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爱十年
安的心里,爱与恨如烈火冰山,在无序纠缠。他爱面前的男人磊落义气,却亦爱那个女人的柔弱勇敢;他对这男人有莫名妒火,却也恨那女人的矛盾诡谲。这团团火与攒攒冰争斗的能量,几乎让他行将崩溃了。他雪亮的眼,直勾勾地瞪着唐,语气透着咬牙切齿的不甘,“若能真心待她也就算了,可你却渐渐将她视为禁脔。明明是个聪慧独立的女人,却在你面前毫无颜面和尊严。若你真爱别的女人,就应放她自由!”
唐眼眸中已带刀锋,语气不含一丝温度,目光渐渐阴暗下来,“对她,你倒是真上心……”
安情绪几乎失控,“你把巨丰出事的罪责归咎于我,还妄想能力挽狂澜?我早看透看穿,巨丰不过是个不能实现的梦想、是海市蜃楼!你再能将官场规则玩弄股掌之上,也弥补不了赤手空拳、背无靠山的缺憾!唐志林笑我匹夫不可怀璧,其实你也一样!赤手空拳打出的天下、短短几年竟然生出让巨丰海外上市的念头,这只能说明是你自负心在作祟、欲望有永无止境的贪婪!”
曲丛生从没见过这样的安立东,字字如刀,锋利无比。明显看见唐的脸色越来越沉,毕竟与安有旧情,避免引唐勃然大怒,不由得出言大喝道,“安立东!你冷静!注意分寸!”
安置若罔闻,整个人如被全盘崩溃的绝望笼罩,“你想让我抵罪,让我做替罪羊,我,绝不会!”
唐凝神静静看着安,深沉语气里包裹了严冰般的界限,“道不同,不相与谋。我向来错认你为知己,竟没想你目光如此短浅。”他轻轻一叹,“的确,赤手空拳、背无稳固靠山是我的致命伤,但一旦海外上市、融资渠道步入正轨,从此将是江山永固、一劳永逸。你以鼠目寸光毁了弟兄们的远大前程,居然还如此振振有辞。”他目光渐渐阴冷,“我原想放你一条生路,若你识时务,早该牺牲小我,与我达成和解。可惜……”
他定身凝视安一霎,做了个不胜惋惜的表情。
而后向志林做了个手势。
安深知自己必死无疑,凝重的目光瞥向唐的背影,炯炯目光中,却有着视死如归的凛然大义。
志林狠狠一推,将安重摔在地。唐听闻声响回头,却是冷冷一笑道,“还有,我的女人,不用你太操心。没有你,我一样有办法、让她全身而退。”
话音未落,唐迈出门外。整个身子却陡然怔在当地。
因为,他看到了距一众马仔十步开外,沉默、静静等在小仓库门外良久,却并未上前、跨越雷池一步的我。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八十九 割席抗礼7
仓库坐落于庭院的凄凄荒草群中,鲜明的夕阳之光,投射向苍天的树木枯枝,光影斑驳之间,把他的脸刻成一座明暗分明的雕像。他仰起头来面向日落的方向,眯起了眼,似瓦解内心沉重般地,呼吸着干燥的阳光。我远远地望、静静地站着,不挪动分毫的脚步,与他保持着遥远的距离。这种坚定与坚决,表明着不肯再继续温柔、让步的态度。
冷风拂面,苍茫而悲哀的眼神,却丝毫不被触动。我手插在大衣兜里,站得笔直,虽然心在风中已瑟瑟发抖,但却僵直着身子。这一幕似乎在表明:我与他曾并肩一同站立的情境,再也不能重回了。
夕阳的余光照在我的脸上,能让阳光如此温柔地照射,原是多么幸福的事。缕缕光线,与空气中的尘埃纠缠,随风带着*的舞动和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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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空气是清新的,如果没有仓库内传来的、压抑着痛苦的惨叫的话……
是熟悉的、一个年轻男人沉闷着声嘶力竭的声音,闷哼超过了歇斯底里,还有粗野的、与拳脚交加并驾齐驱的辱骂,不堪入耳……
被撕裂的痛感,与良知缠绕成一块结实的绢绸;心底里的惊惧已无法形容,仿佛脖颈被制,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正以悬梁自尽的姿势,被无情的力道紧扼着。
唐走过来,凝视着我木然的脸,一手揽过我。
“非友即敌。他知道太多,又不能为我所用;留下,后患无穷。”
这是对他恶行的解释,还是对我良心的安抚?
