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狗 作者:[英]亚历克斯·齐冈 译者:张晶 新苇
子上的书仍能让人觉出哈希特对诗歌的偏爱。她仔细看了看。他的品味似乎不太具
体,从威廉·布莱克到斯毕克·密利根他好像都喜欢,那些书一本换着一本,足有
10英尺长,中间没有空隙可以将餐桌上的那本书插回去。凯茨把书拿起来,在翻开
那一页上折了一角。她把书塞进夹克里就离开了。
其实没有必要去搜那个美国人的船。但凯茨决定按规矩办。她在门口犹豫了一
会儿,做了一次深呼吸,就又冲进夜色中去了。拽船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溪流。
她快步走去,当她到达那条船时,她确信里面没有灯,但反正她也已经到了甲板上,
就试着去开门。正如她所料,门锁得很严。
当她回到萨伯车那儿时,彼得·梅森正在抽雪茄。车内很干爽,很暖和,有烟
草的味道。凯茨怎么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厌恶香烟却对雪茄这种更昂贵的燃烧草叶
的方式毫不介意,她正想说点什么,梅森就张嘴报复了。
“你他妈的敢说话,弗拉德。”
凯茨没去赞扬他的雪茄,而是说“看来哈希特跑了。他的衣柜都空了。”
另外两个警察都不见了,毫无疑问是去什么地方避雨了。凯茨的双脚周围开始
冒出白色的气体——她可以很精确地清出它们的感觉。彼得·梅森身上干干的,但
情绪很糟。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朱莉亚·琼斯以为你迷路了,她觉得你是小
题大作。”
“她可能说对了。”凯茨说,“关于诗歌你了解多少?”
“关于什么?”
“诗歌,你知道……”
“你想要哪个数?”
凯茨咕哝了一声。
“零。”
凯茨似乎闻到了水烧热时的味道,“现在,为什么我已经猜到那一点了?”她
说。
警佐突然想起来“站在燃烧的甲板上的那个男孩?”
“那不算数。”凯茨说
“我们在维娜斯号上?”
“还是一样!”
“那零就基本上是正确的了。”他一边开车一边说。从停车场倒出来,他们来
到小岛的公路上。
“现在几点了?”凯茨说
“7点过5分。”
“差不多。”凯茨说,“有人要去找我。”
“8点?”梅森说
凯茨做了个鬼脸,“5分钟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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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点25分他们到了因科曼街,肖哈姆到布赖顿的路有一半都成了水路,要不然他
们还可以更快一点。这是彼得第一次遇到真正的“水灾”,他像个新手似的把萨伯
车一点点开过去。在百分之八十的路程上引擎都在出怪声,以罢工相威胁。这之后,
彼得对于有水的路面就备加小心了,尽量走高的路面,挂低挡,而且不停地改变速
度。
他们回到家时,警佐费了一番力气才把车停在了凯茨的公寓门口,克莱尔·布
伦的黄色迈拓车还停在那儿,就在街对面往下几码处,正对着莱蒂斯夫人的车,凯
茨的邻居现在一定乐得要命,每隔半分钟她就从窗帘缝隙中向外窥视一次,一边看
着外面的车一边叨咕:“还在那儿,真怪。也不是什么一般人,真怪。”
如果克莱尔不是很有耐心,就是用凯茨回来晚作借口以逃避从车里出来去跑步。
在城里这虽算不上是很好的避雨处,风给人的感觉已经不是很明显了。即便这样,
雨水还是让人感到很冷。这种天气去跑步真是糟透了。凯茨从萨伯车中出来,轻轻
挥了挥手,有一只手也摆了摆算做回答,克莱尔打开了她的车门。
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骑手服,里面好像是一件运动衣。她向凯茨和正从驾驶
室里钻出来的警佐走来。走近一点的时候,她抬头看着天空,好像想说:“我们在
开玩笑,是吧?”
“你好,是的。”凯茨说。克莱尔用一种尖刻的眼神望着彼得。
“哦,克莱尔,这是侦探梅森警官。”凯茨解释说,“他家里住宿方面出了点
问题,我想让他在我这挤一挤。”
克莱尔冲警佐点了点头,又朝凯茨说:“这种天气!”
“这天气是够呛!”凯茨说,“进来吧!”
