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魂-水灵动
一转身,跑远了。
我舒了口气,总算把这位小祖宗给哄走了。
嗤!身边的谢悠然哄笑起来,一张明亮的俊脸充满了惊奇和佩服:“我说小师弟啊,没想到,你哄人的本事也不小啊,这小丫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听话!”
我瞅了眼笑的很开心的谢悠然,我只是不想给卓骁添麻烦,既然我离不开这里,又不得不和小丫头相处,尽量避免和她冲突吧。
其实这丫头也不难哄,心思还是挺直接的。
“今天要干什么?”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谢悠然领着我与一干医丁和药童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接收伤员的药材和物资,床位。
前方战争,后方果然不平静,当然,如此庞杂而琐碎的事情,在谢悠然已经驾轻就熟,今日的准备也是有条不紊。
我跟着谢悠然熟悉所有东西的摆放,配备,这个古代的战地“医院”其实除了没有先进的医疗器材,血液制备外,和现代也并不差多少。
治伤的汤剂,药材,型类很多,泥膏,敷剂,消炎消毒的灰剂,棉布,绷带,针线,一应俱全。
我除了弄不懂针灸之类的拗口的诊治方法外,对外伤的处理物件和草药多少还是熟悉的,要弄明白也很快,同时,也对这个时代高超的医技表示敬佩。
谢悠然的统筹能力也让人敬佩。
杂而不乱的情形到第一批伤员的到来而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呻吟,哀号,血肉模糊。
呼喝,嘈杂,前世曾经在战火肆虐的地方做为人道主义援助时经历过的一切再次真实的呈现在面前。
初起的不适应很快被灵魂深处的本能所取代,压迫止血,缝合,上绷带,谢悠然看我处理起来干净利落,就让我独自处理伤员,我充耳不闻身边的其他事,只是越来越娴熟地动手治伤。
“哼!”我刚处理好一个,又同时送来两个,一个稍年轻点的,只是轻轻地哼哼。
另一个满脸胡子拉杂的大家伙,一只胳膊没了,断口处正在冒血,他正破口大嚷:“娘的,老子还没杀够,放开我,让我回去!”
“闭嘴!”我冷喝着,摁住他的身子推回板床,将消炎止血的药粉撒上去,用大块绵垫压上,狠狠摁住,用绷带缠好。
他嗷地一声痛喝:“妈的,哪来的娘小子,你他妈的下手轻点,老子没死在战场,若让你小子给废了,看老子不劈了你!”
我懒得理睬他,通常这么叫的人大抵不会有事,我转身去看另一个。
那边那个胸甲的缝隙里血在无声的渗出,我赶紧解开他的战甲,内里的棉布衣已经被血浸湿,撕开布衣和内衣,我看到他的肋下血正在无声的涌出来。
“我说娘小子,你愣着干嘛,快给我兄弟包扎,好了俺哥两个还要上阵去给卓侯爷打仗呢!快啊!”那个断了手的大汉看我突然不动了,停止哀号冲我嚷。
我看了眼他,再看看那个没什么声息的年轻人,张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将一快绵垫按上那个伤口,摁紧了。
年轻人动了动闭着的眼,微微睁开眼,一边的那个大汉看到了惊喜地大呼:“兄弟,怎么样,你他妈的怎么那么怂,半天没声息了,老子还以为你死了呢!”
年轻人扯了下嘴角,似乎是个笑脸,张开口想说话,可是白如薄纸的唇却颤抖的厉害,愣是吐不出话来。
大汉皱皱眉,“兄弟,咋了,说话啊,老子缺了胳膊还没啥类,你这没缺胳膊断腿的,咋脸色那么不好,可别又装熊瞢人,这回哥可不会再上你当,起来说话!”
他说着,就伸出好的手来拉年轻人。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冲他摇摇头,用一只手摁住年轻人的伤口,头低下凑近他的脸道:“你想说什么?”
年轻人血污模糊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焦距开始涣散,颤抖的唇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地吐着:“娘,娘,孩,孩儿想你!”
“娘,孩儿想你!”他反复在我的耳边吐着这几个字,我叹口气,用另一只手将他的上身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低低地道:“乖,娘在这里,在这里!”