“真要杀他?”我愤怒的双眼睁得老大,恶狠狠地看着他,一颗置身事外的心,早已不甘无动于衷。
一掌打开了他的手,“你,放开!”
他收手而立,冷峻的目光,冷冷地看着我。
对他视而不见,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向仓库走去。却被背后生硬的力度攫住手臂,如铜箍铁钳般下手毫不留情。我愤怒地回头,对上他冰雪严霜的一双眼。
语气暴怒中不含一丝柔情,“你回去!这件事不许你插手!”
这显而易见、毫不收敛的怒容,仿佛已经清楚地表明:一个男人的忍耐和涵养,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那声声揪心的痛叫,已使我别无选择。
我索性顶天立地地转过来,面对他,咬牙切齿、语气斩钉截铁。
“要杀他,先杀我。”
他眼里闪着恶毒的、蓝绿色的光,脸上的线条僵硬地绷紧。种种表情已经证明,他已经出离愤怒,也已忍无可忍了。
“好,你去!你去!”失控般的怒吼之后,脸色铁青的他,强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向小仓库拖去。
我被动而行,脚步慌乱。但狂躁不安的血管里,流淌着的血,却是热烈沸腾的。
暴行如此肆无忌惮,甚至没有关门。站在门口雪亮笔直的目光瞥进去,只见一个原本高大修长的身子,在灰暗的库房中央侧躺着、四肢护着胸膛,已缩成一团,深色毛衣脏乱不堪,暗蓝色长裤上有斑斑暗迹;无丝毫还手之力,如今得到拳脚暴力之间的稍稍停顿、在地上躺着,如狗般拼命地喘息。
这就是安立东,那个曾意气风发、与我笑着谈论国内金融法规、针砭企业之弊的年轻人;
那个举止有度、与我朝夕相处的朋友;曾在我被强权压制时挺身而出,在黑暗世界为我指点迷津、让我不安的心灵,常常回归宁静的小弟弟……
是那个傻到要从他手里带走我,决定让我自由、给我幸福的小男人;
虽然在‘他’的眼里,他有那么多的罪和错;但是,他没有死罪,他的生命,不应该这样被血腥、暴力的暴徒们剥夺……安立东,若你有父有母有爱你的人,每一颗柔软的心见到你,还会这样冷漠吗?
曾英俊明朗的面容早如地狱过客,将十八层小鬼的酷刑通通走遍:脸上青紫瘀痕触目惊心,一张瘦削清俊的脸却肿胀不堪;令人不安惊惧的是额头一侧,鲜血浸润了早已湿漉漉的头发,而后顺着脸际流至黑糊糊的下巴……
一旁的唐志林和几个打手,依旧手持凶器、环围着虎视眈眈、盛怒未消。
我呆呆看着这毛骨悚然、惊栗不安的一幕,唐已在我身后冷冷开口,“安立东!她要见你一面!”
唐志林转身看我一眼,恨意顿生,眼睛瞪得溜圆。
喉头象堵了棉花,张着嘴,却发出了只有自己的心才能听到的轻轻呜咽;低头,轻轻地走到安脑袋前,慢慢蹲下,手颤巍巍地伸去他肩头,打算扶他坐起来。但是,柔弱的手,抚在那象块黑色大石般沉默的身子上,就像螳臂挡车……
这样体力虚无、骨骼已然抽离的大男人,那沉重的肉体,我哪里能扶得动?知道徒劳无功,颓丧心痛间,跪下双膝,双掌捂着他一只沾满灰泥的手,呆呆看着那张、如少男情窦初开羞涩般、已闭上眼睛、变形肿胀的脸,忍不住流下泪来。
八十九 割席抗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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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周遭的世界时安静的……我的心里,有着被莫名主宰的、母性的保护欲……对暴力和血腥的痛恨占了上风,我感觉热气腾腾的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至这纤弱的手掌,它几乎变得肿胀*,象男人的手背一般,青筋也在暴露。但我还可以明显感觉得到:除了我的心神被愤怒主宰,背后亦有另一个人、盛怒之下的沉重呼吸,象森林里、被猎人失手的子弹激怒的熊一般,在大力喘气;带着仇恨的、欲覆压灭顶的力量,要将眼前这不堪入目的一幕,用双掌狠狠劈来、摧灭了……
安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
除了一双眼睛还会动,似乎别的感官都已被冰封。那双眼,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得聚精会神,如同要把我这种、他终生都不曾遇到、永生难忘的疼惜表情,读到心里去……
