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猫追踪





垂挂式的金属制电灯照明。
  大町就伏在办公桌上,穿着颜色调和的紫色毛衣。
  南田验尸官带者不悦的神情向片山他们走过来。
  “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这样下去我哪有机会长寿?”
  “不要告诉我。告诉凶手吧!”栗原说。“死因呢?”
  “心脏停止跳动啰!”南田一本正经地说,然后笑一笑:“原因是胸部被刀一刺!”
  “什么刀?”
  “还不知道。也许是匕首或菜刀!出血不多。”
  “死了多久?”
  “两三个钟头左右吧!”
  栗原点点头。“那就是七八点钟前后。还有什么发现?”
  “被害者是什么人物?”
  “烹饪专家,经常在电视台的烹饪节目出现!”
  “这样就能发达?”南田巡视室内一遍。“我也会切切肉什么的。不如改行做厨师开餐厅吧!”
  “讲讲就算数了吧!”栗原啼笑皆非。
  “不过,这个人好像对舶来品很有兴趣哩!”南田回头望书桌。“瑞典的台灯、万宝龙一四九号钢笔、好利获得打字机、登喜路香烟、都彭打火机,还有,身上穿的是法国维帝娜的毛衣!”
  栗原和片山不禁面面相觑。“你对名牌这么清楚?”
  “开玩笑!我是非一流品不用的名牌主义者哪!”
  仔细一瞧,南田的装扮果然很像中小企业的经理。
  “喂!被害者是否即刻死亡?”栗原问。
  “应该是吧!大概不会有时间写自传的!”
  片山从摄影队的夹缝中挤近尸体。电视上见过的脸。女性化的用词令人遍身起鸡皮疙瘩,相貌倒很普通。伏在桌面上,看起来像睡着了。桌上摆着好几封从外国寄来的航空信封,其中一封摊开在打字机旁边。对面有几张打好的信纸重叠,底下不见草稿,可见大町的英语能力相当。也许刚把打完的用纸撕下,打字机台架上没有挟着纸张。
  “是谁发现尸体的?”片山问道。
  “他的太太,目前在那个房间里,正想去问话。”
  “凶手的眉目是……”
  “还不知道。死者好像也是那间新娘学校的讲师,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好事?”
  “不过,若是凶手在那二百零三人之中,时间上恐怕不可能。”
  “若是第二百零四个就可能啰!”栗原语意深长地说。
  “总言之,先去会会大町的太太吧!”
  作为喜欢舶来品的大町之妻,大町深雪属于“纯国产”类型。体格健壮,像是从乡下出来干活的女人。不施脂粉,头发蓬松,给人洗过头后用风筒吹干了事的感觉。
  那位大受欢迎的花花公子居然有这样的老婆,片山和栗原同样有“大跌眼镜”的感慨。
  “你和大町先生几时结婚的?”栗原先开口。
  “那时外子二十岁,在当见习厨师;我才十七,在做女侍应的时候。”
  “哦。”栗原点点头,一副意料中事的表情。突然话锋一转。“请你说说发现你丈夫去世时的情形。”
  大町夫人毫不迟疑地说:“今天我去参加亲戚的法事,回来时已经九点多。外子习惯于在八点以后留在书房整理信件和覆信,我就直接进房换衣服去了。”
  “有没有请佣人?这么豪华的房子……”
  “请了两名钟点女佣,两个都在七点时回去了。”
  栗原向她要了两名女佣的电话,吩咐部下马上联络。
  “外子在工作时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我见书房有灯光泄出来,就不喊他了。可是恰好出版社的人有电话找他,我在门外喊他不见回音,于是进去看,见他的脸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夫人吞一口口水又道:“我没想到……他死了……于是告诉对方说他走不开。我想他太疲倦了……”
  “原来如此。然后呢?”
  “想到他在桌上睡着对身体不好,就再度进去书房。发觉桌面有点凌乱。外子很少把文件或书信乱摆的。于是我帮他收拾桌面,然后准备叫醒他,不料发现他的胸膛有血……”深雪不由颤抖。“于是慌忙报警……”
  “唔……猜得到凶手是谁吗?”
  “这个……外子也算有点名气,偶而接到一两个怪电话是有的,可是……外子的人缘很好,不会结怨的。”
  “似乎是的。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今晚有人找过他吗?”
