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 全
萧宁远靠了玉像而立,果没有让她失望,从怀中取了几个雪白的千层馒头出来,清香扑鼻。楚楚大喜过望,接了一个过去狂啃,他亦大咬一口,仪态全失,恨道:“你这小丫头竟然怀疑我?我虽然天分不及天行,但勤能补拙,日日习练,终有大成。家师曾说以我这般年纪而能达到三花聚顶之境,武林中已属第一人。如果我还不行,恐怕没人能办得到。”
三花聚顶?这个词语有点熟悉,怎么好象哪里看到过一般?对了,就是那璇玑心法里说的可以帮她恢复内力的人。但,这个人怎么可能?但楚楚连忙摒弃那杂七杂八的念头,笑道:“我最讨厌你那个好兄弟了,别跟我提他行不行?”
萧宁远看了她一眼,恍然大悟道:“天行确实言语无状了些,冲撞了姑娘。木修罗与玉罗刹中年得子,难免宠溺了些,但其为人却最磊落,一旦交心,待人至诚。”
楚楚扬手打断他道:“我说了,别跟我提这个人。萧盟主你虽然腹有千秋,但心怀天下,要比他强得多了。”
但听萧宁远闷笑了一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什么心怀天下,宁远不是圣人,也没到这么崇高的境界,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改不了我不甘为人下的野心。”
他瞧楚楚瞠目结舌,想是没想到这番话居然从他口中说出,更觉得快意,一口气说下去:“我自幼便失双亲,从小沿街乞讨,看惯了世人的冷眼。遇到小柔时,她不过三四岁,因上门乞食,被那人放出恶犬来追咬。我护了她,与那狗搏斗,那时我只得五六岁,虽然被它咬得遍体鳞伤,但凭着一股勇气,将它打得头破血流,倒毙在地。”
他看了那双大眼睛露出难得温柔的光来,心里一暖,淡淡道:“这时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就是我义父卓帮主,那时我哪里认识他。他问我,肯不肯认命?我说不肯,他就带我们走了。”
他看向穹顶默然不语,像是回到久远的过去,良久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宁远此生此世,都绝不甘心受人摆布,也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咦,这是什么?”
两人目瞪口呆,看着碎落的馒头屑边,不知何时跑来了一只白色的小老鼠,毛茸茸的煞是可爱,将那碎屑一扫而空,意犹未尽,抬起冰蓝的圆溜溜的小眼睛,前爪并立,期待地看着他们。
蜀魄未归长滴血(一)
重重青山外,正铺开一张密密的人网,不管夜风凌厉,泥泞遍布,一个山头一个山头搜索过去。一顶银帐支在大路上,各路早被重重封锁。一剑眉星目的白衣男子,正问跪在帐内,牵了猎犬回来复命的几个汉子:“怎么,还没有发现夫人的踪影?”
几人满头大汗,答道:“属下无能,确实青犴未再追踪到蓬莱香的味道。”
男子抬头问在一旁满面焦灼的秀雅少年:“三弟,你可确定将蓬莱香放在了楚楚身上?”
少年答道:“我明明将她的衣物都用蓬莱香熏浸过了,看着她穿在身上的。这香味不大容易发散,怎么会突然间寻不到了?”言毕,忍不住连搓了几把手心。
男子笑道:“三弟莫要紧张。这璇玑山庄自古是武林中最神秘的所在,据说追踪术难以到达,看来果无虚名。但二哥自然有其他办法。”
面色一竖,喝令道:“调令暗部,将方圆几百里之地,全部封锁。务必不让任何人靠近此地。但凡有一个逃出去的,小心尔等的项上人头!”
突然想起一事,面色一沉道:“军器监的马云龙还没到么?”
帐外早有人应道:“马大人离此还有约百里的路程,一干器物,亦已随之运来。”
但听一声哨音,尖锐地呼啸半空。两人面色都是一沉,已听帐外人禀道:“有一刀客意欲闯关,业已被风部截下。此人凶悍成性,风部部众正在与之恶斗。”
男子哈哈大笑,道:“多日没有活动筋骨了,正懒洋洋得难受。三弟,不如我们看看去。尔等,取我五钩神飞枪来!”
帐外人惊道:“少主万金之体,怎可轻易涉险?”已听得一声爆响,却是一团云状烟花飞在半空,瞬间消逝。帐外人松了口气,道:“风部必已擒获此人。”
男子朗声笑道:“好,好!三弟,我们都莫要愁了,有人来给我们带路了。”
楚楚只见萧宁远居然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还要?”
