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次郎-歌剧院凶杀案





    可是,有时听到来维也纳游玩的朋友嘲笑她,因为麻理从来没有进过中央坟常在电影“第三个男人”片中出现的林荫大道浪漫镜头,就是在里面拍摄的,然而想到既然住在这里,几时都可以去时,反而一直去不成。
    今天也因赶着去机场,又是匆匆经过中央坟常抵达机场时,班机已在二十分钟以前降落。维也纳国际机场就与城市大小相称,小巧精致。周围绿意盎然,十分宁静。
    那班机在预定时间准时降陆。
    “她叫柳美知子。”麻理在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乘客陆陆续续的出闸。日本旅客看来相当不少。
    麻理有点困惑,不知该不该大声喊对方的名字。既不知道长相,又不晓得年龄。不过,既然是音乐比赛的优胜者,年龄方面应该不会太大,而且玩音乐的人,总有一股共通的气质,多半可以分辨出来吧,麻理这样想。
    陆续走出来的日本旅客,几乎都是团体的旅行团,找不到单身前来的人。根据网田夫人所言,对方好像是单独一个人到来的样子……“各位,请跟我来。”旅行团的领队嘶哑着声音喊。
    领队工作不易呢!麻理露出会心的微笑。最近欧洲为恐怖分子和绑架案之类的事骚动不安,奥地利算是比较平稳的国家,可是在机场里,依然随处看到手提机关枪的士兵守卫。
    “蔼—一定是她!”麻理想。
    出来一位脚步利落的女性,身穿时髦套装,年纪跟麻理差不多,但是服装使她看起来年长一些。而且全身散发一股坚强的意志,拥有音乐得胜者的风采。还是美女一名,连麻理也禁不住喝采。
    对方拖着行李箱的皮带走过来。麻理迎上前去。
    “对不起——”麻理喊住她。
    “哦?”
    “我们接到安西兼子老师的通知了。”
    少女皱皱眉头。“安西老师?”
    “你不是柳美知子小姐吗?”
    听到那个名字,少女的脸突然泛起红潮。
    “不。我是月崎弥生。”
    “啊,抱歉。”麻理慌忙致歉。“因为你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我——失礼了。”
    “没关系。”月崎弥生说。“你——会不会是拉小提琴的樱井麻理小姐?”
    麻理吓了一跳。“是的。你怎知道是我?”
    “你在日本音乐界是名人嘛!”弥生露出意外的温和笑脸。
    “我竟然不知道。”麻理也不由露齿而笑。“你是月崎弥生?我想起来了。中学时代,你获得钢琴级比赛冠军……那时,我在小提琴组比赛中得第二名。”
    “不错。”月崎弥生回复严肃的脸孔,问:“你在等柳美知子?”
    “是的。安西老师打电话到我老师那儿……你认识她吗?”
    弥生从吊肩的手袋中掏出一份剪报,沉默地递给麻理。
    上面是音乐比赛的结果,“第一名:柳美知子;第二名:月崎弥生。”
    “这么说。你们一起来维也纳?”
    “是的——她和我同机吗?”
    “应该是搭同一班机吧!”
    “是吗?”弥生似乎若有所思,然后突然回神过来的样子。“我有朋友等着,失陪了。”
    说完,鞠一个躬,转身离去。
    弥生的举动太唐突,麻理有些困惑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总之,必须找到柳美知子再说。
    可是出来的旅客已经不多了。大部分日本人都陆续先出来,后面慢慢出闸的是法国或英国的老夫妇。
    “奇怪……”麻理想,难道不是这班飞机?
    她想打电话给网田夫人,于是在大堂中迅速巡视一遍,然后视线驻留在那位女性身上。
    她跟月崎弥生的妆扮成对比。身穿朴素的洋装,款式土里土气。而且像是廉价品。
    身边的行李箱也伤痕累累,十分残旧了。
    “难道是她?”麻理想。怎么看,她都不像音乐家。
    她似乎心神不宁,可怜兮兮的神态,不安地东张西望。好像是应该来接机的人没有来的样子。此外,不见其他年轻女性,总不成一个人先走了吧?
    想到万一她是,麻理决定上前招呼一声。而且,她对那位女性多少有点同情。
    “对不起。”麻理喊住她。
    女人似乎大吃一惊,准备逃跑的样子。
    “请问——你是不是柳美知子小姐?”