  “不晓得。有关外子工作或交际的事我一概不知,所有计划都是他个人预定的。”
  “明白了。”栗原说。“我们会尽力查办,务必逮捕凶手归案!”
  “拜托了!”深雪夫人用一条皱巴巴的手帕擦擦眼角。连片山也看出,她的悲哀似乎不是发自内心。
  “夫人!”栗原顿了一下才说:“工作上的需要,我有一件事不能不问。你丈夫的女性关系如何?”
  “哦。”深雪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那个人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玩女人的。近十年来,他不停的换新女友。起初我嫉妒得想杀了他,后来连生气都省了……最近他的脸孔愈来愈受欢迎,反而不怎么敢乱来啦。”
  她笑了笑,看到两只有点外突的门牙,宛若小松鼠。接着说道:“说到偷情嘛,他的对象都是酒家女啦服务生之类,不是良家妇女,不至于扯我后腿……”
  片山想起晴美目击大町和槚本弥生偷情的事。如此色胆包天,看来不是第一次引诱人妻。大町是聪明人,不否认自己沾花惹草的行径,也不遮瞒。表面上跟风尘女子逢场作战,实际上藏起真正的情妇……
  “夫人!”片山插嘴。“你知道金崎泽子吗?”
  深雪呆了一下。“不。没听说过。”
  她不是那种会演戏的女人,看来真的不知道。栗原站起来。
  “谢谢你。请你去休息一会吧。我们走啦。”走到门口时,片山突然回头问道:
  “夫人!那部打字机架上没有挟纸张吗?”
  连他也不明白何以如此一问,仅仅随口而出。
  “打字纸?”夫人好像怔了一下。“嗯。对了,有一张打坏了的挟在那里。”
  “打坏了?”
  “对……白色的打字机、中央部份打了三个字母。”
  片山和栗原对望一眼。“那张纸呢?”
  “记不起来了。”她歪歪头。“啊,被我扔掉了。当我发现他死掉以前,以为他困着打错,所以抽出来……”
  片山和栗原急忙回到书房。书桌旁边有个漂亮的钢制废物箱。他们把里边的东西倒出来,把打错了卷成一团去掉的纸一张一张摊开,没有找到那样的一张。
  “没有吗?”夫人困惑地说:“我不记得是不是扔掉了。这个很重要吗?”
  “也许那是你丈夫临死前,留下的凶手或什么人的传言。你记得他打了什么?”
  “可是,不是人名哦。好像是英文字母……L和Y和……S……”
  “L、Y、S……全是大写?”
  “好像是的。”
  “只打了那三个字母?中间有没有逗号或句号?”
  “什么都没有。只是连续打那三个字。”
  “顺序是LYS,没错吧!”片山慎重的再问一遍。
  深雪沉思片刻。“我想没错的。”
  她离开后,片山把槚本弥生和大町的事对栗原讲述一遍。
  “有这种事?看来大町不是普通的好色鬼。有必要在结怨的线上查一查。”栗原点点头说道。
  “要不要找找槚本弥生?”
  “作家太太?我最怕作家了。”栗原皱起眉头。“我有几次想找他们问话,每次都说喝醉啦、出去旅行啦什么的屡吃闭门羹。那些家伙究竟在搞什么玩意营生?”
  片山当然不懂。栗原说:“交给你吧!你去碰碰运气看,也许你跟作家谈得来。”弦外之音,片山又不懂了。“还有,LYS,不就是‘临终之言’吗?”
  “那是指什么?”
  “我怎知道?要死的人大致上都胡思乱想。记得我以前追一名杀人犯,他中枪了。临死前,你知他说什么?──我的蛀牙很痛,请你帮我叫个牙医来。”
  “那么,那三个字母……”
  “不必摆在心里。也许毫不相关。还是依照正常办法把凶手找出来吧!”
  “真扫兴!”晴美不禁埋怨。“刚开始有点推理成份出现的。”
  “别多心了。”片山大伸懒腰。“我真的要睡了!”
  “今天要去找槚木雅实对吗?”
  “嗯,下午吧!”
  晴美过去把两三本书抱过来。“我买了他的书。你请他帮我签名吧!他不会不高兴的!”
