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 全
此话一落,他面上立即浮现出了一个笑容,眼睛里晶光璀璨,定定看了她一眼。楚楚头一次发现这人其实生了双好眼睛,可惜平常总是目露凶光,现在难得露出这般温柔神色,简直以为自己眼睛发花,不觉面上一红,别过头去。谁知就在此刻,他突然猛力向她左手一撞,她吃痛惊呼之时,手下意识一松,他的身体便直挺挺滚落,啪地一声,直跌入塘中!但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安然,嘴角甚至还微微含笑,一点挣扎都未,便没入水面下,只扑通滚了几个水泡上来,踪影全无。
慕纱王远远看得真切,冷笑道:“这么死法,倒真便宜他了。”话音未落,却见楚侍君怒道:“你的命都是我拉回来的,费了我忒般心力,竟有胆子死在我面前!”扑通一声,也跳入了荷塘中,未几,水面上浮出一个落汤鸡般的人头,狼狈不堪,手里还拖了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正是楼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拽着他拉上了岸。
慕纱王看四老者都在发愣,不觉怒道:“为何住手?难道还要本王亲自下去踢他们俩入湖吗?”四老者都白了面孔,当下只见劲气疾吹,围着两人而去。楚楚被这一逼,本来已经靠到岸上,又一个扑通,反跌了下去,不觉怒道:“真当小爷是好欺负的,不给你们几分颜色看看,都当我是病猫了?”心中念转,心想纵然不济,也要放手一搏,将冰魄功凝转起来,手往湖面便是一抓。
谁知今日非同寻常,方一运功,便觉周身大|穴似乎都有一股温和的寒流缓缓注入,手指才刚及水,意念方动,已觉手心便多了几块东西,低头一看,不觉大喜,抄了起来,兜头向四方飞去。
四老者没想到她在水中还能逞能,眼见得飞来之物棱角分明,晶莹剔透,及得近前,只觉寒气森森,竟然是冰凝结而成,不觉骇然。这还未了,突听湖中人哈哈大笑,道:“我怎么忘了,有水的地方,自然便是我的天下!”便见得冰雹铺天盖地而来,从各种方位,飞击而至。南面那老者稍弱,一个不察,被一块冰棱刺中右腿而入,稍瞬便消逝在他体内。他情知不好,连忙运气流转周天,已然不及,只觉右腿又酸又麻,冰寒彻骨,哪里再站得住,扑通一声,直跌在地面上。这气阵少了一环,更加薄弱不堪。只听湖中少年笑声不绝,雪珠四溅,四下飞散,连慕纱王所在亦是飞至,吓得她面无血色,兜头便跑。
楚楚没想到今日冰魄功有如此成绩,刚才明明不敌,但一旦自己全力以赴,体内阴绵内力竟似乎源源而来,简直不像是自己的,竟不曾有不继。身下已然凝成极厚的冰面,她安坐其上,一手反提着楼闰,拍出他腹内余水,另一手将他最后一块腿骨接上,左看右看,正在自得,见慕纱王要逃,冷笑道:“哪里走?”往身上一看,今早扎上的锦带业已浸透了水,精美的刺绣都皱巴巴的,连叹可惜,一把摘落下来。楼闰躺在她面前,突然全身剧烈一颤,别过头去。
慕纱王一只脚已经出了长乐宫,另一只脚刚要跨出,只觉足踝处绕上来毒练般的一物,低头一看,却是一根锦带,死死拖着她,一路拉将回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楚楚冰棱齐发,将余下三老者逼得步步后退,一手将慕纱王拖回,大为得意,笑吟吟回顾楼闰道:“这便是亡尔国,杀尔主的仇人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手下用力,已将慕纱王拖到面前,顺势扶了楼闰坐起,还特意琢磨了块较锋利的冰棱,塞到他手里。
慕纱王被她一路拖回,身体在石板上一路碰撞,早就遍体鳞伤,面上也是伤痕累累。她从来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就算落了下乘,连铁人凤看在女帝份上,也不敢怎么为难她,没想到眼前少年竟然什么都做得出,见得楼闰气喘吁吁,毕竟还是捧起冰棱,双目血红,满是恨意,就要向她刺落!
慕纱王一声惊呼,声音都快嘶哑。眼看楼闰的冰棱便要刺中慕纱王心窝,猛听门外传来一声疾呼:“刀下留人!”声音熟悉无比,正是那女帝。
楚楚一众都吓了一跳,向外一看,只见女帝行色匆匆,急步走来,已跨进长乐宫院墙,将身后人甩开长长一段距离,边走边喊,面色焦灼已极。乘这当儿,慕纱王奋力一挣,已然转开了身去,尖叫道:“皇姐救我!”
