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爱十年
而短暂的人生,真的无法挥霍虚度。那些用勇气凝聚的热情,遇上刀剑般的严霜,也会溃败无形。而原本不想留下遗憾的心,在坦荡的、无畏的尝试之后,终于明白了——生命只有一次,不可视同儿戏。
人生的苦闷有二:一是欲望没有被满足,二是它得到了满足。但是还有一个背后的苦闷,不管是否满足,你都会觉得不足。
那香烟最后的一丝亮光,已埋没在他的皮鞋下。他狠狠地碾压着它,要把它深埋到黑色的泥土里去,在另一刻,脚尖又没有意识地向外拨拉,仿佛矛盾着、要它从那浅浅的弧度中挣脱出来——
如同是他自己那颗悲痛欲绝、万念俱灰的心。
他转了身,沉暗的背影对着我,落寞的声音在瑟瑟的秋风中,显得单薄而又孤寂。
“——你走吧。”
六十五 冰潭月影3
有风,凄凉而又萧瑟的秋风,在窗外肆虐,把冬日的寒冷带来,欲笼罩这个城市。
很怀念少年时那低矮的楼房,关了房里的灯,在窗外月光里照拂的,是树的枝叶随秋风疯狂摇摆的身影;静夜苦读、几年寒窗,那斑乱的树影,如群魔乱舞,亦象女人之披肩长发,被肆意撩拨。常常为高考难以预测的前程自困,端一杯热茶枯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些黑暗的影子、心惴惴不安。
但秋风之‘芭蕉夜雨’的这点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哲人之话看来不假——女人是情感动物。十年寒窗所读君子正义、聆听圣贤之训,遇到情感纷扰,居然全都立场尽失,将对错是非完全抛至脑后。
买了手机,联系上那些如同隔世的故友,亦正式向金盛人事部请了假,留下新的电话号码。人事总监对我两月缺勤居然丝毫不以为异,反倒问候寒暄、客气不已。
末了,倒反过来叮嘱我好好保养身体,工作上我的副手顶得住云云,总之听得我觉得温暖又有人情味。
昨晚,权涛开车送我来这里;今晨,曲丛生就来敲门。
“您的车在地下车库。”他恭敬又彬彬有礼,用完全制式化的礼貌递给我钥匙。
我脸色淡然地接过,不想让他看出一丝悲喜。这个远离‘他’的决定,是我自己下的,我心里没有任何身为‘下堂妇’的负累。反倒,我看出曲身心轻松,因终于可以摆脱这样的我、重回阳明山而暗暗欣喜。
我正为是否还‘他’钥匙和车犹豫不决:在我心里,要断裂,就要断得干脆,容不下藕断丝连。曾有情深义重尽为昨夜黄花,只可追忆而已。
曲却又递上来一张银行卡,“唐先生说:廖小姐一切花费都可以随心所欲;还有,如果需要任何帮助,打我的手机。号码您知道?”
我嘴角牵出一丝讥讽的笑,“他是金屋藏娇?还是当我拜金女、金丝雀?!”手抬也不抬,冷眸对上他愕然的脸,“告诉他,我用不着!”
在他讪讪的表情面前,砰地关上门,又大吼一句,“车子我收下!让他记住他说过的话!”
