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爱十年
唐博丰携我手问,“那边都是我要好的兄弟,你跟我去见见?”
见就见,反正今天已豁出去跟大半的人混了个一面之缘,焉能再怕见人?
还未走近,已有人发现我们,一矮个却强壮的男子起身,迎上唐博丰,在他肩上大拍一掌,“好小子!我不过去了趟新疆,一回来你连老婆都有了!你小子他妈的办事太快!”
在月光下看到他脸上英气勃勃,今日杀气腾腾的平风我也见过,那是个身材相对瘦削,长相略显枯干、眼神带点幽暗的男人。这一个,明显看上去健硕结实、神采飞扬,眼眸坦荡,风格迥异。
唐博丰看我,眼中难掩柔情,又好像不知如何分辨,索性并不解释,讪讪道,“你马征可是大忙人,这小半年都没看见了,怎么?去了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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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哥让我去南疆,那边办了点事,哎,兄弟,还是你对,早点打算有个家也好,象我现在东奔西跑,连找老婆的心都没了!”
又向我大笑,“妹子,唐博丰可是个人物!他的脑瓜子,好使!不像我们尽知道傻干,不会动脑子!跟了他,你放心,亏不了你!”
我咧嘴笑得灿烂,我喜欢的男人不用别人夸,他要不好,我能跟他吗?唐博丰却岔开了话题,“去南疆干什么?老大又有新打算了?”
马征看一眼其他人,忽然将唐拉到一边去,言语神秘。看起来,他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而唐博丰在这些人中间,竟然也有极高的声望。至少我所见到的这些人里,没有任何人用敌对的眼光看他,有的只是敬重或退避。
地上坐着的几人,对我也甚是友好尊重,其中一人见我独独站着,向我示意,“妹子坐下歇会。来点酒?”
我温和地笑着摇头,却打算坐下来等他。
远处奔来一个马仔,似是到处寻人不见,看到这边,大喊起来:“唐哥!唐哥!——”
唐博丰扭头看见,应了声。那人疾奔过来,走近了,对他躬身,“唐哥,赵姐的电话,说是找——”
他环视而见到了我,继续对他说,“——找廖姐接电话。”
唐博丰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狐疑和担忧,他走近我身边,低头看我,眼神里晗着警觉:“去吧,不管是什么事,都来先告诉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六十一 血祭冷月8
“廖冰然,”电话那头的冰冷语气有着昭然若揭的兴奋,带着嗜血的*,压制着莫名的寒意,却只说出一句话,“今晚的月亮好圆!”
“是很圆。”我有着不耐烦,“我也正在赏月,你找我什么事?快说!”
“你知道那骚货现在在干嘛?”她突然说出没头没脑的一句,令我莫名其妙。
“你说谁?”
“昨晚跟我叫板的骚货啊?他妈的这个贱人!”她似乎下狠力做了什么动作,我听到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声音之烈震破了我的耳膜。我的心忽然纠结到嗓子眼,浑身的血液静止不动以至于手脚冰凉。
那是陈琳!
——是陈琳!
我的手不自主地在颤抖,连带着声音也被无边的恐惧惊得战栗,“你在干嘛?是陈琳吗?你在对陈琳干嘛?!”
“我能干嘛?”她的声音带着无边冷酷的寒意,“你跟唐博丰月圆之夜好不浪漫,我呢,动不了你,只好拿这贱人出气。廖冰然,不是有人替你出头吗?我就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我先形容一下:她身上,现在没一块好皮!”她恶魔般的怪笑声响起,却象是放了电话,暴烈的声音变得模糊遥远,咬牙切齿的仇恨却依然清晰:“他妈的,你这贱人惹我不是一回了!今天我先撕烂你的嘴!”
“啊?——”陈琳惨痛地大叫,声音因为极端的痛苦而扭曲变形,拐了好几个音节。但这痛根本无休无止,此声才息,他声又起。旁边还有嘈杂的女声,听起来,攻击她的人绝不止一个。我将嘴紧紧地贴着电话大叫:“喂!喂!赵婉婷!赵婉婷!——”
却无人再接听电话,只有嘈杂的粗口和赵婉婷疯狗咬人般的狂吠,在我的耳边残酷地清晰传来,我的心上扬起了绝望的无助,心急如焚,此刻,我愿意把自己的肉体一片片撕碎,点火速速烧成一缕青烟,融入电话线,狂奔至那一端,去救我的朋友,救我的知己。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地,她故意放着电话,却在那边痛下毒手,让这可怕的声音和着身临其境的肉体和心灵的剧痛,来折磨我颤抖惊惧的灵魂。
陈琳,我的陈琳!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赵婉婷,你是不是人啊?