10分钟后,他们都裹着毯子围坐在加了热水的烈性酒旁边。柠檬汁从塑料瓶中
倒了出来,威士忌很便宜,蜂蜜是从塞浦路斯进口的,但是,天哪!它们搀在一起
可真够劲儿,很难决定是该用杯子来暖手还是用来喝酒,最后他们决定做些让步:
喝了第一杯,当中央供暖系统开动时把第二杯抱在怀里。
凯茨把配酒的原料都准备好了(连警佐也能配出烈性酒)就一边喝一边走进卧
室把那一身湿透的行头脱下来。能湿到这种程度的情况对凯茨来说很少发生。如果
穿得更少,可能会出现更糟的情况。但那只可能是她在沼泽中穿行,做越野训练或
追赶一个LOK的PB以便得到100铸头奖时才会发生的情况。但像这样被浇个透心凉,
又不能跑步以获得热量就是另外一回事,她觉得非常不舒服。今晚她能想像的最后
一件事就是如何走到克莱尔·布伦喷吞的烟雾旁边,她真希望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更糟的是阿道桥上的夜间警戒还没有解除。想到要同彼得·梅森一起度过六七个小
时,凯茨并不太高兴。
但彼得很高兴。他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走运。两个还不到30岁的女人,而且都
是跑步爱好者,说些悄悄话,谈谈关于各人的长处和训练计划绝对没问题。
克莱尔说话很注意用词,总是停顿半天才答话,像一个陷入无望的错误约会的
女人。其实并不是这样,克莱尔想说话,但只想对凯茨一个人说。可是只要梅森在
旁边她不大可能有机会和凯茨单独谈话。她没想过梅森会出现在这儿。凯茨必须把
他打发走,越快越好。
凯茨想再喝一杯暖暖身子,就朝厨房走去。她不经意扫了一眼挂钟,才觉得这
第三杯应该换成茶。她一边把壶坐在火上,一边喊着问克莱尔想不想听音乐。
“想听什么?”
“你随便吧!”
然后她喊梅森,问他能否过来一下。
彼得进来时,她碰碰嘴唇,又指指她已写好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让我和克莱尔单独待一会——很要紧。”
他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小声咕哝:“我他妈的得出去?这种鬼天?”凯茨点点头。
“多长时间?”
凯茨将她的两个手指交叉成十字形,半个小时,他掀起三个杯子。”
“噢,太棒了!”他说。
他们用托盘托着三个茶杯从里面走出来。克莱尔已经把音响打开放进了一张菲
尔·柯林斯的唱片,还不错。喜欢就听,不喜欢可以当作没听见,音乐很轻松地在
屋里流淌。
彼得听说克莱尔1991年在伦敦曾跑出过2小时54分的好成绩。他有些吃惊,并向
克莱尔表示祝贺,他呷了一口茶,说:“我一会儿要出去喝一杯。凯茨,去把我的
衬衫和其它东西拿来,我喝完这杯茶就走,你们自便吧。”
他的谎撒得很圆滑。“等你回来我们做点吃的。”凯茨说,“你估计要多长时
间?”
他站起来说:“半小时,40分钟。这样吧,我不在时你们女孩子可以说点私房
话。”
克莱尔没有反应。
“出去时别太用力关门。”凯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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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离开,这两个女人间的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凯茨虽然怕喝醉,但还是
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又给克莱尔倒了一大杯。现在暖风很热,屋里有些闷,
但还算舒服,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也能感到温暖的气流在身上流淌,菲尔·柯林斯
的曲子也慢慢归于静寂。
“我很高兴我们不用去跑步。”她说。
“我也是。”克莱尔说,“我有个好借口。”
凯茨把那杯多一点的酒递了过去,克莱尔接过来就喝了一口,然后才笑道:
“我不喝威士忌。”
“我喝,但也只是情绪低落时才喝。”凯茨说。
“多长时间一次?”克莱尔问。
现在轮到凯茨笑了,“一个星期我得喝两三瓶呢。”
“真的?”
“当然不是。如果我一个人,就喝一大杯,有很多时候我一点也不喝。男朋友
来时我喝得会多一点,但他喜欢南方酒,我喜欢勤地酒,我上司就喝这个。”
“你们一起喝酒?”