  “晴美……”唉,真拿她没法子。片山开始脱衣服。福尔摩斯醒来,开始洗脸整妆。
  “喂!你的男朋友尊呢?”片山打趣地问福尔摩斯。晴美说:
  “昨晚有事想出去的样子,我让它出去了,还没回来。”
  “是否离家出走?”
  “乱讲!哥哥你睡一会吧,我要准备上班啦。”
  “对了!晴美,你不是说有事跟我商量吗?”
  “啊,是的。算了,今晚再说……”
  “对了,儿岛姑妈昨天又来啦,又是相亲!如果她问起,你就说我很忙很忙吧!”
  “知道了!”
  片山上床后,晴美连忙探手进他的上衣口袋,找出那件女性内衣──咦,不是自己的!
  “果然大有问题!”晴美喃喃自语。顺手把内衣放进洗衣物篮子,准备好用品走到玄关。
  “啊,回来啦!”
  阿尊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里。
  晴美开门让它进来时,尊好像依依不舍似的回头望。晴美俯视通道的扶手外边。路上除了准备上班的受薪白领和商行女职员外,没有其他瞩目的人影。
  2
  “什么?”坐在摇晃的电车厢里,片山不由高喊一声,盯着那个有点害羞的大个子。
  “真的。她答应跟我约会交朋友。”石津满脸幸福的表情。“晴美小姐的确可爱迷人!”
  大个子和晴美拍拖?无法想像!不过,眼前这个家伙看来不是大坏蛋,只是晴美说过不喜欢刑警的呀!
  “我可以跟晴美小姐做朋友吗?”
  “又不是小孩子。她喜欢跟谁做朋友是她的自由!”
  “那就好了!”
  “现在大概不是时候吧!公寓命案、山室和大町的连环命案。不先解决这些案子怎么行!”
  “那就早点解决吧!下一站换快车如何?早些到达现场,早些破案!”
  “这么单纯就好了!”
  二人正往山室家的路途中。然后再转去槚本雅实家。
  杀死山室的凶手肯定是那二百零三人中的一个,以为很容易破案,谁料一点也不简单。首先,坐在最前排靠近山室范围的几个人,没有发现谁与山室有个人关连。如果凶手在二百零三人中,为何填上第二零四号“金崎泽子”的名字那么冒险?查过笔迹,是用左手写的,不知出自谁的手笔。
  那么,金崎凉子、山室、大町的连续杀人事件,难道完全没有关连?还是偶然发生的?山室命案发生时出现“金崎泽子”的名字,大町那边却没有出现。不过,山室和大町都死于相似的杀人方法。山室和大町都对金崎泽子的名字有心病,可惜现在问不出所以然来。
  “金崎泽子?嗯,我知道。”
  从山室由利子口里不经意地说出的话,令片山和石津怔住,不由相视一眼。
  山室的未亡人由利子,与大町深雪是对照的典型。平日有做美容体操之故,体型还像二十多岁的少女一般结实,身段窈窕。这点可从她的紧身西装裤和衬衫呈现出来。黑西裤,灰衬衫,使片山以为这是最流行的丧服。不过,头发倒是染成褐色,涂上鲜红的指甲油,一点也无失夫之痛的悲哀情绪。
  “你知道金崎泽子?”片山再问一遍。
  “是的。外子曾经请她做过秘书。”
  “原来这样。”片山点点头。“几时的事?”
  “已经四年了吧!她在去年被人谋杀了,是不?”
  “两年前。她做了多久秘书?”
  “半年左右吧!”
  “为什么不做了?”
  “这个嘛,外子常说她帮不上忙很头痛什么的,后来好像是她主动提出说不干的。”
  “其后有没有再见到她?”
  “没有。外子也不再提起她。”
  “哦。那么,你猜得到杀你丈夫的人是谁吗?”
  “猜不到。影评家又不会赚大钱,也不至于会招人怨恨……”
  正当这时有客到。进来一名胖墩墩的中年男人,一见由利子就皱着眉说:“干嘛这样打扮?你的老公刚死不久啊!”
  “哟,哥哥,你的消息倒真灵通!”
  “我看到报纸!快点换衣服!亲戚会来,新闻记者也可能会来,你这副吊儿郎当的装扮,怕不给人笑话!”
  “好好好!”由利子站起来。“那么,刑警先生失陪啦。我不是讨厌丧服,只是没有培养那种情绪罢了。”
  目送由利子扭着屁股离去的背影,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