那小白鼠仿佛通灵一般,居然点了点头,发出吱吱应和之声。
便见萧宁远慷慨地抛了半个馒头下去,看楚楚惊讶地看着他,微微发窘,笑道:“宁远幼时乞讨,夜居破庙,老鼠便是长夜良伴,倒叫青娥姑娘笑话了。”
楚楚看那小白鼠围着馒头,发出欢快的吱吱之声,倒将眼前的麻烦忘却了大半,笑道:“我只是没想到萧盟主也是性情中人。对了,我怎么忘了,我怀里还有少……………林公子手制的小点心。”向怀中一摸,果然取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来,居然是有贵妃红之称的红酥点,她也学样抛了一个下去。那小白鼠赶过去啃了一口,蓝眼睛溜得更欢,立即紧挨在她脚下磨蹭不已。楚楚失笑道:“乖乖,这小白鼠可是成精了?居然还品得出味道,分了高下。”玩心大起,笑对它道:“你吃了我的,可要报答我才是。你看我被这铁环困在这里了,可否救我出去?你如能够办到,我天天给你吃这样的好东西。”
萧宁远闷笑道:“青娥姑娘还是小孩心性。这不过就是只小老鼠,无非通人性一点罢了。”却见那小白鼠前爪并立,将身直立起来,看了半晌,吱吱一声,转了个身,向角落里奔去,一忽儿就不见踪影了。
斗篷女子垂下头去,默然不语,突听黑衣男子喃喃道:“奇怪,这上下也应该赶到了……………”
向下看了一眼,下定决心,道:“算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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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转向斗篷女子,道:“天诛令既下,勾魂使应已明白此行的任务。”
斗篷女子挺直了身形,淡淡道:“我自然明白,是要在今晚,将璇玑山庄中人屠杀殆尽,永绝后患。”
黑衣男子冷笑道:“既然如此,地杀之阵,就立即启动罢。”
只听得斗篷女子应了声:“是!”伸出手来,将一面骷髅旗抖动开来,迎风一展。
楚楚失望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居然把它吓跑了。”塞了个红酥点在口里,还没吞咽下去,忽听吱吱声响起,一重一轻。两人惊讶地看去,但见那蓝眼小白鼠去而复返,后面跟了只个头略小的小白鼠,圆眼睛黑黑的,衔着蓝眼小白鼠的尾巴,跟在后头,一忽儿就奔到了两人面前。
待跑到楚楚面前,黑眼珠松开嘴巴,与蓝眼睛吱吱了好一阵子,仿佛在商量什么。然后那黑眼小白鼠便一个飞纵跳到玉像身上,极其敏捷地爬了上来,在那金腰带上几个扑腾,在楚楚目瞪口呆之间,已见得那铁环缓缓松开,收入玉像内,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璇玑湖边,众人或坐或站,团团围定。诸葛青虹闭目坐在椅上,突然睁开眼来,沉声道:“地下有动静,大家小心!”
言未犹了,但听一声厉呼,竟然有一柄钢刀从地下突然伸出,瞬间贯透了一个仆从的前胸。众人还未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但听钢刀穿透之声竟从地下四面发方响起,惨呼声响成一片,将璇玑湖前立染成了一片通红。林姨双眼尽赤,怒喝声:“着!”银钩直飞下去,深深扎入地面,立挑上来一个黑衣男子,手中钢刀跌落下来,被银钩钩在心口,鲜红的血迹斑斑,分明刚刚咽气不久。
诸葛青虹在空中几个起落,九节鞭飞点之处,立有一个黑衣人被抛飞出来。双方的惨呼声交杂在一起,在夜空中分外凄厉。血水顺着小径淌入璇玑湖中,慢慢渗透下去,似要将一片碧水,悉数染成怨红。
斗蓬女子展旗如故,黑衣男子嘴角,渐渐浮起阴狠的笑容。
楚楚要半天才醒悟过来,不能置信地摸向自己左手,确定除了一道深深的红印,果然业已脱险,欢呼一声,在地上连连转了几个圈。看到萧宁远不住比手势,这才省起救命恩鼠,忙小心翼翼收了脚去看,却哪里有它们的踪影?满腹疑云中,突听吱吱声不绝于耳,竟从自己身上传来。她仔细一看,这两只白鼠竟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她的肩头,正仰起头来,一蓝一黑两双圆眼睛溜溜瞪着她,对她吱吱不停,仿佛正在抗议。
