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爱十年
悻悻走开,去门厅拿我包包。
“你要去哪儿?”
“上班啊,”我答得心安理得,“这是我自己的事。”又自然而然地问,“权涛呢?他送我?”
他停住一秒,“不了。上午我带你去试车。”
这倒是保留节目,事前我一点都不知情。看看时间,“那就快去。”
奔驰SLK,在短小、相对袖珍的身体里,几乎什么都不缺。皮革、精致的金属,还有一个小块的液晶显示屏,用来显示音响、空调和其他一些必需的车内数据。设计人员一定考虑到了它将面对更多的女性客户,有一个冬日贴心的设计:头枕部位设计了装置,可通过设在镁质椅背上的出风口,为脖颈和头部输送暖风。
手潮或害怕颠簸都不要紧,主动转向系统柔和地控制着加油时的过度转向,适中的空气弹簧避免了不必要的颠簸和拐弯时的严重侧倾。在试驾过程中,我始终能感觉到:奔驰基于舒适的全能带来的完美体验。
下车,走向销售厅内等候的唐,他微笑看我一眼,问,“喜欢吗?”
“非常好。”我回头又凝视它一霎,虽然女人对金属质地的东西并无别样喜好,但离了它,真的有点恋恋不舍。
他的目光随着我的目光而动,再回头看见他视我浅浅一笑,招手叫销售经理过来。
递给他一张卡,目光却不离开我。
“我要现车,今天提货。”
我瞪大眼看着他,这是迄今为止,他给我买的最牛鼻的东西了。81万!!
五十三 迷途厮杀8
“干嘛给我买车?”还有点时间,在4S店附近的中餐馆吃午饭,我问,“权涛呢?让他送我上班不是挺好?”
他停箸一本正经看我,“怎么,不喜欢开车?”
“不是,”我咽下口中食物,“路线不熟,我容易紧张。北京交通太堵,坐享其成的感觉还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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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开车是一种基本的生存技能,”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跟在我身边,还是掌握这些逃生的手段好。不爱开车不是问题,关键是对你的车要真心喜欢。”
他好像又忽略了我的问题——权涛呢?
再坚持问一次,他反而轻挑浓眉,话语里也带了别味,“他对你来说,倒是很重要?”
话中有话啊,我凝神盯着他片刻,然后脱口而出,“你不想让他在我身边,就是因为他告诉我那些事?”
他扭过头去,回避我的目光。
这就是了,说什么帮了我的人,他都要善待?这就是他的善待?虚伪!
几乎快要摔了筷子而去,刚抬手他已瞥见我的怒容,瞬间出手就拉住了我的手腕,语气倒是理短了三分,“行了!你爱用他,让他回来!”带着赌气的沉闷表情,也不再看我,冷冷地开口,“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这些事也不能件件都依你。坐下,吃饭!”
我语气坚硬地反唇相讥,“岂敢!我算哪根葱?”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终归还是因低头进餐,而自我掩饰了去。
金盛目前审计工作已下放到风险管控部,原本由投资关系部指派的工作,全权落到了这个部门手上。这次审计绝对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只因为,金盛内部人心岌岌可危,但凡经手过擦边球及暗箱操作业务的同志,其实心里都是没有底的。
林可汗做为白天龙的副手,恨不能天天打电话或发邮件来我这里得到一手审计信息。天龙再度去广州参加全国的金融会议。这种分居真是奇怪:现在我们已不是事实夫妻,连见面的机会都渐少。凭什么还寄望于‘复合’那两个字?
