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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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听马蹄声声,虽然纷沓,却落声齐整,从远而近,奔腾而来。两人神色俱是大变,从台上望去,但见一纵队骑兵自西而来,银甲光彩夺目,骏马上皆彪悍精干之士,身姿挺拔,在马上如履平地,分明是远行而至,却军容端正,不显半分倦意。队中拥着一辆马车,帘幕低垂,急赶而来。
少年伸长脖子去看,奇道:“似乎是大唐兵马,但这个架势,倒不像是玉门关的兵马。伍哥,你瞧呢?”
忽见得当前一面旌旗迎风招展开来,赫然是个“杜”字,少年猛吃了一惊,已听得伍琨低低道:“不错,这是杜家的烈风骑,你瞧他们的胸甲,黑漆漆的,虽然不起眼,却都是精铁炼铸。”
少年失声道:“飞将军?”再也沉不住气,差点贴到城墙上去,恨不能飞身扑到下面,去亲眼目睹这大唐的传奇人物。
伍琨失笑道:“虽然是烈风骑,却未必是飞将军。奇怪了,烈风骑来到此间,莫非将有大事发生?”
少年接口道:“怪说近日来这镇上来了不少异乡客,我原说必然有故。”
已听得军号嘹亮,响彻大营。营门打开,兵甲严整,却是负责此地边防的归德郎将史云锦亲自出迎。但见其一马当先,已冲到马车前,下得鞍来,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马车内便有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史将军太客气了,此处多有不便,入内再叙。”声音虽然不大,却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史云锦满面恭色,垂手道:“杜太傅一路辛苦了,末将已聊备薄酒,愿为将军洗尘。”示意左右,接引入内。却听车中人笑道:“其它倒还罢了,这些儿郎,是幼弟调教的,还不成气候,想让他们在史将军麾下聆听教诲,也好长进几分,方不辜负陛下的恩德。”声音突然一厉,低低道:“你们都听明白了么?!”
骑士皆齐声唱喏,响彻云霄。史云锦一怔,已然明白过来,面上惊色,难以掩饰,还待开口,已见得车帘一动,却是走出来一个青衣少年,风姿秀雅,向他伸出手来,阳光下,只见青铜鱼符上嵌金铭文,清晰可辨。他缓缓接过,从怀中取出另一半,严丝密缝。
史云锦核验完毕,将鱼符双手奉还,跪伏在地,朗声道:“末将遵令!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杜太傅海涵。”
车内人笑道:“史将军精忠为国,何罪之有?是长卿冒昧了。少华,还不快扶史将军起身。”
史云锦在宦海中浮沉数载,哪里敢受,忙欠起身来,已向左右丢个眼色。左右皆面有骇色,却哪里敢违,便见转瞬间,已由烈风骑接管了军营上下。史云锦腹内疑惑不已,但见少年微笑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引路,时间拿捏得正是时候。
史云锦只觉冷汗自背上不断涌出,强作笑容,亲自上前来驱策马车,迎入营中。谁知走进车旁,便有一股淡淡的甜香萦绕上来,这香味与众不同,却沁人心脾,淡淡地飘散过来,竟然不是传闻中杜太傅最喜熏的龙涎香。史云锦皱了皱眉头,却又想起了关于杜长卿的另一个传闻,不由得心头一跳,才醒起他为何不下马车。正好西风将门帘吹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一段欺雪压霜的皓腕,转瞬而过,车内人轻咳一声,便有一个婉转的声音响起,撒娇般道:“怪我作什么,明明是风!”
这声音犹如银铃,声音虽杳,却仿佛还飘荡在众人耳边。杜长卿治军从严,营中将士,本都不敢直视他的车舆,此刻却情不自禁,直直向车帘瞄去。马车终于直驱中营帐前,门帘一动,只瞟得两条隐约的身形,已飞速闪入大帐中。众兵士都瞪大了眼睛在那里巴巴望着,只看到史郎将身形稍顿了顿,紧随其后的昭武校尉李琦却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毡上。众人可惜的当儿,突听那个女音又响起道:“这么个大热天,真真快闷死了。史将军,我们把门帘挑起来好不好?”
