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 全
端坐在他身旁的那金黄|色缎衣美女,年岁略长,气度不凡,想必是大妃,掩口一笑,便附耳过去,在那叶护耳边絮絮说了什么。那叶护连连点头,然后抬起头来,道:“慕容姑娘所要之物,倒也没什么稀罕,只是此乃西突厥王室御用之物…………………”
这个意思,竟然是不但不给,反倒要收回?!楚楚吓了一大跳,身体抢前一步,早将那匕首收了回去,一副匕在人在的架势,好在那西突厥叶护是何等人物,微笑道:“不过既然是慕容姑娘讨要,又有什么不可?只是达鲁乃是本朝太子,不便跟慕容姑娘归去。”
不过是一块宝石,怎么又跟人搭上关系了?楚楚正觉得纳闷,已听得脚步声声,走上来数位衣着华丽的突厥少年,容貌都与达鲁有些相似,有长有幼,最小的那个看起来不满十余岁,一个个手捧着形状各异,但无一例外用祖母绿镶嵌出美丽图案的匕首,款步走到楚楚面前,神色都半是窘迫半是好奇,向她望来。
这情境好生诡异,饶是楚楚这样的聪明人儿,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只见西突厥叶护含笑颔首,指着阶前一字排开的少年,对楚楚道:“我西突厥王子,尽在于此。慕容姑娘中意哪位,便将他手中匕首取去,想必虽然不及,也与姑娘手中那柄所差无几。此乃太子妃的聘礼,确实天下仅此一柄。”
哐啷一声,楚楚手中匕首掉落在地。杜长卿长身而起,冷冷道:“叶护,西突厥若无意奉陛下为天可汗,年年来朝,那这些雕虫小技,也就不必了!” 面色铁青,一把将楚楚拉过,一行人有意无意,踩过地上匕首,扬长而去!
风欲静(下)
楚楚被杜长卿大力拽出门去,只觉得腕上犹如加了道铁箍,痛不可遏,但她哪里刚捋狮须,更何况是一只就要发狂的河东狮。虽则席上那绯衣金饰官员在一个劲向她打眼色,她也决定视而不见。
还没出得宫门,已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抢步过来,却是一身紫金缎的欧阳霏,一把捉住楚楚右肘,却向着杜长卿笑道:“妹夫何必生气,这叶护老头虽然不是个有眼力介的,但终归出手还大方。”
这话简直是说到楚楚心上,连连称是,想到那一大堆好东西,立即娥眉微挑,美目先低后高,酝酿出一个最甜的笑容向杜长卿转去。便见两人视线在空中胶着,杜长卿冷面之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意。
欧阳霏大乐,忙去拉楚楚,谁知她快,杜长卿更快,将楚楚带着,滴溜溜转了个圈,早让到一边,冷笑道:“欧阳姑娘这声妹夫,还是叫给喜欢听的人才好!”更加快了步伐,向门外走去。留下欧阳霏哭笑不得,摸着鼻子道:“正的可比副的难哄多了。”眼看连萧宁远都要走过,连忙拖住道:“新人娶过门,可不能媒人便抛出墙。难道他不想查清楚谁在播仙镇接走了勾魂使?”后者微微一笑,跟了过去。
杜长卿这下急怒攻心,未免走得匆忙,却与迎头而来一人撞了个正着。对方哎呦一声传来,被他扼着的那只小手便猛然一抖索,差点暴跳出去。
他心中顿冷,抬头一看,只见撞到他的是一个形容俊秀的少年,发束银环,雪缎飘飘,向他们看了一眼,迅速低下头去,后面已有个声音传来,淡淡道:“师弟无须慌张,这是大唐杜太傅,人虽是严正,却最讲道理。你有恩于他们夫妻,别说是他们先撞上来,就算反之,想必杜太傅也不会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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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卿不觉一楞,向前一看,只见对方身后,几个服饰与他相似的少年拥着一顶轻舆,舆上人面色苍白,半仰半坐,似乎身有重疾,但举止一派洒脱,这等仙姿风骨,简直是生平仅见。