脑子里泛出她的狞笑:她会杀人的!她一定会杀人的!
想起那张苍白的脸、柔弱而又温暖的笑,我的心里涌满了发抖的绝望,不!我怎么能眼睁睁地这样看着、听着?我宁肯现在割掉耳朵、宁肯把我无能为力的双手弃去、宁肯把脑子里主宰想象的细胞通通掘出,也不要,不要这样在心里被惊栗渗透主宰。
我脸色煞白,失去了血色,一瞬间愤然摔掉了电话,跌跌撞撞地狂奔出门去。碰上那个叫我来的服务生,一脸惊愕。
“救人!——杀人了!她杀人了!”我语无伦次,脆弱的神经几乎失常,在极度的恐惧不安面前,我的四肢和思维都失去了冷静。我奔出门去,狂奔向后院的池塘,在那里,远远地就看到了唐博丰,他还在和马征单独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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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我还从没有用过这么飞速的奔跑,像是我的心肺扯断了羁绊,即将涌出咽喉。我气喘吁吁、夺命狂奔,根本不介意我停下时是否还会有呼吸,我只要奔向那个男人,拼了命地求他,求他出手去救陈琳。
“救救她!——”我收不住腿脚,冲撞上他的身体,他几乎被我撞到,却韧性极好地挺住,伸手将我拦抱住,凝神听我神色痉挛、语无伦次地大叫,“她,要杀她,救她!去救她!求求你,快去—救她!”身体已到极点的负荷面前,忽觉口干舌燥,不自主地干咳起来,话也无法再流利地说出口。
他和马征不约而同地惊问,“怎么回事?”
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不寒而栗地颤抖,我的声音和肉体现在都不再归我支配,我想说话,却发现瞬间失音,我张大了嘴,是多渴望现在能大吼着说出我的愤怒和绝望,但我拼了命,也只能用暗哑失音的嗓音说出,“赵—婉婷—在打—陈琳。”
我哭得无声,眼泪扑簌簌地滑落,神情有着断肠般的伤心。唐博丰又惊又怒,一把将我揽在怀里,却沉声道,“是真的?”
我泣不成声地点头,声音抽抽搭搭,“她打她,让我在电话里听……陈琳很痛……她,一直在喊痛……”
“她们在哪?”他揪住我胳膊,给我力量让我清醒,语气沉静。
“我不知道?!”我狂乱地哭着。赵婉婷那个死女人,问了也不会告诉我。
“我马上叫人去找!”他沉声决定,跟马征告别,一边扶住我离开。“咱们走!”
六十一 血祭冷月9
我疯了,我的心碎了。我内心中所有能称之为人性的善良感情,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都不复存在了。任何血腥、任何恶毒给人带来的惊悸,哪怕是臭名昭著的古代酷刑,哪怕是电影里五马分尸的惨烈一幕,都比不上我此时亲眼所见,亲手抚摸这具饱受摧残的躯体,带给我灵魂的覆灭感有力。
——陈琳,这个原本秀气琅琊的女子,被那些女疯子们拳打脚踢地围攻,身上伤痕无数,脸上*肿胀着惨不忍睹。但是这些皮外之伤让我惊悸,却并不足以引起我内心意欲呕吐、感到窒息般的痉挛。
让我心的心坠入鬼域魂飞魄散,甚至连自断手足、扯发啮唇也无法溢于言表的痛感,来自这样惨绝人寰的一幕:赵婉婷十足流氓,在毒打之后,居然还嫌不解恨,找来个啤酒瓶,在墙上磕碎,施行令人心胆欲裂的兽行——残忍地将碎渣耸立的酒瓶捅入陈琳的下身。
我望着那雪白枕上,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紧闭着无法睁开的眼睛。气息微弱,连睫毛都没有生气地平垂。她的表情残留着一点点倔强和不肯认命,从她那几乎透明的疲惫神色里,我仿佛看到了那一刻,一具不甘忍受剧痛而颤抖扭曲的身体,在惊恐冷噤中喘息挣扎着,如风中残烛,妄想挺立筛糠般战栗的坚强。但是,那血肉之躯焉能忍受这样残忍的蹂躏?
