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劫(妖孽怪谈系列之二)作者: 狐弄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瑞还是在想着那绿衣美人，那神态，那眼神，总觉得有种让人不放心的事要发生。直到杏儿来催他休息，他才注意到汝阳不在屋子里。
〃公子早就去歇息了，王爷也快休息吧，要不明天早上又不起了。〃
杏儿如是说着，伸手拉下床边的丝帐，并逐一压灭了屋内的灯火，然后轻巧的关上门离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却没有给秦瑞带来丝毫的困意，他微眯着双眼，脑袋里面胡思乱想，一会是那绿衣美人茫然的眼神，一会是汝阳那淡定的眼神，一会他似乎又想到了韩臻，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定是晚上吃多了，才会没事躺着胡思乱想。最终他坐了起来，既然睡不着，干躺着也没有用。屋子里黑漆漆的实在有些压抑，他伸手拉开门，想要让外边清冷的空气能透进来，却一眼扫到了梅树下那一抹绿。
之前在太子车马中见到的那个绿衣美人正微微昂着头看着那一树的梅花出神，却被秦瑞开门的声音惊扰到，扭过头望着秦瑞。那一眼中的哀愁令秦瑞不觉一怔，以至于许多年后每当秦瑞回想起来，仍不自觉得一阵心痛。
〃对不起，我想我是迷路了。〃
那人先开了口，声音虽然轻柔，却有着少年特有的清脆音质，犹如轻轻敲打上好的青花瓷器一般。秦瑞后退了一步，他才发现对面这个美人竟然是个男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着比女人还要标致的脸蛋的男人，秦瑞首先疑惑的是这个人来到院子里，自己手下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竟然都没有发现？看来最近实在是放他们放的太松了，回去以后应该好好教训教训。然后他在想这么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打着太子的旗号，是做什么的？难道太子最近换喜好了不成？
〃没什么，用不用我叫侍卫送你回去？〃
那少年微微摇头。
秦瑞礼貌性的一笑，慢慢走到那人的面前。月光下少年那一身锦缎织就的绿色衣衫泛着淡淡的光芒，沉稳而宁静，又优雅的仿佛不似人世凡物。近处细看却发现那人眉眼中映着别样的风采，柔而不媚，雍容华贵。秦瑞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个少年有了这种评价，但是这个少年确实有一种天生的王者气度。乘着太子车马而来，莫非是哪家亲王的王子？想到这秦瑞不禁问道。
〃公子也喜欢花？〃
那少年点了点头。
〃敢问公子仙乡何处？〃
那少年歪着头，思索良久，淡淡说道。
〃洛阳。〃
〃洛阳是个好地方呢，牡丹天下闻名。〃
〃天下闻名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此话怎讲？〃
少年不再回答，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昂起头看着那株梅树，眼中的哀愁更浓了几分。梅树的花瓣慢慢的飘落，轻轻打着转落在那少年的衣服上，被他绿色的衣衫映的微青，犹如那少年的眼眸一般带着说不出的悲凉。良久，少年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只淡淡的看了秦瑞一眼，待他身影消失在那白色的院墙之后秦瑞似乎还可以听到他那淡淡的叹息。
〃如果不是天下闻名该多好。。。。。。〃
秦瑞呆呆的站在那，回味着少年的话语。不是天下闻名该多好，想着想着他不禁苦笑，殊不知有多少人一辈子追求的便是〃天下闻名〃这四个字，看来那些人白活一生终究也没这少年看的透彻啊。猛一转身，却发现汝阳正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秦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来自己刚才跟那少年的对话都被汝阳看到了。
〃你该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汝阳不困么？〃
〃不。〃
〃那么来陪我，我想喝酒。〃
〃恩。〃
第三章 进宫
