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 全
红娘与碧落见杜长卿面色煞白,眼角都有隐隐红丝,面容可畏,哪敢上前,畏畏缩缩躲在人群中,生怕被他瞧见,殃及池鱼。却听楚楚朗声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半分退缩之意都无。
红娘奇道:“难道我听岔了,将军府居然还有妻纲?”碧落早伸长了脖子向前探去,咦了一声道:“红娘快来看,大姑爷被小姐气得发抖,话都说不上来了!”
红娘惊道:“还有这等稀奇事来?”毕竟对杜长卿存了多年畏惧,一朝难解,只敢用眼角去扫,果然见杜长卿以食指点着楚楚,嘴唇蠕动了半晌,才颤声道:“你就准备胡闹到底,不顾念我们的一片心意么?”
红娘低低道:“大姑爷的大帽子又来了,看来小姐又要投降了。”谁知听得楚楚声线都没什么起伏,淡淡道:“那我的心意,长卿你能顾念么?”
红娘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忘记还要顾忌,直直向前看去,已见得杜长卿也是一副不能置信的神情,当着众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变化了数番,最后从牙缝里迸出一句:“今日随便你怎么说,烈风骑,给我将这里团团围定,不得放走将军府中的一人!”他律下素来是令行禁止,耳边听得马嘶声声,兵士都开始移动起来,准备排阵。
远处辟邪已嘲道:“我说少族长,你与一个夫管严谋事,是注定不成的。你又是个外人,必定要被撇开一旁。”便要去拉她的辔头。
欧阳霏嘻嘻笑道:“辟邪你瞧,今儿太阳居然是往东面落下去的!”手执马鞭,向东一指。辟邪明知她在胡闹,还是跟着看了一眼,发觉上当,不觉怒道:“怎么故伎重施,又拿我消遣来了?”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楚楚的声音,一字一顿,冷冷道:“长卿你忘记了,我是你的妻主,可不是你的妻子!”声线拔高,道:“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拦!”
四周吸气声响成一片,红娘举袖掩面,从手指缝里窥得杜少华业已赶至,站在两人之间,汗流如注,作声不得。
只听楚楚向下看了一眼,淡淡道:“少华,我平素总以为你是向着我的,但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怪你。”喝了声:“驾!”驱动乌云,绕过杜长卿,昂首而去。
碧落哗了一声,道:“红娘,从今天开始,小姐又是我的偶像了。”策马追去。红娘紧跟在后,见杜少华还在发呆,从马上踢了踢他右手,旋风般闪过两人身侧。
杜少华如梦初醒,见连得张涵真,都随在楚天行后面跟了过去,看了看矗立在那里的杜长卿,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心,抱拳道:“大哥,得罪了!”翻身上马,逐尘而去。
所有烈风骑将士,都不敢抬头去看杜长卿的面色。只觉得斜阳将他修长的身形拉得很长,在地上留下浓浓的一缕黑线,分外寂寥。他似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方挪了一步。
忽听得唿哨之声不绝,后面追过来一队人马,见他动作,顶头那人一个辘轳,简直是从马上翻滚下来,如一团红球扑腾到他身侧,却是负责本次和谈的绯衣官员,一把抱紧杜长卿的大腿,放声嚎啕道:“杜太傅,下官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太傅身上了,你可不能跟慕容将军走啊!”
半晌才听得杜长卿幽幽叹息了一声,然后又是默然。那官员察言观色,又道:“慕容大人确实是太任性了些!”
谁知一道目光冰冷无比,嗖地一声扫过他面目,使得他生生打了个寒噤,情不自禁松开抱住他的双手。幸好杜长卿目光已经别转过去,对着右侧,冷冷道:“忘机长老,你看起来精神不错,礼物也送得真是时候!”
那官员顺了他目光看去,只见右侧不知何时停了一驾银色马车,水晶帘半卷,露出一张容颜韶秀的脸来,含笑道:“惭愧,惭愧,幸而得蒙护国圣女青睐!”在他身旁,一俊秀少年坐立难安,只差没有将头,直接按到背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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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卿冷冷道:“忘机长老真是好手段,对人性也是观察入微,楚楚寻宝之事,不知通过谁手,传遍西域,你便故意通过大妃,将这绘有姑获鸟的碎片给楚楚看到,使她情急之下,不辨真假,匆匆而去。其实,是否被人捷足先登,未尝可知。忘机长老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两国和约难成?!”
