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蛇王的吻痕
几滴血渗出铠甲,殷红了那个她亲手为他挂上的护身符。耳畔依稀传来赫澈那稚气可爱的喊声:“爹……要回来哦,要回来哦,要一起吃胡萝卜哦!”
视线渐渐的模糊,冰刃将身体一点点的冻结。绿眸中最柔和的深处,却始终印着澈儿和他啾啾时的画面。小家伙在餐桌上,为他夹的那根胡萝卜。他在榻上,搂住他声声切切叫爹的时候,他追着他的马一直喊爹早点回来时的小模样。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母后说过,要守护他真正想守护的东西。
弱水说过,诅咒之印,只有敌人的血和他全部的血,才能解除。
“澈儿……”
他手握着那个护身符,嗅着里边向日葵的花香,知道妮子正带着儿子在向日葵花开的地方等着他。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像现在这般打着雷,她都一定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外等着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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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和她的朝朝暮暮,想念她的体温,她握着他的小手。想念她深深看着远方的双眸,还有她甜腻的一句“相公”。
“妮子……”
低哑的叫唤,透出他多少的不舍。他多想多见见她,多抱抱她,多回去一次陪她等到蒲公英花开。可他,却只能割断了脉搏,取出他的血,一点点地向外放出。每滴出一滴血,就是澈儿的一滴命。
蓝玖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前进,只是略是落寞地将血滴向他脉处,却故作冷漠地嗤笑,“你还是选了救他,你还是那么蠢!”
“像父王为了我一般,本王也是为了亲生骨肉。蓝玖冥你记得,将来弑你的,会是我赫莲野的儿子!”
赫莲野额顶的朱砂发出熠熠红光,半响,一条红蛇飞出他身体。他将这满身的血,洒向红蛇,听着它撕吼,它抗议,仅是轻轻地拥住那蛇头命令,“把我的血,都换给我的儿子。像守护我一样,去守护他和妮子,这是本王最后一次求你!”
“嘶——”
“老朋友,去吧!”
他拍了拍红蛇,弃下蛇风斩,踉跄地躺在了那片幽冥之地。看着湛蓝的天,看着飘下的雨,声声撕裂地呼唤她——
“妮子,本王好想再抱你一次,再和你看日出,看月亮,看向日葵花开,看你雀跃的小脸,看着你在我怀里睡去。可我、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如果可以,我爬也会爬去,可我不能让你看见我消失的样子。今年的向日葵花不会再开了,别再等我了。答应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霸道。”
他手握着护身符,孤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仰头望着天幕,脑海中满满的回忆。这些,已经够了,来不及对你说的话,来不及对你的温柔,来不及遵守的承诺,来不及许你的幸福,都是我欠你的。
“你要记得,记得我欠你。你要活着,活着向我讨债。你要每天都开心,因为我爱你。死了、也只、爱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舍不得你。
来不及对你说那么多,所以合不上那双眼。
当眼泪从眼眶流下来,当他化成一条血色银蟒时,连哭泣,都已不再。妮子,给我活下去,记得我爱你,记得今年的向日葵花、不会再开了。
“嘶——”
红蛇霍地急转而下,将那条银蟒拖向天空,拖的很高、很远,拖着向有她的地方去。可却在那一刻,赫莲野的蛇身也化成了透明,一点点的光辉向外扩散。
当护身符脱落时,他的身体化成漫天的银花,洒向每一处的向日葵花的地方。
蛇王陨落,天色一片阴霾,蓝打打忽然打开房门,捻过眼角渗出的泪疑惑地问,“澈儿,你看娘眼睛里是不是进了沙子,为什么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正文 第197章 葵花沉甸甸
“娘娘,没有沙子哦。”
赫澈为她吹吹眼睛,抚着她憔悴的脸蛋懂事地劝她,“不要哭了啦,不是不是做噩梦,又想爹爹了?”