年轻人涣散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敛聚,污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在侧脸划过一道白痕,抖动的唇在我耳边再次说了句话,然后,两手紧紧拽了下,松了开来。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将他的身体放平,松开按住伤口的手。
那个大汉睁着一双牛眼瞪着我:“喂,你个娘小子,咋松手了?你倒是给俺兄弟治啊!俺兄弟他咋啦?”
“他死了!”我淡淡的道,心里有些闷,也许,我已经许久没有看到有人死去了,尤其,是在我的怀里,在一个真实的战场。
“你他妈的胡说,俺兄弟是什么人,那是杀过百十号人的,怎么可能死?老子断了胳膊还没死呢!”大汉冲我吼,一翻身跃起,也不顾自己的伤口迸出了血,扑了过来。
他扑到年轻人面前,又吼:“你小子给老子起来,啊,你不是昨天还给俺说这次回去要升个校尉去给你娘报喜么?只要杀够百个,将军就答应给你升官了,你怎么可以就,就这么啊……你给老子起来,起来!”
他拼命晃动年轻人的尸体,我一把拦住他:“够了,他死了,你让他安静走吧,我给你再包下伤口,别摇了!”
“滚开!”大汉一甩手,军人的力量何其大,我被他掀翻在地。
“小师弟!”谢悠然看到这里的骚动了,立刻跑了过来,正好扶起我。
“大老皮,你发什么疯,还不快道歉!”谢悠然脸色有些沉,喝道。
我摇摇头,我理解这个人此时的心情,看来这个人和年轻人是很好的战友,战场上,前一分钟前还在说笑,后一分钟却阴阳两隔,此中滋味,我虽未经历,却还是可以理解的。
呜!如同泣叙的号角穿越林地传来,低沉的号角响起,撼动地面,深入骨血,大军回营了。
云翌聚敛,压抑得如同三伏天的低气压,使整个营地如同一只静卧的猛兽,喘着粗气,舔拭毛皮,森严待发。
伤员还在送来,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看来攻城果然不顺。
我揉揉身体,全身像散架一样酸痛,看看发呆看着年轻人而安静下来的大汉,我道:“刚刚他让我带给你句话,让你带他回家看娘!”
四十七 军医
大汉身体震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动身体,我微微叹口气,还是让他自己待一会,能缓解下他的心情,还有伤员陆续送来,我还得继续工作。
“我没事了,师兄,继续救伤员吧!”我朝谢悠然笑笑,准备继续。
“都忙一天了,你还没歇息过,滴水未进,歇息一下吧!”谢悠然皱了下眉,难得看他露出严肃的表情。
我看看天色,才意识到我已经干了一天了,此时才觉得腹中确实饥饿,点点头,是该进点食物,人是铁饭是钢,吃饱才好干事!
“到我帐里去吃吧!”谢悠然道,“顺便歇会儿!”
我看到分食的火头兵正在给医官和医丁分食物,我摇摇头:“不用麻烦了,就在这里吃方便。”
走近等待分食物的队伍,很快轮到我,对方给了个碗,倒上粥,又给了个白馒头,我笑着道:“谢谢!”
抬头,却原来是单兰英。
她看到我也是一愣,瞪了我一眼刚要张口,眼光落到我身上的满身血污,却又一愣,原本有些张扬的眼神有些震惊,然后又没了声息。
我朝她友好的笑笑;“谢谢!”端了碗,和其他人一样蹲在一边喝粥啃馒头。
狼吞虎咽地吃完,站起身想继续,突然感到头晕,眼前一阵黑蒙,哦,起太猛了,又犯老毛病了。
“你还好吧!”谢悠然在一边扶住了我,“还是去歇息下吧,都忙碌一天了,你的身体才好没多久,不适合拼命做事。”
我等那阵眩晕过去,才道:“没事,就是起猛了,还有些伤兵,处理完了再歇息不迟!”
谢悠然微微叹气,摇头,眼里有些无奈:“早知道你做事如此拼命,就不让你来干这事了,寒羽知道非拆了我不可!”
我笑得无谓,卓骁怎么可能管这事?
正笑着,那边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应声看去,单兰英正提着个捅给病员分食,到了大汉的面前,被血淋淋的两个人吓到了,一勺子没端稳,洒到年轻人的尸体上了。
大汉怒目圆睁,一巴掌挥过去,把单兰英挥倒在地。
单兰英来了脾气,她倒没被摔伤,一骨碌跳起来,指着对方道:“你,你怎么打人!”