“只在以字母‘Y’结尾的那一天才一起喝。”
“哦,是这么回事。”克莱尔说
她们沉默了几秒钟。凯茨期待着克莱尔说话,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冷
静,克莱尔盯着金黄色的酒,玻璃杯的边儿和凯茨的三头小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
子。她走过去把文森特抱在怀里。当她开始讲话,也是讲给文森特听的,凯茨只能
算是无意中偷听到的。
“我不知道该从哪说起,该说些什么。”
凯茨谨慎地试探着,“时间不太多。”
“你不会懂的,没人能……”
“那是文森特。”凯茨说,“他是个好听众。”
克莱尔转过身来,仍然抱着小猪。他那粉红色的身体贴在她胸前,那张猪脸在
她胸口处蹭来蹭去。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我……”
“过来坐下。”凯茨柔声劝道,一边拍拍身边的垫子,“把你的朋友也抱来。”
克莱尔仍然紧紧抱着那只小猪。她笑了笑,傻傻的,“他很漂亮,是吧?”
凯茨又拍拍坐垫,“他自然有他漂亮的时候。”克莱尔走过来,坐下,端起她
的杯子。
“我可以再给你倒满。”凯茨说,“但如果你再喝就得坐出租车回家了。”
“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酒。”克莱尔说。她强笑了一下,“再喝一杯威士忌
我就能飞回家去了。”
凯茨在沙发上盘起腿来,“彼得快回来了……”
“我知道。”克莱尔说。
她用一个问题打开了话匣子:婚姻是不是泡妞一样?她不是在什么地方读过婚
姻就是一场阴谋吗?女人不就是被她奴役着,被逼迫着提供性服务来换取安全和食
物吗?不是的,凯茨说她想女人并不是这样的。
“那跟一个男人,或一头猪混在一起是为了钱,这么说是不对的了?”
“我答不出来。”凯茨说,“我懂得太少。”
但她会这么做吗?会吗?
不会,凯茨说。
克莱尔的脸色突然亮了一下,似乎心中做出了一个抉择。她叹了口气,终于开
口说道:
“我和丹尼结婚时,我18岁,他19岁。”
“我15岁,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跟他约会。我们第一次做那种事是他强迫我
的,那时我什么也没说。但现在我会说那是强奸,后来他对我很好,我想就是这么
回事。”
“22岁以后,我才开始明白丹尼对我所做的不是爱,他利用我,伤害我。我从
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些,就好像,就好像我被什么控制了。然后我开始认为可能是我
身上的某些东西使得丹尼尔想对我做那些事。”
“1987年的某段时间,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我只说了一句“不再继续下去了’,
就试图离开。但我没能走得太远,我自己没存过钱,父母也都死了,所以我去找丹
尼尔的父母。丹的妈妈,桑拉,似乎能理解我。她拥抱了我,在储藏室里给我弄了
张床,说我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丹的父亲很守旧,很古板。一开始他不理睬这件事,后来他开始跟我说话,
同我争辩,说婚姻是永存的,我必须跟我丈夫待在一起。他是个强有力的人,总能
让事情像他想的那样进展。他们告诉我说我不太健康,需要帮助。丹尼尔是个好人,
如果我连这一点也意识不到的话,那我一定是有毛病。”
“不知怎么回事,后来我就住进了圣科德克医院。他们让我吃药,甚至给我做
了ECT。后来有一天桑拉来带我回家,她把我带回他们家,我们到家时,丹尼已经在
那儿了。在我住院期间,他已经搬回他父母家来住了。他们为我们弄了一个双人房
间。我回去时傻乎乎的,任由他们摆布,我回到丹厄尔的房间里,又跟他一起睡觉,
又让他利用我,又一次。”
“后来桑拉死了。有一天她觉得不舒服,三个星期后就死了,是癌症。我只能
跟他们父子俩待在一起。后来阿诺德,就是丹的父亲,解释说他修改了遗嘱。我们
必须一起生活直到他死后5年——我们得觉得快乐,如果我们继续生活在一起,就将
共同拥有房产;如果我们分手了,这所房子就归慈善机构。”
“他们家很有钱。”丹的祖父以开办连锁新闻发布站而起家,他死后,丹的父
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