杜长卿冷冷看着那还在不住哆嗦的小手,面上反倒浮现出一个笑容来,转向楚楚道:“这位恩公却是何人?恕长卿眼拙,竟然不识。”
楚楚心里抖索,声音不觉发颤,道:“这……………………这位是西………………西突厥获鳞一族的忘忧长………长老,他在……………在巽丹手里救……………………救出我的。”在心里念声阿弥陀佛,心道,人都死了,自无对证。又急急点向后面,道:“那位是忘机长老,若非他破了幻阵,只怕再迟片刻,我们就要天人两隔。而他因为强运真气,如今真气逆流,行走不遂…………………………”
杜长卿闻得此言,不觉动容,本来还存了几分轻视之意,此时却恭恭敬敬,向舆上那人施了个大礼。几人都跟着躬下身去,没注意到楚楚在那里喃喃自语:“不过这个人肯这么做,我真是想不通。”
清源在侧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瞪了她一眼,道:“若非你强闯幻境,结果被幻像困住,眼看就要发狂,又何用……………………”忘机子冷冷道:“多口!”转过来,却又是淡淡一笑,道:“几位不必多礼,广种善因,才得善果。杜太傅若当真存有几分感念,还请留下共商退敌大计。这寒霜王朝,虽然所犯大军覆灭,但20万兵马,对其似乎只是九牛一毛,只怕不就便会东山再起。九魔虽去其二,但尚存其七,上面还有一个魔君还未现身,虽是只闻其名,但想必都有惊人之技,慕容姑娘不见得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单君逸见楚楚对此人似乎颇为忌惮,又闻此言,便是一阵哆嗦,不觉暗恼,面上却笑容温煦,开口道:“忘机长老一直以来如此挂念拙内,真叫兄弟们感激不尽。不过,在下听闻人应救急,却不能一味救济,不然反而越俎代庖,削弱了对方自力之心。西突厥既已事了,我等自然也要告辞归去。楚楚身体尚未恢复,也要去好好将养才是。”
说话间,后面早气喘吁吁,紧追出来一位老者,二话不说,双膝着地,道:“适才可贺敦误会了慕容姑娘,闹出这等笑话,已为叶护好好训斥了一番。老奴在此,代她向慕容姑娘陪罪,若慕容姑娘不肯回转,只怕叶护动怒,娘娘便要跪死在御驾前。”说罢,便大力向地上叩去。
楚楚见他白发苍苍,哪里敢受,忙将他托起。却听单君逸冷笑道:“无非是个苦肉计,你也看不穿?难道他们哭哭啼啼,你便打算留下来做他们的护国圣女?”
楚楚一个激灵,本来托着那老者的手顿时松了开去,差点害他直坠下去,忙拉了他一把,才跳起来叫道:“这是哪儿的事?我说他们为甚么对我这般好,却原来是打着这般算盘。没见我差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才捡回这条小命来。罢罢,金子我不要了,少华,我们赶紧走,虽说是大义为先,但西突厥又并非是大唐国土,豁一回命也应该够了。”
只听得身后脚步纷乱,却是那负责此次谈判的官员踉踉跄跄跟了出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了礼后,忙不迭对杜长卿附耳道:“太傅一番辛苦,陛下尽知,可是要下官立了军令状来的,务必要使得两国边境从此再勿纷争,眼下已经快要水到渠成,却不能功亏一篑。还请杜太傅劝慕容大人暂且按捺一二,只要和约达成,再走不迟。”
杜长卿点点头,刚对单君逸使了个眼色,突听一个声音沉稳道:“谁说不是?杜太傅,我代父汗应允于你,我西突厥尊大唐陛下为天可汗,从此归附,决无贰心!”