他艰难地咽下喉间的苦涩,费力地开口,“我真的想带走你……让你……跟我……能自由自在地……按你想要的方式活……”
“他们告诉我……你是个爱慕权势……和地位的虚荣女人……”
“我说……不是的……”
“我和你没有缘分……我懂……可是我不服,”他灰暗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找了一个人十年……爱得感天动地……让不懂爱的人都懂爱了……最后的结果,却如此让人失望……”
他深深的眼眸,看着我的眼睛,艰难地从喉头,将带着酸楚的语句吐出,“你是一个好女人,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最漂亮……可爱……也最勇敢的……女人……”饱受苦难的、有着裂开伤口的唇,露出一丝绝望的笑意,“我不后悔爱过你……你也一定要……别后悔遇见过我……”仿佛浅淡无神的眼珠里,燃起了希冀的一丝熠熠之光,五官浮肿的面上,竟然流露出略显诡异的、一种心满意足:
“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是想……”
“带走你……”
沉重的双膝跪在冷硬的地面上,柔弱的指紧紧扶着他的肩,喉头哽咽,盯着那丝我不忍再视的、有着发自内心甜蜜的笑脸,却止不住抽泣起来。
“死到临头,你他妈还敢说!”
一根虎虎生风的棍棒,带着舞动的风声,从我身侧绕了一条得体的弧线,重重地落在面前这:灵魂依然清醒,血肉之躯已浑浊不堪的身体上。伴随着安立东那声痛苦闷叫的,是我战栗亦沙哑的一声尖叫:
“啊!——”
象凶恶的母狮般回头,见到那刚刚施暴、收回手中棍子的唐志林,愤怒地站起,使尽平生气力、尖利地喝道,“够了!你够了!”
怒不可遏地转向他背后的指使者,“放他一条生路!你放他一条生路!——”
我竟然忘了,那张铁青脸上的越积越重的怒气,是我前所未见、闻所未闻、遇所未遇的——
我不知道刚才对安立东跪地相扶、默默垂泪、听他情真意切诉衷肠,是一种多么危险的举动。这无异于重磅炸药,已经使一颗暴跳如雷的心,在胸肺间支离破碎、千疮百孔,这种无药可救,已使它失去了根本的理智。
他面无血色,苍白中透着铁青,牙齿紧咬,无声地咀嚼着自心底里泛起的酸楚与妒意。
脸上的青筋凸现,再又消伏。这沉默的良久,对我的指控与愤恨,竟然置之不理。
他向身后曲丛生挥手,语气如此冰冷,而且面无表情。
“给我枪。”他拉长没有生气的语调,说出这三个字。
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真实地稍纵即逝。却依旧伸手去腰间,拿出一把枪。
在我呆若木鸡的表情之下,一把冷冷的枪,枪口向下,指向安的胸口。
唐冰冷的语气,穿过他与安之间,我的、已经浑然僵硬、血液凝固的身体。
“你带她走?!”他的牙齿咬成了狮子猎食羚羊时、见血封喉的形状,双眼眯成阴暗暴戾的一条线,“你再说一遍?!”
安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体力不支又被胸腹内伤所困,他似是满腔激愤被封印般所制,却强自蓄养气息,为能继续说话积聚体力。我怔怔地看着这样不堪一击、虚弱至此的安立东,泪盈满眶,视线再次模糊。
跨一步挡在那颗意不在我的子弹面前,伸出一只手,勇敢地攥住了枪头。
一行泪滑过脸颊,冰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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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我说够了。”
已有些筋疲力尽的愤怒,融合了历尽沧桑的疲惫。我只觉得这身体,早已不属于我自己;而其中的心,仿佛也早已脱离面前的这世界。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不是曾经的廖冰然,而是一个被深爱旧恨交织、绑缚的动弹不得的灵魂……
“你这样滥用私刑……我不齿;还要夺他性命,我不忍心;我说够了,放了他,放了他!让他走!”
“冰……然……”细微的呼吸从身后的地上升起,我放下握枪口的手,转向安立东。他拼命地延展着脖子,似乎要把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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