眼波光濯濯,直盯着我的眼,危险的气息,通过他的呼吸夹杂着灼热,喷到我的脸上。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惧怕这个人过,他好象觊觎猎物的猎手,虎豹般的眼里透着近乎贪婪的欲望,这种眼神,我不明白,可是,我却讨厌甚至惧怕。
我撼不动眼前这个人,只好出声道:“殿下,您,能不能放开我?”
看着我的眸子突然流动过一抹懊恼,兀地站直了身,将我也一并拉正,我轻吁了口气,往边上挪了挪,想要和身边这位危险分子保持一点距离。
依然搁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又把我拽往身侧,我皱皱眉,想要开口,却被他先开口截断:“静儿,你看这里的景色美么?”
静儿?什么时候他对我的称呼变得如此亲近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还需要表现如此亲近么?
“怎么,不美么?”殷楚雷低头看我一眼,眉目悠远。
撇开这么个危险人物不论,山水如画的景致确实美不胜收,远目望去,一片山势连绵,拥翠挟绿,此地山势平缓不峻,恰似江南,奇怪的是气候不类冬日,什么原因会有如斯气候呢?
“此地是绵图山脉一支的景山,临近我殷觞西南边陲,过了此山,便是我殷觞边城谒金,本来,此山也是我殷觞的版图,当年鏖战,被强行占去,如斯美境,却成他国之地,哼!”
殷楚雷眯着眼,冷冷哼着,周身泛起的凌厉让人生畏,他冷睨着下方土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将远山置于掌上,豪迈大气地道:“总有一天,这土地,这天下,终将归于我手!”
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慷慨成素霓,啸吒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
这样气吞山河的慷慨赫赫,也只有在殷楚雷身上,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他就像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鲲鹏,正展开幅翼千里的羽翮,呼啸神州,阊阖天下。
我无语看着身边的人,此人的雄心壮志绝不止一个小小的殷觞,这块曾经统一又分裂了百多年的土地,也许正迎来一个继往开来的君主,这是我从殷楚雷身上感受到的。
天地一色处,一行归雁飞起,啸呖而过,极目远眺,天边云翻被浪,天象欲变了。
殷楚雷突然回过头,金轮在他头顶洒落一圈辉煌,背光处,看不清他的面目,却用一双熠熠生辉的目光直盯着我:“静儿,如果有朝一日天下尽归我手,你我再来这里共赏美景可好?”
我心一愣,他是什么意思?
殷楚雷松开手回过身,一手背后,一手指着这一片山河:“此地有一处活火山,叫眦融,围绕着它的绵图山脉绵延数千里,在这里形成一个小盆地,所以四季如春,景色秀美,不输巽南,静儿若愿意,以后我让人在此建一行宫,你我同赏绵图美景,你说可好?”
豪情状语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逐渐低沉的语调,仿佛如离人的细语,脉脉如情人的窃言,带着越来越旺的炽热,逐渐向我包围。
一层厚云突然挡住天上那轮金日,绵厚的云层染上织金锦丝,靡丽浓稠,却为这一片清新带来厚重的压抑感,山头阴霾,瞬间暗淡。
我退了退,勉力站直腿,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从口里蹦出句话来:“殿下,你到目的地了么?”
殷楚雷被我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眯着眼看向我,眼里满是疑问。
“妾身是想问,殿下当初要妾陪着出来只为演出戏能摆脱汗爻的桎梏,如今妾身觉得殿下已经不需要妾身再陪伴,是不是可以让妾身离开了?”
山风骤紧,一双魔魅的豹睛里也是风起云涌:“离开,静儿要到哪里去?”
“妾身想,侯爷也该到战地了,殿下不是说此地离侯爷的战场很近么?妾看殿下好象有了人能替您办事了,似乎用不着妾身再在身边了,可不可以让妾身去侯爷身边?”
我的手,一下子被紧紧扼住,盯着我的琥珀之眼瞳眸紧缩:“你就这么急着走?”
“妾身也是为殿下着想,侯爷若是出事,岂不会坏了殿下的大计?”反正我就是很想离开,离开这个让人害怕的未来帝王,刚刚他说的话,让我心里不安,他的意思,我不敢深想,我觉得有些荒唐,让人不安的荒唐。
在没有不可收拾前,我不能再待在这个可怕的猛兽身边,我突然很想念那个温润高雅,如天人般的人了,他总是温静的站在那里,从来不会如此悍人,他也许就在不远处,真得好久没见他了,他好么?
“哼!”殷楚雷突然甩开我的手,冷冷道:“本殿的大计不用你操心,你用不着担心。”
站起身来挪步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恨恨地道:“本殿的伤还没好利索,这山沟穷壤的,又无任何医者,公主不该负责到底么?”
三十九 真像
我莫名其妙地成了殷楚雷的夫人兼贴身医生,每天,我得一大早起来,陪他用早餐,给他换药,折腾大半天后,那个林渊和山寨的一干喽喽们就会来和他商讨事宜,我就要回避。中午,其实我更想睡觉,他大爷却差宋嫂让我再陪他用午餐。
下午大多数时候他会在我午睡后带着我一起美其名曰看绵图山景,满山遍野地带着我走,到晚上再陪他用晚饭,然后,终于可以睡觉了。
十天,整整十天我都是在如此循环中度过,我实在看不出我为什么要如此密集地三陪,还兼职医疗,他明明在山林里伤势很重时不顾伤痛顽强行走,怎么到了这,却总拉着我口口声声说伤势未愈,不放我走。
每当我提起要离开的话,不管当时是在干什么,殷楚雷都会瞬间变脸,用一堆理由拒绝,到后来,干脆,我还没提起话头,有那么点意思,他脸一板,我就不敢说话了!其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大男人都顶不住,我哪敢忤逆?