场中鸦雀无声,半晌才见得那官员一下子蹿起来,语无伦次道:“天佑吾皇,万寿无疆…………………达鲁王子如此英明睿智,我定在陛下面前好好美言。这是大喜啊,开国以来的大喜!事不宜迟,条款需要逐条写清,太傅,请随下官走罢!”已经走出了半里,又神神秘秘折回来,在达鲁耳畔道:“对了,王子不是喜欢我大唐女子么,我定请陛下为你挑选名门淑女,容貌也一定与慕容大人相似……………………”这才一步三摇,志得意满地去了。
轻舆上一阵摇晃,只听数人急喊:“掌门师伯。”手忙脚乱,去扶那差点倾覆的桥子。楚楚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已对上一双喷火的眼睛,早泯灭了原来那仙风道骨,恨恨道:“我就知道不能救你,真恨不能………………”手向她猛力一伸,只吓得她一声尖叫,却见他还没伸到轻舆边沿,突然面色顿变,仰头便倒!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西突厥毕竟在大唐和东突厥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并且作出了前所未有的让步。而在西突厥享有崇高声誉的护国长老听闻此讯,急怒攻心,晕了过去,据说昏迷数日而不醒,但此次,大部分人并未像以往那般站出来维护于他,而是不约而同选择了缄默。
虽然原则已经确定,但谈判过程毕竟琐碎不堪,每个细节都需要好好推敲。而实际上,连一直有这个宏愿的杜长卿,都没有想到这一天真会这么早到来,更不要说其他官员。所以一连几天,在西突厥的所有大唐官员都处于高度紧张而忙碌的状态,只除了一人,那就是至今仍只挂着六品医官头衔的慕容楚楚。由于西突厥叶护送给她的金银大部分都被杜长卿拿去充了军资,小部分打点了武林人士和均天师,使得她一蹶不振,不要说干活了,门都懒得出。好在她这几日一直得到各种邀约,每日被宝舆接往西突厥王宫,在西突厥汗王的各位大妃那里都混了个脸熟,拿礼物都拿得手软,总算得回了点补偿。
那边厢每个条款都在仔细推敲中,两朝官员的三寸不烂之舌,都得到了绝佳的展示机会,而这边,一面金色腰牌亦呈现到了王案前。
叶护取在手中,细细看毕,抚摩这那狼头道:‘此确是我朝之物,虽同为狼腾,东突厥供奉的乃是苍狼,而西突厥自认为狼子,供奉的乃是狼母,其狼形健美婀娜,观其双目,莹绿碧翠,确是王室才有的祖母绿。”
杜长卿与萧宁远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轻举茶盏送往口中,徐徐道:“这么说,叶护并不否认兴兵攻打播仙镇,接应本朝钦犯天衣老人及天绝宫余孽这码子事了。还望叶护将此等人犯交回下官手中,以宽陛下之心。”
叶护微笑道:“杜太傅言重了,此事少顷便有分晓。”面色突转凌厉,向后一扫。站在他身后的几人中,立时有人应声而起,如轻烟般飞出。不久,便取了一铁匣回转,送到叶护面前。
四周空气仿佛凝固起来,看叶护轻轻敲击着铁匣,微微叹气,对其下僵立在那里的达鲁道:“王儿,你去将你母妃请出罢。此事无论如何,都得给杜太傅一个交待。”后者嘴唇蠕动,想开口说些什么,被他一瞪,一句也不敢多说,缓缓弯腰施了一礼,面色沉重,几乎是拖着双脚,走了出去。堂下垂首而立的大臣,大气都不敢出。
这叶护平日里看起来孱弱,似乎是个极好说话的主。但此刻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只养精蓄锐以搏一击的猎豹,浑身都散发出逼人威仪。座中群臣,连头都不敢抬。不久便听得脚步声声,只在接见楚楚时现身过的那年长女子,身着紫缎,神情自然,缓缓步来,仿佛没看见叶护手上的铁匣,不紧不慢,向前见礼。
叶护微笑示意她落座,手不知在铁匣上怎么拨弄了几下,只听铮地一声,铁匣中开。只见其内满铺着金丝红绒,其绒面上,正端端正正躺着一枚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狼牌。在场中的西突厥人都面色大变,后面跟随而来的达鲁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却哪里敢去擦拭。唯有那大妃毫不变色,低下头去,轻举起眼前茶盏,仿佛注意力都被在清水中翻滚的几朵玫瑰吸引了去,再无暇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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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护将匣内狼牌取出,轻轻放在刚才杜长卿送上的那枚右侧。只见两面牌上,狼眼都流转着碧色,宝光生辉,看起来简直分毫无差。那叶护端详了良久,微笑道:“杜太傅,此事真是蹊跷,你看它们简直如同孪生兄弟一般,一眼看去,真假难辨。这可是西突厥的调兵符,本汗实在疑惑,为何它如今有了两枚,而且竟然连上面的绿宝,都是一模一样?这却奇了,不知何人能给本汗一个交待?穆妃,你进宫几十载,与本汗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又为本汗生儿育女,辛苦经年,故这调兵符除了本汗之外,也只有你知道它的机关。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哪一个是李代桃僵,鱼目混珠?”
那大妃好整以暇,将手中茶盏往口中缓缓送去。站在一旁的达鲁,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面色突然一边。只见银光一闪,那茶盏还没来得及送到檀口,便被一物击中,砰地一声掉到地上,四分五裂!盏中香茶流了一地,满室余香。
与之同时,达鲁啪地一声跪伏在地,将手中金箭高举,扬声道:“父汗,为人之子,不忍见高堂获罪。无论母后犯了什么错,达鲁都愿一力承担,望父汗成全!”
那叶护点点头道:“王儿,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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