他说过——这个地方属于我,若我想清净、不想见任何人,我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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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沙发上抱了靠枕,蜷缩着身子。
有很多的后遗症,或许会伴我终身,——妇科病,还有筋骨的酸痛,畏寒怕冷。
在我对面坐着,一本正经给我倒茶的是岳惠。
若知道名中有‘惠’的女人如此贤惠,若我有女儿,一定取名叫惠。因为此刻她举手投足,敛眉顺眼,都是那么贤惠。良妇之姿,昭然于表。
渴望如同诗一般的清净日子:饥食梅花渴饮泉,浮云哪比贫僧闲,日间无事听松风,夜与蓝鹤相伴眠。
现在无人可以驱使,凡事要自己动手,方可丰衣足食。我不爱见人,去楼下饭馆亦嫌嘈闹,原来天龙在家,曾在超市买饺子皮回家现包饺子吃。虽然每次口感和海鲜饺子馆的比,都差强人意,但好歹煮熟后还能保持饺子的原貌。
于是今天招来岳惠,起了包酸菜饺子的念。下午去超市买了皮,又备了案板和白面。
没想到岳惠的手艺还不如我,场面不如以前过得去,简直可用惨不忍睹形容。
奋战了一个多钟头,头发和袖口都粘了白面,下到锅里的饺子,还没出锅就破了皮,眼睁睁看着一锅面皮菜汤,鲜美的馅料毫无规律地浮游在水面,直让人联想到98年洪水。
但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总有这样的朋友,幸福的时候从来不想她,但落难的时候,第一就对她依赖。
两个人皱着眉,连喝了两碗酸菜面皮汤。
她听我说完新疆之行,惊险之处已捂胸惊叹不已,但听到前天晚上我和他庭院分手那段,更是震惊。
她放下汤碗和筷子,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上下打量我,末了,眼里升起浓浓的心疼。
“廖冰然,原来这样子,我真没想到……”她抚着我纤瘦的胳膊,红了眼圈,“看你,怎么就这么瘦了,这两个月联系不上,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原来……”
她盯着我,喉咙象塞了棉花,哽咽着,不知该怎么说好。
却突然象想起来什么似地,拉着我的手腕大叫,“你说什么?!你跟他分手?!”
如梦初醒般地睁大难以置信的双眼,“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还要提分手?!”
“气死我了!这男人有没有良心啊?!”
我轻轻牵住她的手,“是我说分的。”
“为什么?!”打抱不平的语气淡了些,却依然饱含质问。
亮起了眼眸看她,“君为松柏之质,我为蒲柳之姿。”
她眨巴眼睛看我,这个人没我爱读书,这么多年经商完全凭直觉和自己那套生意经,故而对文绉绉的言辞有点似懂非懂,我淡淡一笑,
“你怎么形容现在的我?可惜你读书不多。那我教你几句:柴毁骨立、形容枯槁;谈到爱情,即刻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杯弓蛇影;再者:和他相爱这一场,如同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几乎活来死去、死去活来……”
岳惠嘴巴惊得好大,愣了半晌才唾道,
“你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这不是刻薄,是清醒。”我交握双手,目光落在那气色依旧苍白的十指上,“如果你象我一样,在绝境处曾九死一生,你就不会怨我这张嘴说话狠、不留余地。”
“你以前也爱读书,怎样也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句话说出来有多沉重,少年时并不觉得‘难’有何难;我本来以为自己似一枝荒野的古梅:冷翠凝情艳似火,幽谷无人自开落;偏偏闲人于吹香处觅得我,爱我恋我、护我惜我,只可惜春风一度,却重回荒野、自我轮回中又再蹉跎……”
六十五 冰潭月影4
她讪讪地摆摆手,“这点我永远不如你,你一说书,那是一套一套的。”她站起身收了碗筷入厨房。
“你和刘子玉什么时候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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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几个月。”
“已经看得好了,为什么不决定?”我诧异,“你犹豫还是他犹豫?”
