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比蓝深






    “休想!你要是那样的话一文钱也别想借出来。”

    即使如此,柴彰也拿着盖章的文书立刻离开了房间。

    ——影月的预见很准确地命中了。

    石荣村除了极少数人以外,不断有人倒下。原本接近百人的村子,已经有半数人死亡。而不久之后,收到通知的各郡太守们纷纷报告在和千里山脉毗邻的村子以及城镇都陆续出现了同样的“奇病”。

    虽然燕青也做了十年的州牧,但是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但是好像和千里山脉毗邻的村子,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会每数十年爆发一次这种病。因为的原因不明的怪病,村人们只能战战兢兢地认为是天命。据说那些过着封闭生活的村子,根本就想不到向上面报告,而只是不断祈祷,屏声静气地等待着“病”随着春天的到来而平息。

    到了春天病魔就会离去。某个村子的老婆婆曾经这么说过。

    「在数十年一度,冬天比平时要来得更早的时候,魔物就会从水中出现……」

    类似于这样的话,在千里山脉毗邻的其他村落确实也有流传。

    那些募集起来的医师们,也大半都害怕“魔物”,从而拒绝前往虎林郡。

    对于不断扩展的病情来说,原先所准备的药物根本不够。而且那些药物原本就只有缓和病情的作用,而并非能彻底治好病。可是就算知道这点,他也还是无法什么都不做地呆在那里。

    而且,还有其他让事态更加深刻化的因素。

    如果影月看到了他刚走之后就送到的那份报告的话,一定也会选择留在州城吧。

    “混蛋东西!早知道就算翻一次地皮也要先把那些家伙全都揪出来揍一顿!”

    如果现在自己能够离开琥琏的话,一定会立刻火速赶去虎林郡,抓住那个什么“邪仙教”的莫名其妙的团体,用棍子狠狠地揍一顿,用脚狠狠地踹一轮后,一个不剩地全都埋进山里去。

    “王八蛋。居然给我大模大样地跑出来……!”

    原本只是提倡意义不明的仙人说法的“邪仙教”,随着病情的扩展,也不负众望地从山里跑了下来,开始宣扬只要常成为自己等人的同伴就不会患病的说法。

    「我想你们只要加入就可以明白的,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发病。」

    虎林郡丙太守虽然早早进行了通知,却没起到什么作用。被不安和恐惧所左右的众多村民都相信了他们的说法,接连地成为了信徒。

    不仅如此,“邪仙教”甚至开始宣扬这样的事情。

    「会出现这场病是因为上天发怒了。神圣的政事居然让女人加入进来,所以曾经和苍玄王一起创立国家的彩八仙也感到愤怒了。如果不尽快把那个女州牧抓起来作为祭品请求原谅,这场病就不会结束吧。」

    虽然在燕青看来,这只是“居然给我搞这种无聊的流言,开什么玩笑啊!混蛋东西!”的话题,但是直接面对原因不明的致命疾病的当事人不可能做得出如此冷静的判断。而且越是偏僻的地方就越是难以获得正确的情报,因此很容易只是抓住眼前的现实,而这就形成了让流言蜚语容易散播的环境。而且因为这是秀丽赴任后的第一个冬天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个“告知”也具备了相当的说服力,从而越传越广,伴随着对于秀丽的怀疑和反对——

    从只有和千里山脉接壤的村子,而不是茶州全土发病这一点来考虑的话,就很容易明白秀丽和这场疾病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对于只相信眼前的人们来说,只要无法找到明确的疾病治疗方法,这个流言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为“真实”了。而且既然说了祭品什么的,那么有什么万一的话,显而易见就算是秀丽退职都无法解决问题了。

    “可恶!居然给我把事态弄得更加复杂!”

