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参者





    然而,麻纪也对他提出了忠告。
    “柳泽先生,您来得这么频繁,钱很快就会花光吧?而且一个人来也不能把开销算成招待费。”
    “没关系,你别看我这幅模样,还是有点存款的。”
    “即便如此,您总这样也会把家底花光呀。”
    “可我要是不来,就见不到你啊。”尚哉鼓足勇气说道。
    他的话奏效了,麻纪对他说:“那我们就在周末约会吧。”
    一开始尚哉还以为麻纪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麻纪发邮件问他什么时候约会。
    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在东京迪斯尼乐园。阳光下的麻纪比在店里时更加纯真而充满活力。麻纪说,自己隐瞒了真实年纪,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尚哉认为不必隐瞒,但她表示,虽然只隐瞒了三岁,但不仅顾客的态度不同,得到的待遇也不一样。
    尚哉举得大三岁无足轻重。能和她约会,他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约会了几次后,尚哉开始想完全拥有她,不仅想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还强烈希望她辞去夜总会的工作。
    一天,他直接了当地提出要求,麻纪听后一脸为难。
    “可我干不了其他工作啊。我不想做什么办公室职员,工资也肯定没有现在高,那样连房租都付不起。”
    她一个人住在五反田。尚哉去过几次,一般的女白领的确付不起那里的房租。
    “要是那样。。。。。。”
    尚哉做了个深呼吸,说出了原本没打算在那天说的话。他求麻纪嫁给他,和他一起生活。
    麻纪先是惊讶,继而羞涩,最后流着泪抱住尚哉。当时两人在台场的露台上,周围人很多,但她视而不见。
    几天后,尚哉安排麻纪和铃江见了面。当时氛围并不差,铃江对于麻纪在夜总会有点抵触,但并不反对两人结婚。尚哉还信心满满地认为,一切会非常顺利。
    对于要和母亲住在一起,以及要帮母亲打理陶瓷器店,麻纪完全不讨厌。她早就知道尚哉的母亲在做买卖,因此在答应尚哉求婚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三个月后,两人在一家西餐厅举行了婚礼。所有出席婚礼的尚哉的同事都对新娘高水准的亲友团惊叹不已。这也难怪,亲友团的成员们几乎都是女招待。
    一切都很顺利,麻纪也开始乐呵呵地在店里帮忙。
    但好景不长,形式发生了逆转。
    导火线是一块抹布。
    那是在去年年底。尚哉从公司到家,发现铃江板着脸坐在店门口。尚哉问麻纪在哪里,她气呼呼地说不知道。
    尚哉不知发生了什么,走回房间,发现麻纪正在哭,手里还握着一块抹布。尚哉问她怎么了,她将手中的抹布摊开。
    “你看啊,这个。”
    尚哉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大事不妙。
    抹布是用剪开的毛巾叠在一起缝成的,其中有一块不该使用的白毛巾,上面画着Hello Kitty。尚哉知道,麻纪从小就非常喜欢Hello Kitty;一直都在搜集相关产品,那块毛巾就是其中之一。她不可能把毛巾缝成抹布,肯定是铃江干的。
    尚哉拿着抹布找到母亲,责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啊。年底大扫除需要很多抹布,所以我才缝了。”
    “我不是说那个,是说您为什么偏偏用这条毛巾。家里不是有很多毛巾吗?”
    “你不知道啊,不是什么毛巾都能当抹布,要用过一段时间的才行,那条正好啊。”
    “但这是麻纪最喜欢的毛巾,您不该用。”
    “所以我跟她说用新毛巾就好。年底时别人也送了毛巾,新毛巾用着也舒服。”
    “不是那么回事。麻纪喜欢这个花纹,Hello Kitty才是最关键的。”
    “真啰嗦!我才不知道什么Kitty不Kitty呢,不就是一只卡通猫吗?一个大人,怎么能为了一两张小猫图大吵大闹!”