谁知道就在这当儿,楼闰突然向前便是一刺。他全身疲软,但握冰刃的手却毫无放松。但慕纱王虽然行动不便,功夫却还在,右脚飞起,正踢中其右腕。他刚接好的右手立即喀嚓一声,分明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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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急得跳脚,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怎么可能在女帝面前杀人?却见楼闰不退反进,居然将身体往前一送。那冰刃被楚楚打磨得锋利无比,倏地一下,重重刺入了慕纱王的右脚脉络交集之处。只听慕纱王一声惨叫,滚落开去。
变生仓猝,苑中几人,根本来不及回过神来。楚楚醒觉最早,将膏盒中剩余膏药抹在手上,一把抓过楼闰下落的躯体,在他右腕上厚厚抹了个遍,低头一看空空如也的膏盒,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侧头向楼闰望去,却见他亦向她投来一个微微笑容,目中含泪,定定望了她半晌,猛地移开头去,突然将胳膊用力从她手中甩开,身子一个踉跄,也跌落在地。
已听女帝声音冰寒,远远传来,掩饰不住其中怒气,冷冷道:“犯人楼闰,以下犯上,竟然谋害慕纱王,罪无可赦,即刻押入天牢,明日斩立决!”身后御林军齐声称是,便见得无数兵士,从女帝身后涌出,向楼闰冲去。
楚楚吓了一跳,急道:“女帝姐姐,总要问个前因后果。”谁知眼前扫来极凌厉的一瞥,女帝已经怒道:“楚侍君与楼闰狼狈为奸,图谋不轨,一并押入天牢,等候三司会审!”
只听脚步纷沓,接踵而来。女帝急得满头是汗,奔到慕纱王面前,待看清其伤势,不觉深吸了口气,连声道:“还不去速请达娅祭司过来!”
那边,御林军一涌而来,将两人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将楼闰拖起,谁知还没触及他的躯体,蓦地飞过来几颗雪珠,冰寒刺骨,对准各人要害而来,有几个没留意的,立被击中,哀号不止。其余人吓了一大跳,不由纷纷退后。已听楚侍君冷冷道:“列位,此人被慕纱王所伤,关节尽断,还是抬块门板来得好。”
女帝怔得一怔,定定看了楼闰一眼,目中有不忍之色。楚楚察言观色,看得分明,正准备添油加醋,好好发挥一番,突听慕纱王人地上痛得翻滚,口中已冷笑道:“正是,月下苑中的奴才,自然要比小王值钱些……………………哎哟!”
女帝淡淡道:“这样拖延着也不是回事,就依他所言,取副木板来罢。”龙袖一挥,底下人应声而去。她迅速转头去,望向慕纱王,急急问道:“宁儿,你怎么样?痛得厉害吗?”蹲下身去,想查看其伤口。谁知未等她手伸过去,已有一脚飞起,啪地一下,将她踢歪到一边,竟是慕纱王飞起那只尚好的左脚,踹了她个正着。四周人都猛吸了一口气,那女帝却不以为杵,身子还未坐起,口中却柔声道:“宁儿,是皇姐不好,母皇临去之时,将你托付给朕,朕曾经起誓,只要朕在,定保你万世安宁,富贵永享。谁知朕一个疏忽,竟让你受了重伤。是朕之过。好在达娅祭司法力通神,有她在此,必能保你周全。”
楚楚暗地里撇了撇嘴,心想这冰魄功结成的冰棱岂是寻常之物,阴寒无比,刺中的又是经络所在,纵然救得回来,右腿只怕已经废了,看楼闰已被抬到门板上,又向门口看了一眼,竹陵已经不见踪影,定是明白了自己的暗语,舒了口气,摊开手去,任由卫兵在其上捆缚枷锁。慕纱王痛得秀美的面目都业已扭曲,声音暗哑,嘶声道:“穆汀,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其实你早就盼着本王死了,可本王偏不让你如愿!母皇从来最爱本王,这翔鸾宫,本来就是母皇为我所建,偏偏被你拆得七七八八,还改成什么锦绣宫,我呸!若不是铁老太偏着你,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金銮殿上!”