    女人似乎暗中舒一口气,相当紧张地说:“是的。”
    麻理在解释事由期间,柳美知子逐渐解除紧张,然后哭丧着脸说:“我在想,假如没有人来接我,应该如何是好……因我不懂这里的语言,也不晓得该往哪里去。”
    “对不起,我太粗心了,没有发现你。来,我们先去网田夫人那儿吧!”麻理微笑着说。‘你的行李呢?只有这些?”
    “嗯。我也不知道应该带什么来。”说着,提起那个相当残旧的行李箱,有点害羞地说:“这是借来的。因我没有可以上锁的旅行箱。”
    “是不是在这里举行演奏会?”麻理边走边问。
    “嗯,这是比赛获得优胜的奖励。”
    “服装或鞋子呢?”麻理这样问,因为想象不到她的行李箱里面会有可以登台亮相的衣物之故。
    “这件事——我没想过。”柳美知子吓得呆立不动。“我该怎么办?”
    “总有办法的。在这里准备也可以。”麻理鼓舞她。“这里有许多日本人。假如你不嫌弃的话,我把我的借给你也无妨。”
    “承蒙如此关照……”柳美知子扭扭捏捏地说。
    “总之,现在先到网田夫人那儿再说——”“啊,对不起。”
    “怎么啦?”
    “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麻理差点失笑起来,好不容易忍住笑意,把地点告诉她。“我替你看守行李箱。你请自便。”
    “是,对不起。”柳美知子战战兢兢地快步走开。
    何等胆怯的人啊!麻理摇头不已。难以想象她是如何从比赛中脱颖而出的。
    多半是第一次出国的样子。然而,光是抵达机场时已如此紧张,假如在维也纳举行独奏的话……会不会在舞台上晕倒过去?
    麻理一直站在原地,等候柳美知子回来。
    “结果,柳美知子一直没有回来。”麻理说。
    “哎呀。”晴美听了感叹一声,将第二杯咖啡一饮而荆片山叹息。这么浓的咖啡,亏她一口气喝光。
    自己如果连喝两杯的话,肯定失眠。
    片山大致上把麻理的话听进耳朵了,然而作为东京警视厅的刑警,总不成千里迢迢跑到奥地利来表示意见吧!
    “会不会迷路了?”石津稀罕地放下食物,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找过好几遍了。”麻理说。“也把事情告诉了机场的警备人员,请他们找过。
    又用日语在机场广播……结果追寻不获,她一直没有出现。”
    “失踪了。”石津说。“还是去了第四度空间——”“真的,我只好这么想。”麻理拿起小巧的咖啡杯子说。
    “她的行李箱里面有没有线索?”晴美探前身子。
    “什么也没有。也许护照之类的重要证件放在挂肩的手袋里。”
    “那就提出失踪的呈报了?”
    “我回去找网田夫人,把事情说了,她建议我去领事馆问问看。可是,怪事发生了。”
    “怎么说?”
    “调查结果,没有一个叫柳美知子的人入境。”
    “什么?”晴美睁大眼睛。“那个人是冒充的?”
    “我完全不明白。”麻理耸耸肩。“因我没有柳美知子的照片,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当事人。”
    ——有人站在片山背后。回头一看,就是刚才对面座位的日本青年,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这边。
    “对不起——”男人说,“刚才你们谈论的女性,是不是这个人?”
    男人把一张照片摆在桌面上。
    照片中的男人跟一名年轻女性搂着肩膀合摄,正式的纪念照。
    “就是她!”麻理看过照片之后说。“她就是在机场失踪的柳美知子。”
     2
    寒冷的雨,使她的身体决要冻僵了。
    她想找个不必淋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那就不能监视关键的后巷了。其实四周很暗,那个后巷的门,也只能借着微弱的常夜灯勉勉强强看到。
    “哥哥好慢碍…”丽莎喃语。
    通常的话,只要十五分钟就能撬开保险库。今晚过了三十分钟,依然出不来。
    她穿着紧身外套,可是雨滴还是掉进衣襟里。丽莎浑身颤抖,缩起脖子。她禁不住想高喊,好不容易忍住了。
    丽莎想,这间店子多半不会放太多钱在保险库里,但也够吃两三个月吧!还可以买到吗啡……雨啊,停了吧!錾倌垦鐾岷诘奶炜铡?就在这时,传来砰一声爆炸声,响彻四周。
    丽莎无法动弹。刚才是什么声音?不可能是枪声吧!