林可汗成了天龙与我沟通的媒介。他也不是不想见我,而是见了我,也没用。工作上的事,宁可指派可汗经手。我的数据报给可汗,再抄送给他。
这种上下属关系,倒明显地相安无事。自从有了薛志刚上次的前车之鉴,我也多了十二分的小心。唐博丰到底能不能被我镇住,我也不是成竹在胸。若再因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惹到他,绝非天龙之福。
在部门的小会议室,我和蔡桐萍、安立东,与来自天成的傅南德及助手,开一个小小的沟通会。
银行报表审计在控制洗钱方面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虽然洗钱在会计报表中不易显示,但洗钱行为一般不计成本、不顾常规,核算中纰漏会比较明显。注会会依据职业敏锐性,发现银行由于洗钱而产生报表重大漏报、错报的痕迹。这就是为什么公众相信其审计结果,一旦与其原有的廉洁期望产生差距,人们会迁怒于会计师,追问他们在哪里,并且最严重的是:监管当局有可能要求会计师承担刑事责任。
傅南德从面相上看就是那种执拗到百折不弯的人,四十多岁的他,有东方人中少见的鹰钩鼻,脸上轮廓分明,似乎显示着某种倔强的意味。薄唇嘴角经常向下,容易面无表情,能让人感到严谨又严厉的工作作风。
当然,身为长辈,对我这样‘年轻有为’的合作伙伴,还是带了十二分的敬重。笑容也变得和蔼可亲。
“廖经理,”他与我握手,力度适中,显示着某种暗藏的决心,“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也笑着答回,“傅先生资历高深,一定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双双坐下,商量审计从何时、何方业务入手。
从成立之初,金盛的部分业务就处于无政府状态。这个无政府指的是:没有规范、定期的监管部门审计,也是因为跨越国境经营,有法律环境的差异、道德的不同。这些都成为从业人员的一大困惑,在银行内部管理上也经历了东方西方文化的冲突。混业经营,如网络银行、信用卡、电脑自动转账清算系统的发展,银行业务性质的辨别根本无据可循。
傅南德浏览过审计报表的简报,毫不隐晦地向我开口,“现在洗钱已是仅次于外汇交易和赌博的第三大服务行业,但你也明白:银行审计本身有很大局限性。因为所有的资料都由银行提供,我们只是表面上按程序操作,很难发现问题。这一点,需要我们相互信任,完全的配合。”
我点点头,“傅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金盛一直遵守巴塞尔原则,对客户身份识别、汇款、财务记录、洗钱调查报告等都有相关内控。不知道你们这次着重要哪方面数据?”
他示意他的助手,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谈,小伙子和安立东一般的年纪,估计资历尚浅,师傅带他来经手外资银行,以此来进行不一般的历练。
他看看我们,递给我一张报表。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十四 惊观石出1
“以下数据前期我们提出由金盛提供,这些都是我们比较关注的交易档案:账户开户记录;最近几年会计总账;最近几年会计分户账;至少3年会计报表;当年的原始传票。”
我的目光转向安立东,“我们提供了吗?”
他点头,“所有能找到的,都已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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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笃定沉默的傅南德,却突然开口,“可能出了一点小小的纰漏,廖经理,”他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我,“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金盛提供的交易记录并不全面。从去年开始,与多家公司的投资交易报表都没有向我们出示,”他犀利的眼神里带着某种暗示,薄唇吐出的字句却让我突然如畏寒般开始冷战,“我希望这些数据,只是你们出于某些客观原因,暂时不方便提供。但不管是何种原因,从下周我们开始正式审计时,能为我们准备充分。”
银行会计报表必须永久性保存。如果被审计银行在短期内销毁账表,会计系统不能提供适当审计轨迹或充分证据,不仅说明了其经营管理混乱,而且意味着其可能发生违法行为。对可疑的交易活动,注会除了采取实质性测试外,还可以通过银行间函证、其它替代程序取得证据。
但配合审计的前提是:我们必须要提供这些数据。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提供数据。安立东的目光似有躲闪,而一丝莫名的警觉在我的心里亮起了红灯。
傅及助手离开,我回到办公室,心中却开始忐忑不安。傅南德的职业经验,让他说话很有水准。明明是金盛有问题的事,他却给我们留足了脸面。这种审计与被审计的关系,有时深究起来就像警察抓小偷,因证据不足暂时放马,那是客气。
要解决这种尴尬也不难,关键问题是——必须下周一提供数据,否则即有销毁账表嫌疑。这个后果,不是金盛能够轻松承担的。
直拨林可汗的电话,向他汇报了这件事。
“Ecis,”他表现出非同小可的谨慎,“你来我办公室面谈。”
收拾文案,走出办公室的门,目光不经意间与故作淡然的安立东双眸对上。只一瞬间,他就落落地别开脸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女人都相信直觉,而我更相信。这么多年,很多事都是借由直觉得知的,这是本能也是天分。所有审计数据,安立东是一手资料的提供人。那些缺失未提供的资料,是出于他个人的选择,还是来自管理上层的压力?