女帝目中,流过一丝痛色,门外已转过来一干人等,领头的女官银发如雪,笑道:“小宁莫哭,待桂嬷嬷看看…………………哎哟,这伤口这么深,必定痛得厉害,难怪尽说胡话。陛下莫怪,小孩子家家,信口雌黄总是有的,哪能就当真了?达娅祭司,倒要麻烦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指挥宫女,将慕纱王按住。女帝闻声,单手合掌,满面肃穆,向后行了一礼。
连楚楚都觉得有些好奇,向后看去,只见宫人跪伏施礼让开处,缓缓走来一人,金发碧眼,身形高大,体形丰满,身着雪白丝袍,□着胸前一大块雪白的肌肤,将她颈项上那颗硕大红宝映得更加鲜红欲滴,一路走来,身上的赘肉都似乎在颤抖,与她印象中那仙风鹤骨的祭司形象,简直格格不入。面上也是肥胖得看起来犹如圆圆的一坨,将一双眼睛都挤得只留下一条缝。看起来明显是个混吃混喝过了头的神棍,而且实在不够敬业,连起码的形象都欠奉。看来这漂沙国君没有眼力是有传统的,人家西突厥选的护国长老,一样穿白衣,那个风采飞扬,就算没什么本事,光那模样,唬唬人已足矣。当然了,想必吃过他的大亏以后,对他的看法会有所改观。
楚楚失望得紧,便将脑袋一缩,退入人群中。她是铁人凤亲自送入宫中,又是现下女帝眼前的红人,维护的又是华贵君最宠爱的手下,这些御林军哪会真把她怎么样,连个锁链都选了根细细长长的,就随便搭在她脖子上,行动当然没受什么限制。已见那达娅祭司颤着浑身肥肉,像座小山一样慢吞吞移动过来,蹲下身来托起慕纱王右踝,从一旁取过干净棉布,将上面血污擦尽。只听慕纱王连声呼痛,若不是宫人死力按着,只怕早就挣脱出去。达娅祭司眉毛也未抬,将自己手中活有条不紊做好,然后从旁边取过一个水晶瓶子,倒出一些绿兮兮的药膏,替慕纱王抹了上去。最后用厚厚的棉布,将她右脚严严实实包扎成一个大球,最后还在其上打了个漂亮的结头,才拍拍手站起来,笑眯眯道:“好了。”慕纱王本来叫声都已经暗哑,敷药之后,渐渐平复了下去。女帝大为欢喜,施礼道:“达娅祭司,宁儿伤势不重吧?”
那胖胖的女祭司并不回礼,眼睛仍旧眯成细长的两条缝,声音倒清澈得像泉水流动,道:“虽然伤了脉络,短时间不得行走,但祭水节已经在即,到时神女坛打开,让慕纱王到神水内疗养几日,必然无碍。”
楼闰躺在木板上,闻言身体一颤,目光顿时暗淡。楚楚在旁,又不禁撇了撇嘴,心想原来看那达娅祭司手脚麻利,倒像是惯治病救人的,谁知说到后来,荒诞不经。脚筋均已割断,又受阴寒,连黑玉断续膏,都只怕没什么用,就算是神仙的洗澡水,也泡不出一个完好的人来。
女帝大为欢喜,又弯腰施礼道:“如此偏劳达娅祭司了。”突听慕纱王冷冷道:“这下好了,小王反正命贱,达娅祭司又是神手,再重的伤也能治愈。看来皇姐又有借口放你心腹之人一条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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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不觉一窒,望向一旁,面孔一冷,道:“怎么还不将此二人押入天牢?”楚楚不觉大怒,正要发作,突听那月娥女官柔声道:“这楼总管虽然死罪难逃,但毕竟是华贵君的贴身侍从,而华贵君一直靠他扶持,此番既然要将其押走,也总得知会华贵君一声。而且外面诺大动静,却不见华贵君现身,连片言只语都未闻得,可是蹊跷,却不知病情是否加重?”
女帝闻言,不禁面有愧色,望向月下苑道:“朕见宁儿受伤,一时急怒攻心,竟然忘了………………月娥说得正是,虽然要将楼闰伏法,却也该跟华贵君说个明白。”抬步便要上楼,楼闰本来双眼都已阖上,闻言突然在板上便是一阵挣扎,急急叫道:“不必了,楼闰自作自受,却与华贵君毫无相干。他至今缠绵病榻,若是叫他得知,岂不是令他多生烦恼?楼闰贱如蝼蚁,死便死了,又何必连累不相干的人?就是楚侍君,也只是一时误会,此事与他业无干系,都是楼闰一人之过,还请陛下明鉴,楼闰感激不尽!”头在那门板上摆来摆去,若不是无力,必定要磕得头破血流。
女帝听得有理,脚步不觉一顿,看向楼闰,只见他全身伤痕累累,绵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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