    她也知道自己的哥哥麦斯有枪,但是从未见过他实际开枪。那是二手货,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打得出子弹来。只是预防“万一”的时候使用而已。
    可是……万一现在就是那个“万一”的时候……不可能!哥哥!不会的!
    丽莎准备冲到那间店的后门,这时又传来一阵物体相撞的声音,接着是玻璃敲碎的声音。
    那个声音肯定是从店内传出来的。一定发生了什么始料不及的事——突然,后门打开了。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滚跃出来。
    “约翰!”丽莎喊,奔上前去。
    “不要过来!快逃!”约翰爬起来,同时往丽莎方面冲过去。
    “约翰,我哥哥呢?’”
    “快!”约翰伸出粗大的手臂,半扶半拖地搂着丽莎一同往前跑。
    “跑!快跑!”约翰发出激烈的喘息声。
    丽莎只好跟着拼命跑,她跟约翰在黑暗的后巷一同奔跑。丽莎听见,除了自己和约翰的脚步声外,还有追赶过来的沉重脚步声。
    有人追来了!必须逃命!
    幸好,后巷乃是丽莎等人熟悉的世界。在约翰的催促下,一时向左,一时向右,转来转去地走了一会,逐渐听不见追来的脚步声了。
    约翰的脚步慢下来。
    “已经——可以了。”
    约翰喘息不已。因为身材高大的缘故,跑太久的确辛苦。也许累到极点了,他不顾一切地在雨水堆积的地面上一屁股坐下去。
    丽莎因为娇小的关系,行动敏捷。虽然心脏激烈跳动,但还不至于站不起来。
    丽莎弯下身去,询问瘫坐在那儿气喘如牛的约翰。
    “约翰——发生什么事?告诉我!”
    “警察……”约翰还没说完,又在剧烈地喘气。
    “哦……”丽莎猜到一半,没有太过惊愕。“哥哥……被捕了?”
    约翰继续喘息一会,然后抬起头来。他才二十一岁,满头金发,满嘴胡须。
    “约翰……”
    “他开枪……打中警察……”
    “哥哥——打中警察?”丽莎顿时脸色猝变,声音颤抖。
    “太突然了。对方突然出现在眼前。”约翰摇摇头。“我们慌了,本来只想恐吓他,这才拔枪的。”
    “可是,哥哥扣上了扳机!”
    “对……运气太坏了啊!”
    丽莎无力地靠着旁边的围墙。怎么会这样!哥哥竟然开枪打中警察!
    “——那么,他死了?”顿了一会,丽莎才问。
    “不知道。我看到其中一个压往肚子,蹲了下去。来了两个,另外一个殴打麦斯。”
    “警察打我哥哥?”
    “我只看到他倒在地上,然后我就逃了出来……”约翰抬眼望着丽莎。
    “对不起,丽莎……我害怕——”’
    “算了。当然的事。”丽莎拼命压抑哭声。“还好没有连你也被捉去……”约翰哭了出来。他为自己一个人私自逃命而惭愧。
    丽莎的手搭在约翰的肩膀上。
    必须把哥哥救出来……丽莎这样打算。
    那位警察是活是死,影响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凭她一名十七岁的少女,以及二十一岁的约翰两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帮哥哥逃狱啊!
    “丽莎……怎么办?”约翰用泪声说。
    “我们两个好好想办法吧!”丽莎的手臂绕到约翰的脖子上。“因为没有其他可以信赖的人了……”冷冷的雨继续下个不停。
    “你不觉得很奇妙吗?”晴美说。
    “我不觉得。”片山摇摇头。
    “你呀,木头一个!”晴美转向石津这边。“喂,石津,你一定觉得事情很奇妙吧!”
    “当然啦。”对石津而言,晴美说什么都是对的,这个时候却不太有意义。因为现在正在吃着早餐。
    “的确很奇妙。”石津拼命撕咬硬面包。“这里的人居然吃这样的早餐,实在太奇妙了!”
    晴美叹一口气。然后把双颊红润一如插图人物的女侍应叫过来,为自己加咖啡。
    “这有什么奇妙的?”片山强调。“柳美知子和水科礼子是同一人物,也许因为水科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