    因为判断出事态的紧急,所以燕青记载下了详细的现状,使用赤红的封蜡将书信发送向了贵阳,这个可以匹敌战场上的速报的最高速度的传达手段,比全商连还要更胜一筹。所以他是信才会和影月先行使用全商连的最快件发送的书信几乎前后脚到达吧。

    如果回去的话,秀丽会面对危险。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秀丽和悠舜。

    他希望他们能够选择一条路。

    可是,他也知道,那是对于成为官吏还不到一年的她来说过于残酷的道路。

    (但是——)

    他想起了秀丽说着我想要向上时的眼神。

    ……我希望你能这么选择,燕青想到。

    正因为是秀丽,而不是什么其他人,所以他想要看到她走上这条路。

    他摇了摇了头,瞥了一眼关于“邪仙教”的报告。

    “‘邪仙教’教祖,’千夜’吗……”

    燕青这时也想起了曾听过秀丽说过的茶朔洵的假名。

    ——消失了的茶朔洵的遗体。符号看起来似乎一致了。

    但即使如此,也无法抹起奇妙的违和感。

    “……如果是朔的话,就算他说着‘其实我还活着’而跑出来我也不会吃惊,可是……按说那小子就算会站在这些愚蠢至极的家伙们的背后的背后的斜后方翻跟斗,也不会打什么’教祖’的名号而跑到前方来啊……虽然朔喜欢在远方看着别人犯傻,但是自己却不喜欢做傻事,也不会愿意接近愚蠢的家伙。比起充当山上的猴子军团的大王来,他更像是那种平时吊儿郎当,偶尔一时兴起地耍得猴子军团团团转的不良猴子吧。”

    杀刃贼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是茶鸳洵,也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没能抓住他的小辫子。话虽如此,以现在这个时期来说的话教祖的名字和朔洵曾经的假名重合这件事未免太过偶然。

    “……最重要的是,事到如今,朔还会对小姐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吗?”

    很可疑的味道,这应该说是燕青特有的第六感吧。

    “……怎么说呢,总觉得还有没有翻开的牌……”

    感觉到在这个事件的背后,还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燕青下意识地眯缝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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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秀丽收到那两份书信的不久之前——“缥家的——宗主有可能和秀丽接触过了?”

    楸瑛的报告,让刘辉停下了工作的手,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为什么是秀丽呢?”

    “……谁知道。”

    被他影响而不小心做出了毫无紧张感的回答的楸瑛,感受到来自背后的静兰的冰柱一样的视线,咳嗽了一声……虽然好歹自己的官位也比较高。

    “为了以防万一,我调动了一点兵力,调查了贵阳和缥家有关的府邸以及道寺。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他逗留的痕迹。”

    静兰因为弟弟的神经大条而捂住了额头。

    “……王上。请您再多一点危机意识。”

    “唔,啊……缥家吗?”

    缥家是从苍玄王的时代起,和七家一起代代延续了下来的名家。因为执掌众多的神事,拥有异常的能力,所以经常能够抓住民心,在过去曾经不止一次登上政治的表面舞台。

    他们曾经有过服从王家,为国家的繁荣做出贡献的时代,也有过在背后操纵愚昧的君王,掌管政权的时代。先王诞生时的暗黑的大业年间就是后者。就算在朝廷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那是缥家在背后活跃的时代。

    就算是茶太保,如果不从缥家“抢走”缥英姬的话,两人也是无法结婚的。就算是拥有年轻的朝廷三师,先王为了平定也花费了数十年时间。虽然表面上可以说是先王的胜利,不过因为缥家几乎不会出现在表面舞台上,所以几乎没法对他们进行什么正面的惩罚。

    “——危险。”

    静兰带着严肃的表情轻声嘀咕。

    “真是的,虽然还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可是那个缥家的宗主可是直接来到了贵阳。我认为应该派遣密探搜索,逐一报告他们的举动。”

    “哎呀呀,不过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的呢?明明是宗主却亲自来到,朕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无视呢。”

    “就的为了调查那个,所以才要请你派遣密探。”

    带着微笑的面孔却如此恐怖,刘辉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算了,静兰会如此紧张的理由我也不是不明白……)

    “……可是,现在的探子能不能发现他呢……我听说在父王的时代,也只有‘风狼’的人可以和他们平分秋色啊。而且即使如此据说也付出了相当的牺牲呢……楸瑛?”