一个无辜女子年轻脆弱的生命,就会这样象野草一样地被菅灭?
血漫黑砖,流得遍地吗?在漫无声息地湮没一个曾光华四射的美丽躯体吗?还能去美化恶毒和黑暗的丑陋吗?
一个人已匍匐在死亡阴影下,还能义正严词地驳斥那些伪善、畸形的杀欲,还敢涤荡仇恨与暴力身披的血衣、舔舐冷傲的冰刃吗?
战场上英雄之血让人轰轰烈烈;江湖争斗侠义之血让人荡气回肠,母亲忍痛生育之血让人感喟生命;男人因爱为女人流血让人温情陡生,但这样流血算什么?!算什么?!
它除了让一个孤苦无助的灵魂,对世界生出绝望;除了让一条原本热烈聪慧的生命,掉入冰冷的万丈深渊,带着对世界苛厉的谴责去地狱申诉;除了让所有疯狂的野兽,发出*嘶厉的吼叫,洋洋得意于他们丑恶灵魂的杰作;除了让乌云蔽日、公道湮没,黑暗势力一手遮天,而善良的人却在这里沉睡着死去,还能留下什么?!还能留下什么?!
我没有见过那流血的一幕,但多年来,那血腥的一幕在我脑海里想象的角落里,始终存在。那是忘不掉的死结,是灵魂里永远无法妥协的暗伤。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港台片里血腥的场面,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得麻木,看得心境沉滞;却不敢在那时闭上一会儿眼,从想象的细胞里找出人生这个曾经的片段,对它品味咂摸,因为我怕我再次被心痛淹没。
我的眼泪,再也不能吝惜流下,我在那样无助脆弱的生命面前,痛哭失声。我握着她纤弱的手,就像握住了一缕青烟,我没有任何能力去把握,她的命运她的未来在今天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人不能胜天,命运把我送到她的身边,却让她热烈激|情的生命因我而冷却。我是冰,我是一块纯粹的却顽固的冰,这样在我身边的温暖,最后都被同化成我的温度,她曾想要融化我,竟是徒然。
眼泪是咸的,我此刻如何自虐都不会感到痛,我想用一把利刃,在我腕上划出狰狞的伤口,在道道伤口上刻意滴入我灼热含盐分的泪,这样烧灼、摧残我自己的肉体,才可以减轻内心难以挣扎摆脱的剧痛。
我哭,不是因为我怕了,我不是要这样懦弱地应对野兽的示威。人固有一死不是吗?但是生命应该有活着的意义,也应该有死了的意义。
历史上小人物的生命,就是这样无从轻重。多年之后,除了我,在场的人还有谁,会记得陈琳这个名字,怀念这段以血浇筑的友情?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醒来看到我第一眼,用失声的咽喉、干涸的唇表达“我…要…回家……”时,对我心灵的震动。
回家吧,陈琳。你原本就累了,象疲惫的鸟儿梦想回到温暖的家园,你看尽了繁华,确认它是过眼云烟,飞得越高,越有不胜的寒意,所以你厌了,你原本就想离开的。
是谁?撕裂了你的翅膀、用生硬残冷的力道拔去了你的亮羽?是谁?连带着让你的尖喙都残忍地剪断,让你无法捕猎,无法觅食,活活地饿死在沙漠与绿洲交界的边缘?生为女人,你的生命中不再有为*,为人母的机会;即使做凡人,你的世界变得残缺,生命中失去了真正的阳光。你曾逃避家庭,在这里奔忙,撇去离愁别绪,企望离开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可是,是谁给别人这样去伤害你的权利?
陈琳,我看着你的眼睛,而你只要看着我的眼睛——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心里的感觉我都懂:我懂你的不甘,你的深恨,我懂你倒下那刻,脆弱的无助,恐惧的痉挛。你自己都没有想到——你孱弱的身躯会忍受这样恶毒的折磨吧?
即使那样,我也知道——你没有后悔成为我的朋友,也没有后悔救过我,帮过我!
我还有什么顾虑?我为什么没有勇气也去做大逆不道的事?我为什么不能为你讨回公道?我为什么不对那个恶女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琳,我懦弱过,我自私过,我小人过。我冷静冷若冰霜,曾对他人的苦难和世间的不平事不关己、置若罔闻。我一直以为:我和你一样,此处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和你一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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