大汉将年轻人尸体放平,拔起身来,足有兰英一倍高,浑身是血,满脸的污秽,犹如恶鬼,一步就迈到兰英的面前,恶狠狠道:“死小子找死,敢对我兄弟不敬,我杀了你!”
“住手!”眼看着巨灵般的巴掌就要再煽到单兰英的身上,他那力气我是吃过的,在如此暴怒下,单兰英不死也半条命没了,我得赶紧阻止。
我三步并两步奔上来,拦在兰英和他之间,道:“你怎么连这么个小孩也要打,有本事回去战场上打去!”
大汉的巴掌悬在半空,瞪着我,终是没有落下,但很不甘心的道:“这死小子好没规矩,我就是要打死他祭奠我兄弟,你让开!”
我看着他张牙舞爪的气势,冷冷道:“军人战死杀场,天经地义,你兄弟死得其所,你有什么理由在这乱发脾气?你如果有怨有恨,养好了伤,去和敌人再打,战场上去杀个痛快,好过在这里欺负个小兵,和自己人逞强斗狠,算什么好汉?”
大汉死瞪着我,恨声道:“他侮辱了我兄弟,他……”他没再说下去,眼里,却开始泛起了波涛。
我叹了口气,拉下他的巨掌,又找来厚实的绵垫,再次为他迸裂的伤换好绷带,一边柔声劝道:“小兄弟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在自己兄弟面前和他计较?让你兄弟安心走吧,我帮你把他收拾干净行不?”
大汉没有出声,我当他同意了,回头朝傻在那里的单兰英使使眼色:“去忙你的吧!”
又招呼人给拿了盆水,绞干净棉布,开始仔细为年轻人擦拭起身体,先是满是尘土和血污的脸,擦干净,露出一张年青白净的脸,这脸,如同那双曾经睁开时看到过的眼一样,温和澄静;还真很难想象他是个上阵杀敌的悍兵。
擦干净脸,又解开他满是血污和泥泞的衣服,洗脸的水已经脏乱成污水,有人换来了清水,有人递上干净的布,我抬头,很多人都聚拢在这里,伤兵能起来的,都搀扶着起来,这些人的脸上,都被血和泥弄得面目不清,可唯一相同的,是那双明亮的眼,默默注视着我和我手下的年轻人,有的人沉寂,有的人哀伤。
“他们都是寒羽夜魈骑的兄弟,都是多年战友了。”谢悠然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看向他,他看着我,阳光灿烂的俊脸上,洋溢着一丝动容;“很少有人,肯为死去的士兵如此用心的擦洗身体,都是草草埋了的,你,是第一个如此做的。”
我摇摇头,低头继续擦洗年轻人的身体,“这些人,用血肉成就别人的功业,用性命捍卫国土和荣誉。他们的命,和世界上所有人的命是一样的,理应受到尊重。更何况,他临死都想见他母亲一面,我想他的母亲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干干净净的。”
谢悠然沉默着,为我绞着棉布,打起了下手,认认真真的为这个年轻人打扫干净身体,有人拿来干净的衣服,那个莽撞的大汉也上来帮着为他穿好衣服,套上他的轻甲。
一个干净的如同生前一样的人,静静地躺着,被称为大老皮的大汉抹着眼,谢悠然上前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侯爷!”这一声呼唤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看去,暮色四合中,站着俊美高佻的卓骁,黑色的夔龙战甲裹着紫袍滚着金丝蟒边,一屡雪白的鹤羽长缨在盔顶迎风招展,衬得如同一尊战神,完全不同与朝堂上的优雅冷俊。
在这尊神的身边,站立着四五个军官模样的人,同样黑甲红袍,红缨长羽摇曳,身躯晃动间,甲胄霍霍,如同拱卫战神的天官,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看到他,团团围着的人纷纷后退,很快让开了一条道。
几个人走上来,其中一个军官走到抹泪的大老皮身边,拍拍他的肩,道:“大老皮,别难过了,小李能全身而还,也算是幸运的了,侯爷答应让他裹尸回去,他是你最好的兄弟,你就多陪陪他吧!”
“侯爷!”大老皮抹着眼,朝卓骁跪了下来。“多谢侯爷!”
卓骁扶起他,脸色凝重:“夜魈骑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们为我出生入死,是我应该谢谢诸位!”
大汉再次跪倒,一脸激动和哀戚,那个刚刚拍着他肩的军官摇摇头,又去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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