    铃江并没有意识到错误,完全无意向儿媳妇道歉。若麻纪不再追究也就罢了,但生来争强好胜的她不肯善罢甘休。她向尚哉宣布,只要婆婆不道歉,自己就不理她。铃江听了也不甘示弱,摆出一副“你爱怎么都行”的架势。原本风和日丽的新婚生活顿时变得阴云密布。
    麻纪提着超市购物袋回来了。她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裤子的膝盖处有破洞。这种款式就是如此,但铃江完全不能理解。两周前,她就为这不像样的裤子生过一肚子闷气。
    “真热啊!”麻纪用手扇着风走了进来,“一出超市就一身汗。”
    “老婆辛苦了。”尚哉把风扇转向她。
    “完全没风。”麻纪把汗水淋漓的脖子转向风扇,“所以那个令人自豪的风铃根本就不响,对吧?”
    “啊。。。。。。嗯。”
    也不必故意这么说吧,尚哉心想。麻纪显然是说给铃江听的。
    “我是不是该整理一下单据呢?”铃江说道,“重新摆放商品就花了很多工夫,晚上还有商业街餐会,真忙。真是的,一旦有个碍事的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多大麻烦啊。”
    麻纪吊起双眉。铃江看都不看她一眼,脱掉拖鞋走进里屋。
    “什么?重新摆?”麻纪问道。
    “说鲇皿的位置不对,白伊贺放到了黑备前那里。”
    麻纪的表情顿时变得就像吃到了难以下咽的东西,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白的黑的,不都无所谓嘛!为了摆得好看,我明明花了不少工夫。”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嘛。”
    “可你以前不是说,我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做吗?”
    “嗯,可今天就给妈妈个面子吧。”尚哉双手合十恳求道。
    麻纪撇撇嘴,看着尚哉说道:“对了,空调怎么办?得赶紧定下来,三伏天马上就到了。”

    尚哉不由得缩缩脖子,心想,又来了。
    “嗯,我正考虑呢。”
    “有什么好考虑的!天气这么热。难道你还打算听妈妈的?”
    “不是啊。”
    尚哉正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忽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好。”有人走了进来。
    来得正巧,尚哉心想。
    “欢迎光临。”
    来人穿着T恤衫,外面罩着衬衫,大概三十出头。很少有男性顾客一个人到店里来。
    “是柳泽先生吧?”来人分别看了看尚哉和麻纪,问道。
    “是的。”尚哉回答道。
    “那柳泽麻纪女士是。。。。。。”
    “是我。”
    来人闻言笑了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名片。
    看到名片,麻纪瞪大了眼睛,“您是警察?”
    “啊?”
    尚哉惊叫起来,麻纪将名片递给他。来人是日本桥警察局的刑警,名叫加贺恭一郎。
    “您认识三井峰子吗?”加贺问道。
    “三井女士?不,不认识。”尚哉看看麻纪。
    她略加思索,说道:“莫非是住在小传马町的那位。。。。。。”
    “是的,是的。”加贺连连点头,“您认识她?”
    “她有时会来,怎么了?”
    加贺表情严肃起来,盯着两人说道:“她两天前去世了。”
    “啊。。。。。。”麻纪吃了一惊,“怎么去世的?”她小声问。
    “我们认为他杀。她脖子上有勒痕。”
    “他杀。。。。。。”尚哉看了一眼麻纪,她惊讶得张着嘴。两人面面相觑。
    “您说她有时来,具体间隔多久?比如每周来一次?”加贺问麻纪。
    “不,”她摇摇头,“大概一个月一次。”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她看了看收银机旁的台历,“大概在一周前。”
    “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记得,但没什么特别的。”
    “你们说话了吗?”
    “是的,说了一点。”
    “如果不介意,请告诉我说话的内容。”
    “说了什么。。。。。。当时她来买筷子,说是要送人。但想要的筷子正好卖完了,她没买成就走了。”
    “是给谁的礼物?”
    “这我就不清楚了。。。。。。”
    “她想要的筷子现在还没货吗?”
    “我们马上就订货了,但现在还没到,倒是有商品目录。”
    加贺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我能看一下吗?”
    麻纪“嗯”了一声,取下收银机旁的商品目录,打开递过。“就是这个。”尚哉也看了一眼,那是套装夫妻筷礼盒,一双黑色,一双红色。上面都有用天然贝壳做的樱花花纹。
    “真漂亮。”加贺说道。
    “这种礼盒非常受欢迎,到了结婚的季节尤其畅销。” 
    见麻纪答得熟练,尚哉觉得她已经习惯了店里的买卖。但要是铃江听到,肯定又会愤愤地说:“哼,来了还没一年,倒真敢说!”