“我也不知道,只要一闭上眼睛,眼泪就止不住。”
蓝打打一直试眼泪,可眼泪一直噼里啪啦地滚落。任她试去几次,泪水的涟漪总是淹没了眼眶。那咸涩的液体,总是在唇边挂着,令她尝到苦涩,尝到难过,尝到心揪成一团般的痛。
门外的雨下的很大,雷声一直不断。她在房中踱来踱去,洗过的娇好的脸庞,总是梨花带雨。
“澈儿,去给娘倒杯茶来,我的心好象要裂开了。”
赫澈忙扶她坐在椅上,为她叫侍女沏好了茶,乖巧地服侍她压制心口莫名的疼痛。她面色苍白,握住茶杯的手松动,茶液溅了一地。她弯下腰去捡碎片,指腹被刺伤,渗出了丝丝殷红的血丝。
“娘娘,你手流血了,好不小心哟。”
“是不是你爹他出事了?”蓝打打边诹着血,边含泪重新打开门,撑出一把蓝色雨伞,悄悄地顶风雨出门。心如刀绞,泪痕斑斑,她无法再痴痴的等待,执拗地想寻找向日葵花开的地方。
“娘娘,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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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向日葵。”
“可外边还在下雨耶。”赫澈小小的身体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勾住蓝打打的小指漫步。他步伐小,她便走的很慢。街上一个人没有,屋脊变的空旷。
只有一大一小四处寻找赫莲野说过的那个开满向日葵花的地方,“娘娘,花花到底长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蓝打打撑着伞,将赫澈抱进怀中一起打探。只是一处开满向日葵花的地方,只有一句戏言,只是他不准她上战场的托词罢了。可她,却踏破了脚也不肯放弃。
或许很傻,或许很不值,可她却还是没停下过寻找。就像她眼角的泪,从没停下过一样。不知找了何时,赫澈忽然指着那片金黄的谷地说,“娘你看,那是不是向日葵花哦?”
“是啊,这就是爹说的向日葵谷地。快下来,和娘一起采回去,种在花圃中,爹就会很快回来。”
向日葵花种,热情洋溢,代表光辉,代表勇敢。代表永往直前,不畏一切的爱。向日葵花还未开,可花上却布有一层小小的银丝。
“好哇!”
“看我们谁采的多?”
蓝打打和赫澈开始漫山地采下向日葵,捧进兜起来,在美丽的山谷间,在淅沥的雨水中抛下了伞采摘。
“娘娘,这朵花好重哦。”
“每朵花都好重,好象有爹的味道。”蓝打打玩笑地说,可她的泪花,却一点也不玩笑。当踩下最后一朵向日葵时,她的泪珠如雨下,捧着沉甸甸的向日葵说,“相公,你告诉我,为什么风吹不散,我眼角这些讨厌的泪?”
耳畔依稀传来那风沙带来的他的话语,“给我活下去,记得我爱你,记得今年的向日葵花不会再开了……”
“娘,你看我采了很多!”
赫澈牵牵她的小手,而她的身体却‘砰’地倒向那片谷地中。她四肢摊开,苍白的脸上尽是绝望。看着他那条守护蛇独自回来,她低低地哭泣,“是不是你在告诉我,是眼泪让你变的沉甸?”
从红蛇附进赫澈身体,将血换给他的刹那,她大抵全懂了。
为何眼泪流不停,为何想采这一朵朵的向日葵?为何,她的心揪痛到比死了还疼痛,为何……她哭的岔了气。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她问他,呢喃地问他,“你要把我托付给谁?你要我,以后一个人怎么走下去?你好坏,约好在这里等你,可你却不回来,让我永远也等不到你。你好残忍,连一声再见,也不和我说,就让我不要等了。你真的好过分,明明你走了,却要我活下去,要我想你,念你,记得你,可你却再也不会哄我了。赫莲野,你知不知道,我不要你离开我啊?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时候,我会害怕,我会活不下去啊?”
蓝打打真的绝望了,真的不会哭了。她不悲伤,真的不悲伤,不知该如何悲伤地面对这寂寥的古代?
“娘!”
赫澈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她伸手将他揽进怀中,轻拍地说,“爹走了,澈儿要乖,不可以在娘面前哭。”
“唔……娘娘不哭,儿给吹吹。不哭,不哭,澈儿给你唱歌。”他眼泪如豆,却逗着她笑。
她一直笑着,将向日葵花抱起来,“我们把爹抱回去吧!”
在她抱起向日葵的刹那,身子虚弱地倒进了其中。听着赫澈的哭声,叫唤声,她猝然昏厥了过去……
蛇宫沦陷了,他也不在了,她沉睡了三天三夜再也醒不来。守着向日葵花上的银色残骸,她想用她的命去换,可他却回不来。
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离去,他怎么能放任她一个人赖床,他怎么不骂骂她,打她屁股,说:“小懒猪,该起床了!”?
“娘——”
赫澈泪眼汪汪地叫唤着,已失去父王,不能再失去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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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小的他可怜兮兮的抽泣,红蛇长老将他拉扯过来试了试纵横的老泪,“等会儿她便醒了,老臣们如今只有倚仗太子身上和王相通的本事了。将这些向日葵上银丝一点点拨下来,放进这个钵里,看能不能重塑成肉身?若是你舅公帮忙,或许可以保住肉身,但王的元神魂魄归于何处,便的向那阎罗王问了。或许妖死也不能复生,可……老臣舍不得王就这样离开我们……”
正文 第198章 重塑肉身
“老臣觉得该去将王的碎片捡全。”白蛇长老从旁建议,见把钵中的银丝如何亦不够一具肉身。
“我们去找哈!”
