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爱十年
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身旁有个汉子起身对我发出一记重重的掌掴。我被突然袭击,腿脚几乎站不住,眼冒金星,闻到嘴里飘忽的血腥味,牙齿都有些微的松动,不由捂上脸,惊目圆睁。
再看赵哥,他居然双手袖起、气定神闲。
“什么东西!?”他冷冷地道,“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疯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更凌厉的神色加之,“要不是因为他,就冲你刚才的话,我非灭了你全家!”
我一惊。似晴天响雷,这话令我的心生出极度恐惧、有一刻身子瘫软,几乎要站立不住——他是谁?他们是谁?我几乎都忘了。
这是怎样的黑暗势力?他们又是怎样行事的?那赌场男人的血淋淋的双臂;陈琳男朋友的声声惨叫、不知所踪;赵婉婷狞笑着将我按埋于水下……
如果说过去我对黑社会的印象只是来自想象,那么现在身临其境,真是不寒而栗。即使起源是这样一个小小、不起眼的、荒谬的争执,他们在强大的报复心和残暴本性驱使下,做出的事,也绝对会令我发指。
我还无心思考,他已再次发难,“你这样的,我弄死你再容易不过!唐博丰为了你,好多事都失控了!真是红颜祸水,男人都逃不过这劫!不过,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他神情现出与着装极不匹配的阴狠,只手对我做出恐吓的手势:“——我捏死你!”
我无以遮掩恐惧的惊慌失措和颜面扫地的狼狈不堪,紧紧捂着脸,怕在前,痛在后。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不敢再说话,怕口无遮拦,言语冲撞。他真被我激怒,会犯浑灭我全家。他身旁的两个人看上去彪悍凶狠,似乎真能做出这种事。那个家即使我曾经逃离,但它是人生的港湾和出处,我并不想无端*去将它烧成灰烬。我在外的所作所为没有给家人留一点颜面,若再惹上黑社会、带去灭门之祸,我情何以堪!
感到内心中有痛有委屈,有无奈,心上烦乱惊恐。
“别再装清纯,到这里来的女人,哪有干净的!他没经过事,我是知道的,”他定定地看着我,凌厉目光能将我生吞活剥,“他要你,就别不识抬举!”
用猥亵的眼光看我,“听说你还是Chu女,他能在那种地方找出你,也算有眼光!”脸上现出邪笑,目光中掠过无情的寒意,接下来的话让我不住发抖:“装他妈什么清纯?伺候男人会不会!过了今晚你要再是Chu女,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又变了和煦脸色,转去看向赵婉婷,“唐博丰强种一个,我他妈也震不住。他要这个,索性就送他玩玩!遂了他的心,你们以后的事也好办。”
分明看到他们父女会心的笑,我却六神无主、如坠深渊。这究竟是怎样欺凌弱小、强取豪夺的世道啊!而我,天啊!究竟惹到了谁?我究竟惹到了谁!?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以受苦明志。我不是勾践,竟是他悬挂于蓬草茅屋破梁之上的那颗苦胆雄心,经历磨难摧折、风霜洗礼,在千尝百咽下干涸了纯粹苦意的风味,风干了千疮百孔中淡然溢出的汁液,我的灵魂,已失去了苍翠的生机,苦求风雨对我垂怜、让我喘息一刻,却换来了更无情决意的打击。
六十 欲火焚身1
六十 *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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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之后,我常常在想:一个人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对于一个女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又是什么?