除了这件事,大多数时候殷楚雷倒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是纵容的,我需要的药材,只要我能形容出来,就能在下午到得我手。我若觉得哪里景色好,第二天,他会带我重游此处,屋子里的花,每天都是新鲜的,宋嫂做的饭食,永远都是各色不同,几天都不重复,而且,甚和我口味。
这地方,实在不像个山寨,有如斯美景,有儒雅的老大,有身怀绝技的妇人,有看上去很卤莽,却行为举止很客气的小头头们,现在,还有个像皇帝的准皇帝,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
“夫人?夫人!”有人呼唤,我从发呆中惊醒,眼前站着一个铁塔般的巨汉,一米八九样,膀大腰圆,肚腹圆突,浓眉大眼的,铜铃般的眼一瞪,像是画上的门神,魁梧吓人。
只是有个光流流的脑袋,铮光瓦亮的,明明还年轻,却还有个虬髯大须,如此一来,却又有些个滑稽,每每看到他,我就想笑,此人据说是寨子里的四当家,性格豪爽,看着更符合山寨霸主的形象。
有时候,殷楚雷会带着我和寨子里的一干干部一起吃饭,几天下来也算混了个脸熟,据我看来,这个叫鲁旷的人,面目狰狞,却心地善良,直爽简单,比起那个叫林渊的老大,要好相处的多,林渊总用态度暧昧的眼神三分探究七分琢磨看着我,实在让我不舒服。
“什么事?鲁大哥?”我冲他笑笑,客气地道。
鲁旷嘿嘿一笑,粗脸上居然飘过一丝红晕,摸着瓦亮的脑袋一脸腼腆,这样的表情配在他脸上甚是好笑,我有些忍俊不禁,莞而一笑道:“鲁大哥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但说无妨,我能帮,一定帮。”
鲁旷再次挠挠头,才嗫喏着道:“那个,夫人,俺看你每天给公子看病,好象很懂医术,能不能,给俺家娘子看个病?”
“娘子?鲁大哥有家眷在这里?”
鲁旷两只熊掌般的大手互相搓着憨笑:“是啊是啊,小娘子不肯待在老家,一定要和俺一起,俺前两天才把她接过来的,这几天不知为何她总是病恹恹的,胃口不好,俺想请夫人给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够!”
鲁旷一直嘿嘿的笑,憨厚而不安地搓着手,巨大的形象和他的动作如此不协调,我却看着开心,一笑道:“在哪?”
恩?鲁旷一脸不明白地看着我,“我说你家娘子在哪里?”
“啊!”大块头总算明白过来了,立刻眉开眼笑,“在我屋里,夫人您跟俺来!”
我跟着鲁旷下了半山坡,来到一幢茅屋前,鲁旷领着我推开门,冲着屋里吼:“娘子,俺回来了!”
呼,一团黑影呼啸而来,眼见得就要砸到我头上了,鲁旷眼急手快伸手一捞道:“娘子,好娘子,别闹了,俺给你请了个大夫来,你先让人家看看,一会你说什么俺依你就是了!”
我一看,赫,一只绣花鞋,再抬头,一个人影呼地串了出来,站定在鲁旷身前,来人两手腰上一叉,站在直比她高了两个头不止的鲁旷面前,噼里啪啦喝道:“死耗子你也知道回来,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待着有多没意思,你不是答应我陪我上山的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鲁旷挠着后脑勺寸草不生的地方,嘿嘿道:“娘子,俺这不是回来了么,林先生有事吩咐,总要办好了,不然可是要受罚的,俺可不能得罪林先生。晚了点,娘子别生气。”
这个个头只到鲁旷胸下,长得极其娇小的女孩子伸手扭上鲁旷硕大的肚子,纠紧了厉喝:“不管不管,人家不舒服你还要出去,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娘子了?”
“诶哟喂,娘子,你轻点轻点!”魁梧的鲁旷立马弓起了身:“娘子,俺就是担心娘子才特地请了山上的贵客,人家可是神医,俺求人家好久才肯来的,你不要让人家笑话啦,放手放手!”
那个娇小的女孩这才好象注意到一边的我,有些尴尬的放开手,鲁旷趁机走到我身边对着那女孩道:“娘子,这位就是这两天在山寨做客的千静夫人,公子的伤都是她负责的,神医哦,你让她给你看看吧!”
回过身又对我道:“嘿嘿,夫人,这位就是俺家娘子,您麻烦给看一下好不?”
我一笑,走上前,对着站在那里好象有些不好意思的娇小女孩道:“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她叫英雅!”鲁旷接得倒快。
“你哪里不舒服了?”
“她老是恶心,吃不下饭,”又是鲁旷接口,我回过头,道:“鲁大哥,我是给你夫人看病,能不能让她自己说,你先出去一下吧!”
鲁旷挠挠头,又嘿嘿笑笑:“也好也好,小雅,夫人医术很好,你就放心给她看,我去劈些柴火来。”
等鲁旷庞大的身躯离开,我挽起英雅纤细的小手腕,眼前这个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虽梳着妇人头,但脸上稚气未脱,一双灵动明亮的大眼滴溜溜转,为她的整个人平添了份张扬灵活,如百灵婉转,生气勃勃。
看她和鲁旷的交谈,还真是个小辣椒,不过,这一对夫妻还真是绝配,就身型上来说就如此令人忍俊,看两人闹腾,还挺有意思的,很久没看到如此天真烂漫的人了。
“英雅么?你什么地方不舒服?”我笑问。
英雅仰着她小巧的下巴打量着我,眼珠子转了转:“你就是前两天陪着公子一起上山来的那位夫人?”
“是的。”
“你会看病?”
“会一点,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让我看看如何?”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