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前段时间方如海曾丢给他一串钥匙,王思宇本打算过段时间再搬过去,但孙茂财的到来,使他改变了主意,既然平静的湖水里砸下来一块大石头,王思宇这条小银鱼既然不想受其影响,那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甩着尾巴游走了。
省电视台家属楼在顺义区花园路,出租车在路上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赶到,下车后,王思宇拎着一大一小两个包直接进了小区,在里面转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了十六号楼,上了楼后拿钥匙打开房门进了屋,就知道这里真的是许久没住过人了,屋子里面虽然家具齐全,但到处都落满了灰尘。
王思宇把行李放在门口,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一间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大概有一百八十多平方,南北两侧各有一个超大的阳台,屋子里的气味有些呛人,王思宇赶忙把客厅和卧室里的窗户全部打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透进来,随后把外套脱下来,放到衣柜里,再到卫生间取了拖布,就开始晃着膀子干了起来,此刻他才发觉,有些时候,打扫房间,其实也是在打扫一种心情……
足足干了两三个小时,这屋子总算被收拾出来,王思宇也累出了一身臭汗,洗完澡后躺在浴缸里眯了一小会,这才拿着厚厚的复习材料上了床,打开床头的台灯,开始静下心来,仔细读了下去,仅看了半个多小时,他就觉得一阵头昏脑胀,本来专业就不对口,时间又短,看来这次考试很难过关,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只好决定来个投机取巧,他从抽屉里翻出壁纸刀,开始很小心地将资料裁成一张张纸条,随后再纸条上做好记号,接下来,就开始背诵哪张纸条上有哪些题目,在考试作弊方面,他并不在行,所以这次的准备一定要充分些。
而此时,位于和平区华星大道168号的国际商务大酒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各式高档轿车,许多小车都在远处停下,许多衣着光鲜的人物在酒店门口进进出出,整栋大楼灯火通明,如同夜色下拔地而起的一盏明灯,其倾泻。出的光芒,足以照亮附近的几个街区,二十七层的一处豪华包间里,正坐着五个人,其中有华西省省委常务副书记孟超一家四口,另外一个,就是从京城赶来的孙茂财。
孟超身材魁梧,多年的习惯使他即便是坐在饭桌上,也是一脸的凝重,不苟言笑,那表情就好似在万人会场上一般,严谨中透着一丝木讷,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墙上,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他,而坐在他旁边的夫人汪小翠则是笑容满面,不时地与孙茂财谈论着许多陈年旧事,并拿胳膊肘轻轻碰了孟超一下,孟超这才微笑道:“老同学,我可有意见啊,要不是小翠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来华西了。”
孙茂财笑了笑,拿筷子拣了个紫薯卤鸡蛋放在孟萌萌的碟子里,放下筷子,轻声道:“孟兄,我这一介布衣过来转转,怎么敢惊动你这位地方大员啊,毕竟你公务繁忙,不想给你添麻烦。”
孟超听后不禁微微一笑,摇头道:“你这布衣可不简单,要想进老于家的门,先得过了你这道坎,不知道有多少京官们做梦都想巴结你这位布衣呢!”