他每说一句,那忘忧的面色便沉一分,忘机子却笑容依然和煦,斜靠在锦塌之上,气定神闲,悠悠道:“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杜太傅无凭无据,可不能随便给人定下意图谋害护国圣女的罪名。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小道不太吃得消啊。今日殿上,大妃说得明明白白,该认的小道都会认,不该认的,就算刀剑加身,小道也绝不会承认分毫。眼下众目睽睽,都看到慕容姑娘强开城门,去往西方,可与小道没有任何干系。至于和约,却真是不幸了,本来万事俱备,但如今护国圣女踪迹难寻,只怕大汗就难免踌躇,拖个一年半载,也未可知。”
杜长卿只气得长眉连耸了好几下,深深吸了口气,对一旁已经呆若木鸡的绯衣官员道:“这护国长老一时昏迷,一时清醒,难免要说几句胡话,你却千万莫要放在心上。世上墙头草最是难做,一个不小心,只怕两边都要得罪完了,决讨不到好去。长卿也很想看看,这西突厥到底是大汗的话管用,还是忘机长老的话灵验?可惜,大妃已入冷宫,往日风光,尽付流水。忘机长老若是能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护国长老,或许能够寿与天齐。”仰头大笑,径直去了。
忘机子身子动也未动,但雪袍之下,斜倚在缎面上的手却不由死死握紧。忽觉胸前衣衫一紧,却是忘忧满面惶急,扑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惊问:“师兄,你难道是故意骗楚楚去那里的?你竟然想要她死吗?!”
忘机子在杜长卿那里受的气还未消,面色一沉,右袖一拂,立时将他甩落出去。他如今功力全无,哪里能够应付,直直跌落在车厢内,发出重重的一声。获麟族人都吓了一大跳,急忙赶去搀扶。谁知他虽然没有真气,力气倒还不小,推开他们,手脚并用,爬将起来,又向忘机子扑了过去。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忘机子面色更冷,不等他近身,左袖一甩,又将他重重抛在地上。
清源等人只见忘忧俊秀的面上污秽不堪,鼻青眼肿,连鼻血都已经流了下来,不觉暗暗叫苦,方待再去搀扶,却见他似乎毫无痛觉般,又骨碌碌爬了起来,就挂着鼻端的两条血柱,直挺挺又向忘机子冲过去。众人目瞪口呆,清源最是乖觉,早伏在地上道:“师叔一时情急,还望师伯手下留情!”
忘机子冷哼了一声,一指点在他前胸,总算没有将他再抛出去,只叫他进退不得,冷冷道:“你那慕容姑娘又没有死,你做出这般跟我拼命的样子,给谁看来?多年来你何尝占过我的上风,而以你如今的能耐,难道还想跟我较量?”
忘忧为他所制,挣扎了好久,发觉只是徒劳,突然面色一变,旋即面上乌云转阴,竟然放声大哭起来。他面上此刻伤痕累累,头上还粘了几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滚到的尘埃,又是血又是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偏偏他不管不顾,就像一个孩子被夺了心爱之物般,伤心地蹲在地上嚎啕起来,声音越扯越高,竟然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清源等人面面相觑,在两人间来回看着,不知所措。
猛听得忘机子厉声喊道:“好了!我都为你的慕容姑娘差点成了废人,再去害她,不是多此一举吗?她既然是护国圣女,自然有她的能耐,哪会随随便便死了,你哭个什么劲!”
忘忧哭声顿了顿,向他瞅了瞅,突然又放声大哭,边哭边道:“你就是个财迷心窍的,诓了楚楚的万两黄金还不够,还想逼她搬金山银山吗?楚楚要不是因为欠下了这笔巨债,会那么想要藏宝吗?都是你,都是你!”
忘机子顶上青筋已然可见,怒道:“是我又怎样?谁叫她占了你的清白,得了你的功力,居然还想甩手走人。师祖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不捞点回来,怎么能成?!”