    “……很困难啊。缥家从政治的表面舞台消失后,已经沉默了几十年的时间……现在几乎掌握不到什么和他们有关的情报。只能说是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做吧……”

    呼,静兰的嘴角泄露出了讽刺的微笑。

    “沉默了几十年……吗?你真得认为是如此吗?蓝将军。”

    楸瑛失去了表情,认真地从正面凝视着静兰。

    “……你太逾越了。不要忘记你的身份,茈静兰!”

    “……是我失礼了。”

    “喂喂,你们可不要吵架啊。”

    刘辉从桌子抽屉里面的罐子里面摸索出了什么。

    “好了,两个都转到这边来。”

    在两人回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们嘴里。

    ——隔了一拍之后。

    “~~~~~~~~~~~~唔!!”

    两位美貌的青年因为各自过高的自尊,而勉强回避了狼狈不堪的失态。但即使如此,两人也都捂着嘴巴,眼中冒出了泪光。

    刘辉自己也往嘴里送了一个,然后扭曲着脸露出了“超级超级酸”的表情。

    “据说这个梅干是名叫‘超级和好梅干’的品种,所以霄太师特意带来给朕。据说还能让脑子聪明。那个死老头,就好像断定朕会因为愚蠢而惹恼秀丽一样……不过既然吃了会让脑子聪明,那么也确实无法吵架了啊。”

    你又被骗了。两个人同时想道。

    “算了,说不定缥家的宗主也只是一时高兴,所以来贵阳观光而已吧。”

    “……”

    “朕觉得既然人家特意来了,朕也还是该见见人家,倾听一下他关于新年的抱负吧。就算是白费力气也没关系,好歹搜索一下吧。如果其他什么地方还有情报的话就通知我。楸瑛。”

    “……是。”

    “没有必要选择。你只要首先去保护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

    听到那个冷静的声音,楸瑛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的表情没有改变。

    “……遵旨。”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楸瑛就退出了房间。

    静兰在默默看了上司一眼后,转向了刘辉。

    “你太心软了。”

    “……这样不行吗?”

    “蓝将军可是接下了你的‘花’哦。”

    刘辉点点头。即使如此也无所谓。自己是在明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给予了他“花”。

    静兰叹了口气。能够立刻如此回答的弟弟,让他既高兴又自豪。

    “没办法了。反正只要周围的人小心一些就好了。就让他们走自己想走的道路吧。”

    “那个,静兰……你可不要太过欺负楸瑛哦。”

    静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就行礼退出。

    被留下的刘辉叹了口气吃了一个梅干,再次露出了酸酸的表情。

    第四章官吏的决断

    看到“她”的王上直属首席御医·陶大夫大吃一惊。

    “你就是……红州牧?”

    秀丽不由自主扑过去把陶大夫拉到了门外。

    “嘘嘘,那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

    在秀丽进入后宫的时候,曾经被贼抓走,关在了仙洞宫里。那时候她闻到了奇怪的药物,还被迫喝下了什么东西,所以一度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静兰也在某处负了重伤,那时候为两人治疗的就是陶大夫。

    也就是说,陶大夫是知道秀丽就是“贵妃”的极少数存在之一。

    “我发誓不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及第的!”

    听到她的小声嘀咕后,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的陶大夫苦笑了出来。

    “……我知道。因为王上绝对是最不想让你成为官吏的人。”

    陶大夫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

    “……你倒下时王上的样子,我到现在也还记忆犹新。平时绝对不会提高嗓门的王上,慌张成那个程度的情形,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只有那么一次。”

    陶大夫隐约从中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从掌心滑落时的绝望。

    「……不要走……」

    那个时候王上好像心碎了一样的声音,直到现在陶大夫也无法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