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漫
他们不来也罢。来了也更好。一锅端掉!
由此,姓夏的谁不恨她?
她或许很难忘得记夏举缓缓倒地时面对着她那目瞪口呆的神情,继而眼里浓浓的恨意。。。。。。
最后都化成了一具渐渐失去体温的躯体,再然后变成一具尸体。。。。。。
季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象原本以为的那般坚决。她甚至在带走程念的过程中,也花费了不少力气。
那时的他还很想爸爸。却不知道他的“爸爸”,已经被他的妈妈以信任和出其不意而杀死。
抱着哭哭啼啼的儿子,扶着受伤的肩臂,季雨坐在直升飞机上越来越远的飞离伊拉的时候,不是不感慨的。。。。。。
这一片如此蔚蓝美丽的海域,从前没有属于她过,从今以后,也不会再让人留恋与内疚了。。。。。。
摇摆的飞机中,27岁的季雨,带着对五年前的刚来时的那一点悼念,在满天轰鸣的爆炸中,在这离开了伊拉。
在飞机驶向中国大陆的蔚蓝天空上,望着越来越远的那片海洋中,为那么多人的死感慨,搂着一身病的儿子,最后她问自己,你不觉得自己也失去了很多吗?王大鸟不知活得成没?小艾死了,他们都是重感情的人。
电影《十月围城》中最经典的台词,莫过于孙中山的一段独白:“十年前,衢云兄与我讨论何为革命。当时我说,革命,就是为了四万万同胞人人有恒业,不啼饥,不号寒。十年过去了,与我志同者相继牺牲,我从他乡漂泊重临,革命二字于我而言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再道何为革命,我会说:欲求文明之幸福,不得不经文明之痛苦。这痛苦,就是革命。”
当年那么难的中国,是因为有了这么多的革命义士,才有了为来。但现今的他们,能做到的又有多少呢?
季雨她明明就用亲身经历体验到了,革命是需要代价的,而且是巨大的血的代价。这种痛,她只愿儿子能做了手术,早日好起来。却不用在内疚自责了。
而对男人,对这片土地,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从来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紧紧的搂着儿子,看着越来越小的那片蓝,与鼻中慢慢淡去的那种熟悉味道,她的眼睛还是,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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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南方周末》25年回顾特别报道中有一例,《青年生活信箱》栏目王行娟1986年2月14日2版——
“编辑同志:我和表妹相爱两年了。。。。。。但法律是禁止近亲结婚的。。我们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如果结婚,将不生育,决不给社会添麻烦。。。。。。如果强迫我们分开,我们只好以身殉情。广州市小温”
编辑回复小温同志:“人的一生不能仅仅为了爱情,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对社会的责任,对事业的追求。。。。。。因此,在你们的面前并不是只有两条路,要么结婚,要么殉情,还有第三条路也就是康庄的大路可走;果断地终止你们之间的爱情关系。双方互道珍重后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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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实中关于带有血缘的爱情,不少。季雨回中国,接受嘉奖,重回单位上班。得的钱也不少。但一生的心愿唯希望儿子的病痛早日好起来。
她所纠结的问题在聂叔叔那儿找到了答案。太多年以前了,季雨的妈妈仍是漂亮美丽有气质的。当年的高官,程雨的父亲,也即夏举的亲生父亲程启泰,来到贵阳巡视工作时,看上了季雨的妈妈。
当时程宇还没有出生,夏明也不在贵阳,与季雨的妈妈也还没有结婚。因为得不到丈母娘的同意,男人总是要去闯一番“事业”的。
那是另一代的故事了。算是那么多的孽缘吧,也是那么多的阴差阳错。。。。。。夏明回来后,怀疑季雨的妈妈被北京那个姓程的给强,奸了。而小季雨就是孽种!
任季雨的母亲如何百般解释,他都不肯相信。夏明去了北京后,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将程启泰的儿子带回来。那还是姓程的私生子,见不得人的。尽管,程启泰已经做好了接儿子回家的准备。
后来的后来,或许是发生了一些事。夏明再也没有回来。至于他与季雨妈妈之间有过什么,谈判也好,妥协也好,聂叔叔也不得而知。
而他与季雨姨妈一生的悲剧,就在于他们在深深相爱之后,早已是孤儿的聂叔叔后来才发现,他们竟然是表兄妹!