史云锦连声称是,已瞥见人头攒动,军士们向着中帐内,脖子都伸得老长,一个个呆若木鸡楞在那里。播仙镇地处边隘,西临北突厥,南接吐蕃,各种民族的美女,都曾在这里进出。但此刻中帐中的女子,穿了件淡蓝色的纱裙,头上只简单梳了个单髻,笑吟吟端坐在那里,仿佛是昆仑山顶的雪莲,又仿佛是山巅上的云彩,只叫人看了一眼,还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来不及看清楚她的眉眼,已觉得容色逼人,虽然被西北的烈日炙烤,有这样的美景入目,竟然觉得如置身在清凉峰上,浑身都说不出的惬意。以至于身旁名满天下的飞将军,倒是没人顾得及看。杜长卿轻咳了两声,那女子的手指早戳在他掌上,哼道:“现在还要戴面纱,难道要我捂出痱子来?!”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总算史云锦还懂得要把握大局,安排其下将领上前拜见。史云锦在三旬开外,算得正当壮年。其下是昭武校尉李琦,年在弱冠,唇红齿白,本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可惜因为他刚才那下失态,没有得到杜长卿的青眼有加。再后是振威校尉罗密,却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一条可怖的伤疤,从额头划过左脸,杜长卿只见他右手腕略粗,关节粗大,犹如一段段的铁链连接而成,再瞧他腰侧的紫金背刀,不由暗暗点头。云骑尉宣德与 怀化中候陈勇都是精干的中年人,翊麾校尉 容颜却较不同,眉目深邃,五官英挺,身姿矫健,竟有浓郁的西域风情,见杜长卿凝目,毫不畏惧,抿着薄唇冷冷站在那里。史云锦心道莫非与他有关,但爱才心切,仍然挺身护道:“他叫藜子旭,其母是西域人士,其父是我昔年同窗,有勇有谋,可惜身世飘零,父母双亡,在末将帐下已6载有余。”
杜长卿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只听他清冷的声音道:“从此刻起,紧闭城门。所有出关人等,都必须经过严格盘查。这里原先的兵士,都即刻集合整编。我要让一只飞鸟,都飞不过播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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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白昼酷热,晚上却是阴冷,且风沙满天,自瞭望台上望去,远远可看见一个个旋转的黄|色漩涡,不住往戈壁滩上退去。瞭望台上此刻自然是由烈风骑把守。史云锦保持了早晚上瞭望台的习惯,慢慢踱步下来,眼见得沿途的铁甲骑士目露精光,竟似是不会觉得疲倦一般,心中暗暗赞叹。他平素身后,都是跟着藜子旭,这孩子由他教养大,犹如他子侄一般,但杜长卿瞧他的神色,却是明显的不善,史云锦只得提了小心,吩咐藜子旭在这段时候都呆在军中,不要随便外出。这样,他身边的人,便只剩下罗密了。静夜中只听得两人的脚步声遥相呼应,但总与往日有所不同。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正是从杜长卿所客居的中帐传来。史云锦停下脚步,罗密已知其意,道:“这三日来,飞将军一直呆在军中,其弟及慕容姑娘,也没有外出。”
史云锦沉吟了一会,道:“镇上的江湖客可还在继续增多?罗密,以你的眼力,你觉得这些都是什么人?”
罗密低低道:“来的都是大人物,据末将所知,昆仑、点苍、峨嵋、青城、洪帮,都有高手来到此处,但都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在等什么人。”
史云锦喃喃道:“可是要变天了。罗密,你跟着我,在这里也呆了十年了,不敢居功,但求无过。看来这也是奢望了,这几天我寝食难安,总觉得有大事将要发生…………………”
罗密仰头看天,并不答他的话。史云锦振作了精神笑道:“不过有你罗密在这里,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夕影刀当年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名头。”
西风唿哨,携着落沙,从两人间穿过,罗密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夕影刀早就死了。”
史云锦这才发觉自己心思恍惚,竟然把多年未提的旧事说出口来,大觉尴尬,忙去拍他的肩膀,道:“罗弟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只有振威校尉罗密。我只是…………………”叹息了一声,低低道:“我只是突然之间……………………”
言未犹了,突听得环佩叮咚,循着城墙一路而来,却是一个雪肤碧眼的西域少女,踉踉跄跄向着他们急奔而来。史云锦看得清楚,叫道:“樱珠,你怎么了?”少女已冲到跟前,一把抱住他,泪痕满面,泣道:“史将军,你救救………………救救子旭!”
史云锦心头一跳,连忙去扶她,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只指了中帐的方向,断断续续叫道:“子旭,他们抓了子旭去。”
史云锦向罗密递了个眼色,后者更不多话,一把把少女抄在背上,疾步向中帐奔去。史云锦只觉得眼皮直跳,心急如焚,突然前面的罗密停住了脚步,直直盯着辕门。少女凄厉地哭道:“子旭!”