年少时因幼稚与单纯,意气与背叛,对于家庭,始终见其万恶不见其善念。对家庭的管束甚是忌惮,可是那家,也曾为我挡风遮雨、不求任何代价和回报而给我温饱。母亲对年幼的我细心哺育、含辛茹苦;父亲也为我人生精心准备,筹划过美好的前程。
人可以另外选择居住地,甚至可以在宇宙寰宇随意漂泊。但无法选择生命之源,无法抛弃人生之本。无须固本清源,那原来的世界里有太多你无法忍受的东西,即使那是你曾被太多的苦难和伤害折磨得疲惫不堪、气喘吁吁,你也依然不能与它分离。你无法选择父母,他们的脸上隐藏着你的容貌,身上散发着你的气息;你无法选择你的出身和立足于世的思想;无论你心在哪里,身在何方,哪怕是周游世界各地,尝尽人生玉液琼浆、百味千滋,你永远无法真正忘记——你自小成长的家庭。
当下,被强权威逼,意在要我认输退避三舍、奉献我最后不可让步的壁垒。
我有两条路:一种是遂了那些人冷眼恶语,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对这份爱情,我虽年少,却能深信不疑。我对它的内涵、精髓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因而甚至有跃跃欲试,让他们机关算尽、反被我制,从而惊得口舌打结的恶作剧之心。
另一种,是就此悬崖勒马,逃离此地。聪明地意识到游戏进行到现在,行将与火俱焚,难以脱身。今日与赵哥交锋,真的是让我惧怕成性。我之所以一直以来,在此安然无恙,是因为我碰到的不是赵普云。但长此以往,深入了黑暗的中心,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根本不是少年的我能想象到的事。
离家已经3个多月,看淡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深知并非此中人物,本已暗生退意。是唐博丰,一直坚持要我相伴,锁住我想孤单高飞的心。有时也想,我留下是因为他,还是仍然为了我自己可笑的叛逆?朱敦儒曾有一句诗倍受我推崇:“飘潇我是孤飞雁,不共红尘结怨”。
我自比那孤飞雁,甚至面对这份感情,也少了懵懂少女的几分意乱情迷,显得非常镇定冷静,一如我的名字:永留让人染指弹回、固存的冰冷,让爱靠前却不自觉生出无法亲近的寒意,是一块拒绝被烈日融化的冰。
而今,我被万千思绪折磨得心神俱疲。我跪坐在梯田的土地上,双臂环抱身体,以抵御初秋的凉意。感到夜已经悄悄来临,她的星辰已经闪闪亮起。
夜风吹得我的心纷乱无章,早已落尽的枯叶,似乎恋恋不舍地返青,想在这个秋晚,趁人不备重返枝头。远处黑黑的夜幕,象壁毯上沉重的底色,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壁毯上装饰的金珠,熠熠生辉。
今天,又是好一个平安、寂静的夜。夜凉如水,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今日圆月差几弧将满,即使如此,山上的月光也有超脱俗世的静谧。太安静了,以至于恐惧的呼吸、漫乱的心跳都已经让我没有感觉了。不过1公里直线距离的山下,就是我父母所在的家。
他们,在做什么?离家出走已经3个多月,至今却音信全无的女儿,他们又是以怎样痛苦担忧的心,在估量揣测我的命运?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十 欲火焚身2
若从历史的角度审视,一个国家一个社会,都不过是一片原始的热带雨林。除了正道沧桑赫然林立的参天大树,经年爬藤,还会有洪水猛兽,虎豹虫蛇。一个国家产生黑道和流氓是天经地义之事。国家的历史越悠久、文化越丰厚,则流氓的水平越高。史上中国出宦官,日本出浪人,欧洲出光头党。鲁迅当年就研究过这个问题,写了《流氓的变迁》。
我爱上了一个流氓,或者说,我与一个流氓有染。关系暧昧,纠缠不清。如果我要对传统又正派的父母坦白,他们定会当场气得吐血,晕倒过去。
我更不能说出我在哪儿?我曾做过什么?我没有办法撒谎,也不认为说谎就能得到拯救、同情和保护。我曾生活的环境极为保守,男孩子和女孩子在傍晚月下约会,都会在职工大院里传出“那女孩子是不是怀孕流产了?”的话。那些出自某些道貌岸然的卫道士之口,恶毒又偏激的流言蜚语,对青春萌动的花而言,是致命的夏日严霜。
我没想过要回去,回家,回到那个保守正统,道德楷模的家,因为那些心上旧有的斑斑劣迹,已经注定了我不再具备与传统融合、回归正道沧桑的勇气。回家,是春运途中的旅客倍感温馨和满心荣耀的字眼,而对我而言,却是灵魂的谴责,需要我长跪于地、负荆鞭己,尚不能得到救赎的、属于生命尊严层级的挑战。
我无法自圆其说,无法将我的生存状态和黑暗历史描述成一幅画。无法隐去那些罪恶的、可怕的事不谈,只拣让我能沾沾自喜、刻意炫耀的内容去说,让他们觉得我长大了,有了能力。其实一个人是否强大,根本不在于她得到了什么,而在于她是否依然懦弱、是否依然对得与失理不清头绪。
一只鸟如果得到了翱翔天空的自由,将不会再留恋温暖鸟窝,会更渴望长空万里的展翅鹏飞,会更愿意掠过沙漠丘陵、高山河谷,去追寻它曾驻足停留过的风景。世界对它而言,才是梦想,那个窝或家的影子,将会越来越渺小,成为沧海一粟。
现实是残酷的。有时温情在现实面前,变得情薄如纸。但我毕竟不是野生的鸟,因而对家有着温情的渴盼。即使我看尽繁花,见到它渺小破败如初,但它依然是我失意时的港湾,大海航行迷失时的孤岛。不想那般无情,尚还有一刻留恋家庭温暖的心,——如果那个家,肯再给我温暖,让我留恋的话。
找到一个公用电话的小卖部,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那个号码,终于下定决心。
3个月了,3个月来我义无反顾,情不回首,对那个家弃如敝履,一走出,就再也不曾回头。但今日因为各种繁复心绪,因缘际会,我只想来了,就停一下脚步,至少我是在家门口打电话,多少心头有无法形容的安全感。
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谁呀?”