赫澈一声令下,四大长老率余众,都到蒲公英山谷附近去寻找赫莲野的碎片。天外正下着小雨,可雷却早已停了。
希奇的是,今日也没有半丝吹拂阻挠的风,任他们四下找。连鹰,雀,树根老须也没空闲鼎力相助。
大抵将那银色的钵塞满时,赫澈才回来在四大长老的指引下做法。将身体中红色守护蛇逼出,令其附进钵中,再双手捧着钵低泣地呢喃,“爹爹,我和娘娘都好想你,你到底在哪里?”
钵中的银丝凝结到一起,他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看着化为碎片的父王,哭的淅沥哗啦。稚气嘶哑地叫喊着:“爹……澈儿在等你回来啊!呜……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我怎么叫你都不理我?”
一双芊嫩的手,忽地覆上他小手。耳畔传来她的话,“蛋蛋别哭,我们要把眼泪留着,攒着,忍着,憋着。想哭的时候就想着父王在的时候,想着他还在我们身边,想着那些幸福的场面。等到哪一天,他真的不能复活了,我们才有理由哭。”
“娘娘!”
蓝打打从榻上醒来,伸手陪他捧住了银钵,淡淡地笑着。纵使这没有眼泪的嫣然一笑,比泪珠愈看的心酸,可却是一种坚韧的力量。以娇弱不堪负荷的身体,撑起了这蛇宫的残局,撑起了本该属于他的那一片天……
★★★
万花缭目的花亭外,绵绵细雨还在淅沥飘落。紫鹃花环绕膝下,淋湿了蓝打打和赫澈单薄的衣衫。
在纷扰的芬芳中,弱水的琴声不绝于耳。在某个厢房中,她芊芊十指,抚出的是幽若的乐曲,也是对蓝打打的怨。她抚出音杀,抚动花亭,抚的天地动摇。可蓝打蓝打却一直捂住赫澈的双耳,跪在那里不离去。直到双耳都渗出了血,看的四大使者不忍心。
“王妃请回吧,宫主的性子是绝不准许别人骗他的。你化成丑娘欺瞒他,令他好找,此帐自是算在王身上。”菊使者规劝道。
“那我请舅舅把帐算在我身上,把相公的肉身保住。”
蓝打打执拗地跪在那里,看的菊使者连连摇头,“宫主是六亲不认的,你跪怕也是白跪啊。”
看着她双耳渗血,淋的狼狈却为夫硬撑的模样,菊使者回到房中禀告,“宫主,她还在亭外跪着呢!”
花自弃紫襟微微捩开几许,蜷卷美丽的发丝在胸前拂动。他一派儒雅,怀奚落着美人,慢条斯理道:“去给她送把伞!”
“可宫主……”
花自弃一扬手,禀退了全部。只剩下小妾与他耳鬓撕磨,他花言巧语邪挑曰,“月儿,本宫最喜欢你的小鼻子,美的叫我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去。”
他如养花般悉心地呵护这一诛诛和花罗有相似之处的女子,可狭长凤眸,却飘向了门外花亭。隐约看到跪着的一大一小,触动了心底曾经熟悉的隐隐疼痛……
“蓝姑娘,你还在?”
弱水推开房门,幽雅走向花亭中,凝视那个钵,双眸亦泛红。从是无心的她,却爱上了那个对他无心的男人,令她心也乱,泪也落。
“弱水……”
“义父不会帮你,可我会!”弱水指尖缓缓地碰向那个钵,清风般的笑中有了一丝冷却的妩媚。“倘若你不在的话,弱水会为他散尽我自己!”
“弱水,本宫养你,是让你为男人生,为男人死的?”
花自弃忽地出现雨中,走近蓝打打面前。伸手抬起她下颌,很是毒舌道:“真是一副怨妇相。”
“舅舅,你帮我把相公的肉身复原,我愿意嫁你。以蓝打打,以丑娘的身份嫁你做九十九房。我可以嫁大公鸡,我的手可以伺候你一辈子……我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可以!”
看着她花露的大眼水汪汪的清漾,倾尽一切的勇敢。听着她铿锵有力的“我可以”,花自弃心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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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揶揄的凤眸,渐渐的忧郁不见底。宛如一波紫潭,如此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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