这是一个多么没有办法接受的事实!
终其一生,他们也只能互相关爱,一生守候。
季雨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的悲剧。
就算他们互相折腾,爱慕而不得。总好过她一个捡回来的孩子吧。
当年妈妈先是告诉爸爸怀了孕,结果被强,暴了。孩子流掉了,她没有告诉夏明。捡回来了一个女孩,就是季雨。。。。。。
至此,季雨觉得自己此前纠结的种种,关于与两个姓夏男人的性与爱,在这里,都无关紧要了。
从头到尾,她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到如今,孩子病情危险,她只能握着这最后的一点点温情了!
唉。。。。。。
刚下北京西站的时候,熙熙攘攘的街道显然让季雨觉得很是陌生。她已经多年都没有来过这里了。
而迎面扑鼻而来的那种大都市的气息,显然让程念兴奋不少。
坐在公车上的时候,他一直趴着窗户往外看。尽管他没有在言语中如此激动,但那兴奋的眼神还是让季雨的心酸酸的。
她看着夜幕下的京城,川流不息的公路,一切都繁华而美好。让人心想往之。
但这是一个距离她太遥远的地方,她有着更重的事要做。更不一样的生活要过。
季雨带着程念在北京租了一个房子。就在协和医院旁边的旁边。带去的人说是近,其实已经相当的远了。没钱的话,就只能住便宜的地方。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早前已经在骨髓移植申请中登记了。但迟迟没有合适的出现。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血亲中的。只是。。。。。。
季雨回头望望睡在床上的小小儿子,在握着手上刚从桶里捞出的湿衣服,用力拧了又拧。
湿水滴进桶里面后,她抬头看着北京城东南方向,黑蒙蒙中,一片迷雾。
这是城中村的一片落魄地带,交织的电线网中,吊晒着各式各样的外套或内衣。一阵轰隆隆的火车声刚刚经过,绵延得很有威力。
她刚刚一直坚定着的眼神,忽然对着那个遥远的方向,有些伤感起来。
其实季雨是喜欢这种喧闹中的宁静的。华灯初上过后,家家户户回到属于自己的窝里,安稳过日子。家庭。。。。。。完整。
对于这个气场强大的城市,没有哪个人不曾为它轻轻触动过,。就连一向淡然的季雨,也会微微触动。
并且在做了母亲之后,她九年后又来到了这里,当然很容易的就想起了——孩子的父亲。
想起当年他是怎么带着她游北京城的。更加反衬现在孤身带着儿子求医的孤苦与落寞。
一个人纵使再坚强,也会有心酸的时候。季雨挂好衣服,从衣服之间的空隙中,看着楼下就是菜场夜晚时的萧索。觉得不论对与不对,她都还是来了。一定要求到一个结果。
远处层层叠叠的过去,都是高低错落的私人住宅。大小不一的阳台与衣服毯子间,有光亮的没光亮的,有人在看电视,有人在收衣服,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唱歌。季雨不停的低头捞衣服,拧衣服,挂衣服,都懒得看。
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远方一处凝聚力超强的一束目光,实际上已经盯了她好久好久。。。。。。
如何现在开口,如何挽留?
孔雀
季雨的动作流畅,到后来把最后一双袜子挂好的尸骸,她蹲在桶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季雨在弯身的一个瞬间,猛然抬头。
她的眼睛如同一个广角度的转角雷达一样,慢慢的回旋于眼前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于眼角余光处能将她带往视角的地带,她也都有留心观察……
人的眼睛是会有视觉上的短暂停留的,可是眼前这一切,似乎仍旧与刚刚没有什么两样。
她那突然泛起的一点怀疑,也找不到安放的角落,只能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作罢。
季雨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枪,因为不是公务,而是私人的事。但是她巡视四周的时候,一股凉风吹来,吹醒的是她的头脑。
想来范增辉的忠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立刻回了屋。看着儿子掀开的毯子,她慢慢的覆盖好,心中由慌乱变为安定……
第二天,她就带着儿子上了程家。那是很多军队高官所住的地方。她一步步的走近,却只能远远的盯着那个朴素却高大的大门望。
不时有许多挂着军方牌照的军车与豪华车出入,更有普普通通的车牌,但是耀眼的车标。
特别是站在高墙外,看着里面层层叠叠的名贵植物。
这是不属于她的师姐,却是她所要争取的未来!