孙茂财听罢哈哈一笑,拿手拍了拍膝盖道:“那也得分什么人,假如孟兄想到于家串门,我一定站在城外十里迎接。”
孟超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杯子道:“他家门槛太高,我怕不小心绊到脚,摔个大跟头,不过老同学,你要是想去上海逛逛,我孟超倒可以给你当回导游。”
孙茂财也拿起杯子道:“老同学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鄙人是山野粗人,去不了那繁华胜地。”
两人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均是喝下小半口,汪小翠在旁边语气中略带伤感地道:“你们啊,原来是大学里最要好的朋友,可现在一见面就跟两只好斗的老公鸡似的,总是斗个没完,私人聚会的时候,能不能别提派系之争。”
孟超听了汪小翠的话,眉头轻轻挑了一下,轻声呵斥道:“党内一片团结,哪里有什么派系之争,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要乱讲话。”
这时女儿孟萌萌听他数落妈妈,顿时不干了,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挥了挥拳头,冲孟超抗议道:“老爸,不许欺负妈妈。”
汪小翠低声地说了句虚伪,冲着坐在对面的大儿子孟振声使了个眼色,咳嗽一下,柔声道:“振声,还不给你孙伯伯敬杯酒,上次你在京城闯了祸,要不是你孙伯伯帮忙,哪会那么容易了事,别学你爸爸那么没良心,老古板一个,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孟振声赶忙端起杯子站起来,大声道:“孙伯伯,上次多亏了您啊,不然我可就在京城栽了,您这次能多呆几天吧,我带您四处转转。”
孙茂财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两人轻轻碰了杯,孙茂财喝了一小口,而孟振声则是一饮而尽。
这时孟超的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也就开始健谈起来,一时酒桌上谈笑风生,气氛比刚才要融洽得多。
饭毕,服务员端上来果盘,汪小翠见孟超使过一个眼色,忙带着一对儿女推开侧门,走到对面的小包里看电视,而孟超和孙茂财先后坐到包间西侧的沙发上,两人开始轻声交谈起来。
孟超拿起一牙西瓜,递给孙茂财,低声道:“于老身体还好吧?差不多两年没露面了。”
孙茂财笑了笑,点头道:“老爷子身体硬朗着呢,这两年把烟都戒了,每天早晨五点半准时起床晨练,他常说,退休之后比的就是谁活得更长久些。”
孟超听后微微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放在茶几上,抽出一根来,拿在手中慢慢捻动,低头沉思半晌,才把那支烟稳稳地架在指间,‘啪’地一声点上火,皱着眉头抽上一口,嘴边冒出缕缕青烟。
孙茂财把身子向后靠了靠,瞟了孟超一眼,轻声道:“吴老现在身体怎么样,听说去年身体不大好,去美国治疗了小半年,没什么问题吧?”
孟超摆手道:“吴老现在的身子骨比我都结实,据说每天能打上两三个小时的网球,再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不劳老同学挂念,倒是听说华中水灾的那件事情还没了结,上面陆陆续续还要处理一批人,春雷书记家的小三是在华中吧?怎么样,会不会有问题?”
孙茂财轻轻拍了拍大腿,摇头笑道:“没事,他能有什么事情,垮塌的水库是在他去之前就建成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孟超听后扳着面孔点点头,弹弹指间的烟灰,微微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孙茂财望着茶几上的杯子道:“这次华中换将,我以为孟兄会再进一步,没想到吴老竟然把石崇庆推了上去,这个决定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我一直以为孟兄的才干远在他之上。”
孟超听后眉毛不经意间颤动几下,随后微微一笑,恢复如常,摇头道:“老同学,那是组织上的决定,吴老的意见只不过是作为一种参考,我们专心抓好工作就是了,其他的事情组织上会考虑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个人的进退算不上什么。”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孟超忽然把话锋一转,低声道:“茂财,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下。”
孙茂财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就是微微一怔,忙倾过身子,神情凝重地道:“你说。”
孟超没有说话,而是从兜里拿出一封信,丢在茶几上,不再说话。
孙茂财把信封拿起来,从中抽出几页信纸,仔细地看了过去,看完后把信纸放回信封里,表情也变得冷峻起来,沉思半晌后才道:“此事非同小可,还需要等我回京城之后才能给你答复,不过孟兄你要小心些,不要被对方察觉到,他家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小心打狗不成反被咬。”
孟超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轻声道:“茂财,思来想去,也只好把这张牌打出去了,这件事情你务必要帮忙,别忘了三年前那档子事,我可是出过力的,你总归要还我个人情。”