史云锦顺了他的眼光看去,只觉得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在头顶。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形被捆绑在辕门上,衣衫上分明被皮鞭打裂了无数个口子,血迹斑驳,那俊秀的面上都是血痕,昏昏沉沉吊挂在那里。不由他喊了声:“子旭!”抢步上前,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冷冷道:“史将军!”
史云锦浑身一个激灵,看着面前冷峻的少年人负手而出,他本来满腔怒火,被那摄人的目光一盯,却不由得觉得气短了三截,最后变成了呐呐的一句:“杜太傅,究竟是怎么了,子旭犯了什么错?”
少年人冷冷道:“不服军纪,硬闯关卡。”
那西域少女哭道:“不是这个样子,表哥只是要送我回大勃律去。今早有信传来,娘她得了重病。无论我们怎么说,守卫都不肯放我过关。子旭才…………………”一把扯住史云锦,嚎啕大哭,道:“史大叔,你求求杜将军,放子旭下来,放他下来吧………………………”
史云锦看向杜长卿,见他目光冷森,胆寒了大半,却拚着残余的勇气,低声道:“杜太傅,末将敢以人头担保,子旭决不会背叛大唐,这孩子只是有点倔…………………”
杜长卿笑容未敛,道:“史将军这是说我没有识人之能了?”
史云锦一口气噎在那里,上下不得,啪地一下跪伏在地道:“末将不敢!”
突听得一把娇滴滴的声音道:“这么帅的小伙子,都打成这样了,再在冷风里吹半天,半条命就要没了。既然是个疑犯,就得好好看管起来,挂在那儿,算怎么回事?红娘,你可看得下去?”
又听另一个娇俏的声音道:“美少年,我自然最舍不得。不过动手这样粗陋的活儿,碧落比较合适。”
只见帐外多了三条娇美的身影,嘻嘻哈哈推作一团。当中那个,正是史云锦最希望见到的慕容府唯一的千金慕容楚楚,也是本朝轶闻最甚的美女。她穿了一身软烟罗,笑呵呵走到杜长卿身边,后者面容一沉,喝道:“胡闹!”
谁知道两条莲藕般的手臂,竟然顺势将他一环,死死箍了个正着,连声叫道:“碧落!”那青衣女子跺跺脚,一个飞身扑落到辕柱上,手中银光一闪,竟飞出一条鞭子,围着藜子旭一转,众人惊呼声里,绳索一段段碎开,藜子旭高大的身形,就直直向那个红色的身影扑了下去。
那鹅蛋脸哼了一声,红袖向其上一裹,也不见她怎么个动作,已将后者拨入后面的烈风骑中去。慕容楚楚嘿嘿笑着,竖起食指,道:“一局,一个要求。我讨厌有人哭哭啼啼的。”
杜长卿冷哼一声,已瞥得杜少华示意几人将藜子旭收押下去。史云锦犹抖抖索索跪在地里,慕容楚楚若无其事,伸手将他托起,笑道:“他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你们且去,万事有我,绝不会为难藜将军的。”
飞天翼
藜子旭默然坐在草堆上,暗暗苦笑。六载军旅生涯,倒未曾想见自己居然也有入狱的一天。这牢狱本是他亲手设计,建在军营西北角,犹如一个个组合而成的方块,高墙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外面都是铁荆棘围成的挡墙。地上草堆的霉味,夹杂着成年累月的血腥味,中人欲呕。房中是逼人的静仄,只听得老鼠出没的淅簌声。身上不住传来的刺痛,犹在提醒他这场屈辱。眼前的景物又开始模糊,喉咙里干涩难耐。但,既然知道无人理睬,便也不必要作无谓的呼唤。
他努力咬唇,直到一丝血腥味淡淡扩散开来,才能保持住清醒。眼前又浮现出杜长卿冷冷的眼神,那种鄙夷的神色,其实是熟悉的,原来一直不曾忘记。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是年幼的自己,被围在一群孩子中间,无数的石子落在自己身上,好多声音叫:“□,色目人的狗□!”
大唐最负盛名的飞将军,原来也是一个因循守旧之人。心中的不忿不住从心底泛上来,更兼有焦虑:抚养他长大的乌果儿姨妈,现在如何了?
他轻轻抚摸上身上的军服,本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如今破败不堪,仿佛在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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