季雨有想过先不要带儿子过来,因为事情恐怕很难谈妥。而且她也怕求人的时候会有难堪的场面被敏感的儿子看到,他会做出让季雨劝都劝不住的事情来。
就这么的放儿子一个人在那儿,也是万万不行的。她如履薄冰,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她拿着一顶帽子给程念带,躲在树下。慢慢拿着小扇子给他扇风。
程念却反抢了过来,给她扇风。“妈,我们在等谁?那个‘爷爷’?”
季雨拿纸巾给他擦汗道:“是啊,看有没有机会啊,等他出来。”
“那,我们不能进去吗?”
她再度看了看那个大门口,两位士兵站得笔直,汗水浸透了制服,却仍是纹丝不动。
以前,她也会像他们一样,甚至会比他们还要坚持。但是现在,她冷冷的看着公式化的他们,觉得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或许,现实真的很会令人低头,没有办法。
她左等右等,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快等到傍晚,在他们的这个方向,才有一个人姗姗来迟的走过来。
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这是一个最中间的人物,季雨看着他那白皙得有些假的皮肤,已经无暇去考虑他是否做过微整形。
曾几何时,她也以开朗的心态,健康的锻炼方式,获得有完美的皮肤。现在的她,为了生活奔波,心理压力又打,早已经不复当年。
只是一只养尊处优的一帮人,年华似乎都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过印记,甚至于,他们的个性反而越发的凌厉起来了。
她心中念想种种,心中一个忐忑,头已经先低了下来,“麻烦您了。”
语气不是不卑微的。
继而转头想要叫程念也乖一点叫人,想不到他也已经有样学样,低头微鞠躬。“您好。”声音虽然小小的,但倒也能让人听得清。
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不会让母亲为难的好孩子。
高秘书扶了扶眼镜,嘴唇抿了抿,终于还是丢掉了寒暄,直奔主题,“首长他,不想见你。”
季雨抬起头来,她早就料到了,困难是必然的,“高先生……”
高秘书看了看孩子乌黑的脑门,他心中刚刚涌起的那一点点怜悯,很快就淡化了下去,“首长说了,你害死了他的两个儿子,无人……替他养老送终。”
眼看他又要扶了眼镜继续说,季雨迅速打断了他,“您可给看好了,这是他亲孙子。”语气坚定异常,可是高秘书并没有挪眼。
她是自信血脉的无法分离,纵使程家他日真的想要回这个孩子,为了儿子的未来,她也只能认了,大不了一辈子留在北京陪着儿子。
可惜高秘书冰冷的眼神中间,不见得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季雨知道,今天是无望见到程家老爷子了,甚至于是踏进程家家门了。
但是她的眼睛仍旧是亮晶晶的不放弃,在这夜幕渐起,华灯初上的夜晚,让一向公事公办,绝不为定价多说话少传话的高秘书——
临了,终还是问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他的眼神里,有怜悯,有好奇,也有不屑、
季雨拉起程念的手,昂起高高的头颅,嘴角扬起,表情却是很冷静,语气自信而从容:“是。”
她没有跟谁赌气,就在这一刹那间,她忽然明白了一个很深的道理,她不欠谁的,谁也不欠!
高秘书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样走了。
几片落寞的树叶,萧索的旋转着落下。
季雨微微弯下身子,摸摸程念的头,笑着对他说:“饿吗?”
从儿子有病以来,她从未如此轻松过。释然,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但是程念可不领情,拍掉她的手,撇撇嘴:“叫你别摸,再摸就长不高了。”
季雨不以为意,拉着他的手,觉得热热的,温温的。
他们准备要走了,慢慢的往回走。
路边仍旧是长的茂密的树丛,路灯昏黄的从树叶顶上与缝间洒下。
将他们一大一小的影子,剪得很长,很慢,却没有寂寞,而是点点的温馨……
他们就这么慢慢的挨着路边奏折,也没有留意到一辆银白色的SUV刚刚疾驰而过!
不过,对方的眼神锐利得厉害,才过一下,车速就慢了下来。
然后,它再慢慢的往回倒车。
季雨这下也注意到了,车上的人在慢慢的后退中,似乎盯着他们的背影和仪态看了很久,这才停住。
然后,车门打开,车上似乎只有一个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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