当下心里漾起莫名的古怪,但心急向老总汇报,也未作其他深想。
见到林可汗,他似乎听我二三言,对问题的症结所在已然得出轮廓。
“天成指出的都是哪些企业的数据?”
“这几天我不在,都是我手下人经手。不过,他们应该有清单。”
“Ecis,”林可汗的蓝色眼珠因忧郁蒙上些许水雾,“你有没有发现事情有些不正常?”
何止是不正常?简直是可疑。我看着他,将心中的疑虑据实以告,“我觉得这件事背后不简单。一个月前,我们还曾谈过金盛业务的品质良莠不分,结果一个月后,相关的审计来势汹汹。一则,北京外资行相当多,但目前还没有听说对其他同行有相应举措,这件事象是算准了针对金盛来,我觉得监管上层一定意有所指,而且不知是哪家企业行为不端引起了重视;二则,我认为傅南德说大量数据缺失,其实可能并没有那么大的面积。我曾经捋顺过之前的业务,很多公司和我们的往来都是打了政策的擦边球,如果遇上规范审计,不一定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我们内部一定有人拉了这些企业做陪衬,意在掩盖那最终最隐蔽的暗箱业务……”
原本口若悬河地分析,却突然不自觉地住口,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已经让我无法再继续——巨丰,一定是巨丰。
我有直觉就是它,从他前几日大规模地要与金盛展开正大光明的电子化合作,而且金盛与他有60%的业务往来,金额上巨大,却偏偏要拉不合规的其他企业分散审计注意力。这点小伎俩,撞到我的手里,那是小儿科。
可是被更大的无助和恐慌笼罩——我在其中,没有人比我看得更清,但那又怎样?我的立场在哪里?我会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将想到的这一切问题,对林可汗和盘托出?
五十四 惊观石出2
察觉到我突然地停顿,林可汗温和地看我一眼,“Ecis,不用那么紧张。”
“你说的情况,我会尽快报告白总,”他翻看我手中的报表资料,斩钉截铁地下着决定,“所有天成认为可疑的企业,都追根溯源地去查。涉及到哪个部门,如果对方不肯提供真实档案资料,你都来告诉我。”
“我一定支持你。
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告诉我:我不是孤立无援的。可是为何他越给我信心,我却越来越没有信心。心在矛盾又痛苦地斗争着,有须臾坚强、须臾懦弱的灰暗转变。林可汗忧虑中有轻松的幽默,不象我,他根本不知未知的敌人是谁,可是我知道。
我明明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如果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地下去,会是怎样的结局,但是我依然不能逃避。我真的要谢谢那些将我推举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这样的举贤不避亲真是惨绝人寰的折磨与蹂躏。
这是一个女人事业与爱情斗争的高峰——绝对是。
……
巨丰要上市、要集团化、合法化,而且已初见雏形。每一个由黑到白的企业,都历经了残酷的牺牲,那些东西我不会写在这里。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它即将破茧而出,飞得更高更远,前景浩瀚无边。而现在,审计上出现一点点口实,就会导致其全盘皆输。
我做什么,可以指引它飞向正确的方向;做什么可以催发破茧的勇气,而不是将其扼杀在摇篮?
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那些都来自我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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