忘忧越发地嚎哭起来,道:“好,好,我是不能把你怎么办,但我至少可以不添她的麻烦!”将眼一闭,竟然对着车厢内铁铸的丹炉,一头撞去!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白影一闪,却是忘机子扶着软塌靠背,向忘忧面前强移了一步。两人撞个正着,忘忧子的脑袋,往忘机子前胸顶个正着。后者受伤未复,再受此一击,再忍不住,张口噗嗤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齐声惊叫,却见忘忧漠然看了忘机子一眼,换了个方向,又一头撞去。此时众人都有准备,七手八脚,上去按住了他。他还要死命挣扎着,叫道:“这次我没死成,还有下次,总之,谁也别想再拿我要挟于她!”
只听忘机子怒喝道:“你若再不给我添麻烦,待我运气完毕,自然去找你的慕容姑娘。本来早就安排好了,不日清源就随我一同上路。难道就你这榆木脑袋,救得了她吗?每次都要拖累于我,却不知她到底是谁的劫数?………………哎哟!”眼睛一翻,仰后软软而倒,已是又晕了过去。
这边闹得轰轰烈烈,楚楚一行,却毫无所知。
得悉勾魂使竟抢先到了死亡沙漠之后,楚楚不是没有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但据她揣测,五毒奇经和璇玑心经都是出自鱼妇,故上面同有藏宝图,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此处在寒霜王朝边境,一个不小心,便会惊动那个犹如豺狼虎豹之国。此战虽然侥幸得胜,但她却不住后怕。午夜梦回时,梦中总会出现一片混沌,似乎自己正置身于星海之中,但周遭的一切,都在猛烈爆开,自己身上全都是尘埃,死死盯着迷蒙的前方,尽怜中精神,急着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心中一片死寂前的沉默,仿佛知道世界将要坍塌,但无能为力,可就算穷其所能,仍旧想回到那个地方,因为知道,他们正无比迫切地需要着她。
这幅情景一次次在梦中浮现,开始还很模糊,后来逐渐清晰,就仿佛曾经刻骨铭心,每个细节都非常熟悉,后来已经可以看清,自己是在一个旋转的巨大飞轮中,甚至心里明白,这是飞碟,自己头上的奇奇怪怪的会发光的帽子,是遥控器,自己如同上次一般,是用自己的思想,在操纵这艘飞船。但无论她怎么冥想,上次拯救她的那温和声音不复出现,而相反,地下那可怕的声音总在在她耳边一次次回响,震得她耳膜都隐隐作痛,使她寝食难安。就算所有人都说没有听到过,她潜意识就是知道,这个声音是存在的,那个人,是她过去、现在、将来最可怕的对手,永远没有和解之日,而谁输谁赢,永未可知。
在这些奇异的梦境中,夹杂着一些奇特的画面,便是那座传说中的沙漠之城。也许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境中,她不止一次置身在楼顶,俯瞰城下茫茫黄沙。墙面上,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绘着一只妖异的鸟,五彩斑斓的长翎拖在地上,顶着九个一模一样的脑袋,有一根脖子上是空落落的,耷拉在后面,每个头顶上都立着三根夺目翠羽,眼睛是巨大的蓝宝石,周围是一圈金色细毛,这九双蓝色眼睛静静看着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就是知道,这个地方,曾经是属于自己的,因为不得已的缘故,自己离开了,留下这座城,跨越沧桑,日换星移,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城中人来了又去,但只有自己,才是它的主人。但如今归去,却是人是世非。但无论如何,自己也绝不能任由它落到其他人手中,尤其是居心叵测之徒。
然则,虽然有那么多的想法,但都怪异得难以启齿,甚至是对着少华,都觉得难以开口。
既然不能说,就不说了。无论如何,她的决心日复一日,更为坚定。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在此时仓猝起程,心中对寒霜王朝的恐惧,也挥之不去,但迎难而上,才是自己,纵然困难重重,她也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手段,返回那里。更何况,梦境之中,那长廊,竟然是用整块的黄金砌成的,上面用各种宝石镶嵌出各种纹饰,熠熠生辉。
对单君逸来说,本一切在他算计之中,怎奈却不是这个时候,那边根本还未布置周全。他只得一再拖延,再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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