孙茂财点点头,拍着大腿摇头道:“那到是,但这件事情的确很麻烦啊……”
孟超皱着眉头狠抽上两口,把半截烟头掐灭,用力地在烟灰缸里捻了几下,低声道:“别卖关子,有话直说,我知道你做事向来不肯吃亏的。”
孙茂财微微笑了下,附在孟超耳边低声耳语几句,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超听后沉默半晌,最后总算下定决心,点头道:“我月底前抽时间跑趟上海,你那边也要跟于老吹吹风。”
“应该没问题。”孙茂财说这话的口气很是轻松随意,但孟超当然能听出其中的分量,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你这只老狐狸,越活越没出息,总是爱占便宜。”
孙茂财笑了笑,面色轻松地道:“对了,孟兄,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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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超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拿眼睛瞄着孙茂财道:“孙茂财啊孙茂财,夸你胖你还喘上了,你这家伙还有完没完了。”
孙茂财拿手轻轻拍拍他的大腿,笑着道:“孟兄,你别紧张,其实是小事一桩,我有个故人之后正在华西发展,只是在下面耽误了两年多,现在走得有些慢,希望孟兄能够关照一下,最好能放在你手底下打磨两年。”
孟超听后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倒没什么问题,你把他的资料给我。”
孙茂财笑道:“不急,过几天我叫人给你送来,做得隐秘些,那小子脾气有些倔强,不喜欢别人过多干预他的事情。”
孟超听后点头道:“那这孩子还真不错,兴许能干点事。”
正事谈完,几个人又扯了会闲话,就说说笑笑地出了酒店,孙茂财执意打车离开,孟超一家人只好为他叫了出租车,车开走后,孙茂财摇开车窗,看着街边的夜景,微微笑道:“借鸡孵蛋倒也不错,这次的交易倒真有赚头。”
送走孙茂财后,孟超一家人坐上车往家里赶,路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孟超忽地睁开眼睛,开口道:“振声,最近少和侯兵他们几个人接触,什么省城四大公子,简直是乱弹琴。”
孟振声忙分辨道:“那都是外面乱叫的,我可没跟他们搅到一起。”
孟超点头道:“那就好,那个大富豪娱乐城你以后少去,有人可能想借那件事情搞侯家。”
孟振声撇嘴嘟囔道:“一个小小的刑事案件,被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人真是闲得无聊。”
孟超叹了口气,摇头道:“那只是根藤,人家想摸的是瓜,不懂别瞎嚷嚷,很多事情都是你不知道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方如镜肯定会揪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把侯家的势力从湖东区挤压出去。”
孟振声迟疑道:“事情不是已经压下来了吗?”
“压得越狠,弹得越高。”说完这句话,孟超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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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卿本佳人
省电视台的大楼是一栋十几层高的扇形建筑,整栋大楼的外表面都是明晃晃的玻璃装饰,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刺眼,大楼的顶端除了避雷针外,还有一个红色的、类似火炬形状的雕塑,那是省台的台标,可因长时间的风雨侵蚀,颜色大半脱落,红色的火焰早已变得斑驳不堪,冷眼望去,那雕塑倒有些像草莓冰激凌的广告。
早上八点四十分,华西省电视台门口就排起了长队,王思宇腋下夹着黑色的皮包,站在队伍当中,跟着人流缓缓地走进大院,他的动作异常的拘谨小心,双手提着西服下摆,眼睛不时瞄向身后的地砖,生怕粘在西服内衬上的小纸条脱落下来,那种感觉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做贼心虚。
正向前走着,忽然发现陈波涛站在大院西侧的一排采访车前,正向这边走来,眼睛不住地向人群里张望,王思宇忙伸手在队伍外面挥动几下,陈波涛立时注意到他,匆匆地奔过来,拍了拍王思宇的肩头,低声道:“复印件,快。”
王思宇赶忙从包里翻出一叠纸来,随手交给他,陈波涛急慌慌地就往前跑,王思宇忙叫住他,抬手丢给他一块手表,这块手表是于春雷托财叔送给他的,价格很是昂贵,王思宇昨晚没舍得扔掉,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陈波涛接过手表一看,顿时有些迷糊,这不是江诗丹顿么?买这样一块手表至少要六万多块,那句广告词怎么说的来着:你可以轻易的拥有时间,但无法轻易的拥有江诗丹顿。陈波涛哪里会相信这是正品,就没太在意,随手放到衣兜,快步向大楼里走去。
王思宇所在的考场是十一楼的一间会议室,六十多人乱哄哄地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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