    加贺说了声“谢谢”,把商品目录还给麻纪。
    “呃,警察先生。”尚哉忍不住插嘴,“您来我们店里,莫非我们店和凶杀案有牵连?”
    “没有,没有。”加贺摆摆手,恢复了笑容,“我在打听三井女士最近去过的店。夫人,您还能想起别的吗?”
    “这个嘛。。。。。。”麻纪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尚哉无法理解这个刑警为何如此固执。
    “刚才给您的名片背面有我的手机号,如果您又想起什么,请给我打电话,不管是多小的细节都没关系。”加贺目不转睛地盯着麻纪说道。
    “我知道了。”
    “百忙之中打扰了,多谢。”加贺又看了一眼两人,走了出去。
    尚哉找出旧报纸,查看凶杀案的详情。死者叫三井峰子。尚哉只在周末看店,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
    “她很漂亮,一点都看不出有四十五岁,我一直认为她就三十多岁。竟然被杀了,真可怕!”麻纪边吃菜边感慨,“她是个好人,还给我买过冰激凌。”
    铃江去参加商业街餐会了,晚餐只有他们两人。尚哉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和的氛围,啤酒也感觉好喝了许多。
    “那个刑警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尚哉歪着脑袋表示不解。
    “他不是说了,他在寻找三井女士去过的店。”
    “但为什么来我们家?是不是有人跟他说,她上周来过这里?可报纸上说她一个人住。”
    “大概因为有收据吧。”
    “什么时候的?上周她不是什么都没买吗?”
    麻纪想了想,似乎放弃了,耸了耸肩。“不知道,管它呢,反正跟我们家无关。”
    “这倒是。”尚哉夹起一块咸萝卜放到嘴里,喝干了杯中的啤酒。忽然,他想起一件事。“那个刑警知道你的名字。”
    “啊?”
    “他问过柳泽麻纪女士是不是你。”
    “是吗。。。。。。”
    “对,你不局的奇怪吗?如果只是寻找三井女士去过的店,他不可能知道你叫麻纪,真奇怪!”
    “说这些也。。。。。。”麻纪开始收拾餐具。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难道在三井女士的房间里发现了写着你名字的什么东西?”
    “哎呀,我都说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尚哉正抱着双臂苦想,只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回来了。”是铃江,尚哉立刻没心思想凶杀案了。他看了一眼麻纪,她刚开始在水池旁洗碗。
    “听那些老头子讲话真烦人。”铃江揉着肩膀走了进来,“说什么主页,完全听不懂,他们也不太明白。”
    “辛苦了,吃饭了吗?”
    “吃了一点,再吃点茶泡饭吧。”她说着坐在饭桌前,看到咸萝卜,吃惊地皱起眉头,“这是。。。。。。”
    “这是麻纪腌的,很好吃。”
    “我还是算了。她应该知道我牙不好,不吃硬东西,还故意做这个。”
    “妈。。。。。。”尚哉皱起眉头,但铃江若无其事地开始沏茶。
    麻纪从厨房里走出,一言不发地撤下盛着咸萝卜的盘子放进冰箱,然后便走了出去,上楼时发出很大的声音。尚哉叹了口气。
    铃江拿起旁边的报纸。“咦,这不是前天的报纸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连收拾家务都不会吗?”

    “不,是我特意找出来的,想查个东西。妈,您听说小传马町的凶杀案了吗?”
    “什么?”
    见铃江摇头,尚哉说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但没说刑警知道麻纪的名字,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刻剪刀’的老板也说刑警找过他。”
    “咦?”
    刻剪刀是始创于江户时代的刀具专卖店,经营由专业工匠手工制造的剪刀、菜刀和镊子之类的商品。他们不仅销售,还提供研磨修理服务。
    “据说那女人是被杀前去过刻剪刀。买了什么来着。。。。。。啊,对了,买了一把厨剪。”
    “然后呢?”
    “嗯,刻剪刀的老板说,那个刑警一个劲地问关于那个女人来买剪刀的事情。比如她是不是常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