曾朝夕相处的人一旦小别,哪怕只是3个月不通音讯,听见她的声音,也会有异样的变化。不知我出走对她的打击是否巨大?或者她是否懊悔曾用那么暴力无情的方式对我?
我从没有心有灵犀地感应到过他们的反应,甚至那些日子,在梦里从来都没有梦到过她们的心情,因而对这未知充满了美好的期待——她后悔了吧?她还是爱我的吧?她是否能感应到我在外流浪的悲伤和无助,以一个母亲慈爱的心,对我宽容珍爱,懊悔珍惜?
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会唇舌间狂喊着‘妈妈’这个词汇,象脱缰的野马一样,摆脱黑暗的束缚重回光明;象浪迹天涯的游子,见到慈母展开胸怀,准备热情拥抱他踏上故土一般欣喜若狂。
六十 欲火焚身3
“是我,”我不知道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因而声音出于本能在怯弱,“我是冰然。”
死寂一般的沉默,充斥在电话线的那一端。这金属的电线,为何偏偏担任起交流讯息、心灵通航的重任?此刻,我充耳听到的只是无声,满心期盼的只是冷漠。线的那端,始终没有任何声音。
不在沉默中爆发,必在沉默中灭亡。我紧紧地将耳朵贴近话筒,寄望能捕捉到一点声讯。隐隐地,有压抑着的喘息微微地传来,是一个中年女人神经崩溃的预兆。而后,不可思议地,是一个脆弱女人歇斯底里的哀嚎。我的母亲,在电话线的那段,失声痛哭。她曾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曾冷冷地揍到我泪流满面却毫不心软,眼泪对她来说,向来是懦弱和废物的代名词。却在此刻,情绪极端失控地在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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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哭,居然有咬牙切齿的词句挤出牙缝,在我听来,却带着身临其境的刻骨仇恨,“你在哪?你死哪去了?这么久不回来,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你还知道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得要死了!我担心得要死了!——”
却是更惨厉的痛哭,“啊!我养了你这种东西!——啊,不如我死了算了!”
这才是她啊,这才是她一直的面目。心下释然,还好,她还没有迷失本性。她的一贯风格,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去有所改变。性格是伴随人终身的东西,除非得了帕金森或被人拿板砖拍了脑袋,否则,思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但还是有行泪悄然滑落,是因为敏感的我听出了那绝望哭号里的脆弱和担忧,我,毕竟是她曾养育的女儿啊。
“妈妈,”我忍住哭意,平静地喊出一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那边是擤鼻涕擦眼泪的声音,我爸似乎也在她身后出言安慰。过了一会,显然她平静了情绪,声音重新在话筒里变得清晰,“你在哪?打电话做什么?”
我打电话做什么?其实我自己都并不知道。象在外受到攻击的雏鸟,自然而然地愿意飞回鸟窝疗伤。伸手撇去脸上的泪,语气恢复自然,“这么长时间了,就是打个电话告诉你们,我很好。”
我很好,很好地在活着。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她的声音严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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