真是一对活宝贝。她笑吟吟以手去捧,它们仿佛知道她没有恶意,任由她轻轻捧到手心中。她将它们捧近了自己,柔声问:“你们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出去的机关在哪里,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她将它们放下,果见两鼠飞快向宫中东北角奔去,落定在一块石板上。这石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萧宁远试着敲了敲,声音空洞,显然其下是空心的,用力一扳,已显出其下的空洞来。里面密密麻麻,是精铁铸成的齿环链条,分明是机关总枢所在,顶上却是个空盘,和一个铁把手。
他凝聚了全身功力,伸手去拉,怎奈就是拉不动它。两鼠上窜下跳,吱吱不绝,好像也急得不行。
楚楚跟着蹲伏下去,正待说话,突觉一点红光从自己身上透出来,映在铁盘上。她似有所悟,一把拉开左肩,果见如玉的肌肤上,那红痣开始变得鲜红,似一颗通透的红宝石般闪闪发亮。萧宁远满面通红垂下头去,却听咔嗒之声突然大作,那齿环竟然已开始转动,带动无数根链条一起旋转起来。他忙看向南墙,果见其上赫然开始出现与适才一模一样的一个门洞。
两人呆呆看着那门洞越来越大,眼看希望就在面前,却反被这一系列灵异之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萧宁远低低道:“原来这璇玑城,根本就是为青娥姑娘所设。”
谁知猛听得一声巨响,从城外传来。整个璇玑城突然不住颤抖起来,地面如在翻滚,已有几块砖啪啪砸落下来。萧宁远一把将楚楚护在怀中,已见得四角墙体都开始簌簌发抖,穹顶眼看就要坍塌下来。他猛然一醒,向下看去,果见两鼠飞快向一角边门奔去。他紧随其后,一路狂奔,只听得顶上不断有物砸落下。而一切,终于被抛在了身后。
蜀魄未归长滴血(二)
厮杀之声终于平息,生者惊魂未定,死者魂归何处?
地上血流成河,璇玑山庄余生之人互相搀扶,脑中犹在不断回放刚才那幕情景:诸葛老夫人足点钢刀,在地上飞划过去,但见地下连声闷哼,血如泉涌。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几个黑衣人突然从四角冒出来,身上犹在不断冒出火星和浓烟。但听得林姨厉声喝道:“这是雷家霹雳弹,卧倒!”谁知这几人面无表情,突然便向湖中纵身一跃。
璇玑湖底,顿传来轰隆巨响。诸葛青虹提气赶到,已然不及,但见无数个血沫,从湖底直冒上来。众人面如土色,唯有林姨扶住摇摇欲坠的诸葛青虹,低声道:“夫人莫急,一切还未可知。”声音到了后来,已然哽咽。
诸葛青虹听得哭音,心中一警,忙向莲花台上望去,果见三人面色惨白,莲花台随波不住摇摆。她立振作了精神,高声笑道:“宁远所学,庞杂无比,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大家切莫要惊慌失措,反中了敌人的奸计!”
又向莲花台上道:“宁远与青娥姑娘的生死,就在你们三人身上。须知澄心空明,无自无他,凡圣均等,是为安心。”
莲花台终于平稳下来。诸葛青虹松了口气,忽听得历历风声中,分明有一男子冷冷哼了一声。
生死存亡,不过一线。
萧宁远一脚跨进门内,以其惊人目力,方辨得是一个圆形的小屋,忽听得两鼠吱吱之声大作,心知有异,回头一看,但见无数残垣断壁,正向他们倾颓下来。
人在困境中,往往能激发无穷潜力,更何况是萧宁远?他一声厉喝,无相神功发挥到极致,但见那断落下来的石块,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阻挡,不得而入,纷纷坠落在门口,不久,已将门洞封了个严严实实。他这才将怀中人安放在地上,两人瘫软在地,听得犹有石块不断跌落下来,但毕竟已经远在门外。
这一方天地,暂时是安全了。萧宁远松了口气,才发觉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而口中已然一甜,他心道不好,情知是用小无相功逆行凝结的内力,经刚才一施展,突破了极限,又加深了内伤。他忙用袖口,暗暗试去了血迹。
但觉一道关注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已听得那女子低声道:“你好像受了重伤。而且,看起来,我们要出不去了。”
萧宁远瞧她一眼,果然那双大眼睛里惧怕还是好笑的成分多,心中叹服,也不禁笑道:“好像如此,别的不说,我们只怕会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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