“你以为他是唐博丰,没事愿意找个女人成家当累赘?现在的有钱男人,防范之心重得厉害。尤其是他那个年纪的:爱你是没错,但也防着你看重他的财产。”
“刘子玉看着,可不像那种男人。”我淡淡地品评。
“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她洗干净碗碟放入橱柜,出门冷讽我一句。
我默然。
是了,她经历人无数,我大学四年生生看她几乎学唐朝武则天,养了一堆‘面首’。全是一水儿的小白脸,她几乎每月都换。
这样的女人,已看透情场。刘子玉亦不是清纯少年,两个老辣的人,怕也是有另一番故事吧。
我看她重新坐回身旁,才幽幽道,“惠,我现在都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爱情,唐博丰爱我没错,但我惧怕爱他的风险。他越爱我越觉得爱象蜜甜,深沉亦热烈,却常让我后怕,因为不知哪一天自己若失去,还是否能找回自我;”
“现在想想:和天龙生活的那几年,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平安、最惬意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想,那种淡淡的氛围,淡泊明志,亦朴实温馨。可惜,我却常常梦想热烈,追求人生的不平凡……”
“丫头,你是不是想回天龙身边?”她问得直白,目光犀利。
“还是那句话:君为松柏之质,我为蒲柳之姿。”
“第二句: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淡淡地低了眉眼,神色黯然。
如果要碎裂,那就全部碎裂把;如果要毁灭,那就完全毁灭吧……
“这两个人的世界,我都回不去了……”
……
送岳惠下楼回来,关上门。
整个人紧紧贴在身后的门背上,落落的眼打量这空空如也的房间。
台灯、壁毯、书架,每一件仿佛都有和他的小故事浮现。他亲密的笑、坦荡的笑、爽朗的笑、促狭的笑,每一个表情都如此历历在目。
突然张牙舞爪地扑向每一个开关,费力地按着关了灯,把每间屋子都笼罩上黑暗。
跃上床,身躯孤独地埋藏在被单下,心却如遇寒风,不住地瑟瑟发抖——
我想他……
我如此想念这床上他的味道,他躺过的地方仿佛还是温暖的……他的衬衣还挂在我衣柜的一角……洁白的颜色沉淀着他曾有的稳重气质……想念他不含情欲亦能与我融为一体的拥抱……就是那么平静地赖在他怀里,背靠着一堵坚硬如铁的城墙……仿佛一生都可以这样,不跑也不逃……
想念他带着热烈的呼吸吻我的耳垂,我卷曲的长发在他手里被轻轻缠绕,有着另类的、黑与白的对照……想念那些养伤日子、每日的共枕同眠,他的指尖轻柔地划过我的皮肤,痛的感觉收敛,温暖的感觉蔓延……想念他喂我一茶一汤,那认真得已是肃穆的表情,其实那一刻我想对他微笑,却僵硬着表情,只把眼睛睁得傻大,有多狠就多狠地盯着他……
想念他开着窗,让阳光透过他的躯体,再投射到我的床上,他回头时,那静默得却那么沉稳翕然的目光……那棱角轮廓都如此分明的唇,在面对我的时候,却那么柔软温情、绵滑得象丝绸……
脑海中又回忆起——在那庭院中他孤单的身影……周遭的风吹得院落迟秋的叶,破败流离……飞舞着盘旋,愿在风中飞升,并不愿坠入黑泥……我的心,其实在他说出‘你走吧’那三个字的时候,早已疼得毫无完形……
两颗心,同时碎落在地的声音……我听见了他的、他听见了我的……但我却什么都不想挽回,宁肯看着那嫣红如玫瑰的血,在风中凝固、干燥……也不想做任何努力去收回曾有的态度、曾说的话……
因为我……除了在绝望中伤害、选择自暴自弃,已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我们能做平凡夫妻,琴瑟和鸣、定可白头偕老,可惜,他野心之大、雄心之盛、黑道之事、太多太多的障碍横亘其中,任何改变我都无能为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六十五 冰潭月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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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盛13层,投资关系部总经理室。
人事部经理习蕊微笑着走进白天龙的办公室。
“白总,廖经理正式提交请假单,因为涉及季度奖金,请您在请假单上签个字。”
金盛按季度结算业务绩效奖金,凡请假1个月以上的考勤,必须要经过直线老总签批。上次就是天龙一手炮制假单并签的字。不过,我今天专程去金盛面见人事总监,还要求再续半个月假。
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我还不想玩命。
天龙从文案上抬起目光,看着我填写的单子,目光中闪过隐隐的激动,却不动声色。
他不敢出言问习蕊‘怎么回事’?只淡淡地瞥向表格中联系方式一栏——我的新手机号码。
然后转向习蕊,“好,先放这里,签完了我叫VILA给你送过去。”
看着习蕊消失在门外,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与尘埃落定,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那个手机号……
……
我走在大街上,穿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瘦瘦收身的样式,衬得我的身材愈发消瘦。脸上没有几两肉,连我自己也被清癯的面容吓到,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戴了墨镜。
今天的阳光灿烂、秋高气爽,是完美的秋天造型,紫外线透过一览无余通透的大气层,照到地球上这小小的我。伸出手对着太阳,透过纤薄的组织,仿佛可以看到汩汩流淌的血管。
我穿着羊皮软靴,走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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