次日晌午，秦瑞裹着狐裘站在驿站的门前，昨夜停在那里的打着太子旗号的车马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数条深深的辙印与其他的各种痕迹混合在一起，静静的伸向远方。
〃已经走掉了呢。〃
秦瑞失望的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自己确实起得晚了，不过见不到那人最后一面，总是觉得有些失落。昨夜他拉着汝阳陪他喝酒，一直喝到连自己是怎么爬上床的都不知道。虽然波斯美酒不甚醉人，但是饮得太多终究不是件好事，更何况他昨夜那惊鸿一瞥，那一眼的哀愁似乎勾引起他内心深藏已久的往事，往事不堪回首，只能借酒消愁。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回头却望见汝阳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淡定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他的心境一般。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登上早已等待在那里的马车，
回头再看了一眼那隐藏在驿站后面的幽静院落，那里有一株孤零零却又盛开的异常美丽的树。手轻轻一挥，一支大旗从车后缓慢升起，映着不甚明媚的阳光，随风轻轻摆动着，旗面上金龙盘绕，正中央一个大大的〃明〃字。
明王秦瑞。
又颠簸了两日，队伍终于接近了京城。与往常一样，将随行步兵交予副将带到京城外其他军营暂住，仅携带百名亲卫入城。明王久守边关，甚受民众爱戴，名望仅次于当朝太子和魏王秦弈，所以这入的城来早有京城百姓在两旁夹道欢迎，齐声高喊〃明王千岁，千千岁！〃秦瑞命人卷起车帘，向路旁百姓点头致意。百姓们纷纷跪倒叩拜，也有那打扮靓丽的妙龄少女为见得明王真颜，偷偷抬头注视的，被秦瑞见到便回以一笑，喜得女孩们娇容绯红，纷纷低下头去。
〃很受欢迎呢。〃
〃汝阳你这是在吃醋么？呵呵〃
汝阳没有回答，仍是坐在车厢内最不引人注意的一角，淡淡的望着车外，目光飘的很远。
明王府建在皇城西边一条大街的尽头，面积并不是很大，很雅致，带着七分的威严和三分若有若无的清幽，并不像一个杀伐戮命的武将的府邸。用秦瑞自己的话说，他在皇宫住了十五年，然后便跟着二哥秦弈上了战场，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好好的在京城府邸内居住过，与其空落那么大的一个宅子，还不如弄的小一点，雅致一点的好，反正人睡的也不过一张床的大小。
汝阳很喜欢书籍，对于史书和兵书尤其感兴趣，所以秦瑞安排他住在书房的隔壁，还有一个目的是方便他抓汝阳陪他喝酒。
回家折腾了几天眼看着就到了腊月二十五，宫中过小年是很有讲究的，所有在京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一早便要到金銮殿外等候，为皇帝陛下贺年。秦瑞自然是跑不了的，所以一大早就不甘心的拉住汝阳陪他进宫。汝阳最近似乎对三国志很感兴趣，所以坐在车上也举着一本在看，完全忽略了一旁那个打着哈欠满脸不满表情的家伙。
〃快到皇城的外门了。〃
〃恩。〃
汝阳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忽然脸色一变，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秦瑞惊讶的看着他，只见汝阳的眸子忽然暗了一下，那抹熟悉的红光几乎看不见了。仅仅是一瞬间，汝阳的眸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他伸手捡起掉在车厢里的书，轻轻翻了翻，低声道。
〃果然不愧是皇城，连守护罡气都这么强，吓了我一跳。〃
〃不要紧么？〃
〃恩，没事。〃
秦瑞松了口气，他知道皇城内外俱设有天罡护阵，用来保护皇帝以及后宫嫔妃不受妖魔邪祟的侵扰。只是他没想到这会影响到汝阳，早知道还是不拉他过来的好。看到秦瑞略带紧张的神情，汝阳微微一笑，眉眼风流，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媚。
下了车，两人徒步金銮殿前，此刻时候尚早，来的人并不多，于是一一见过，一一还礼。秦瑞并没有向众人介绍汝阳，介绍了反倒麻烦，何况汝阳的眼里根本就没有那些一脸奉迎卑微卖笑的臣子，此刻的他又恢复成那冰冷高傲的神祇。于是，远离众人，两人站到距离金殿较远的位置上。那金殿偏阶下摆放着数十个接〃无根水〃用的青铜镀金水缸，上面雕刻着大气磅礴的龙纹。看到这个水缸秦瑞似乎很开心，指着对汝阳说。
〃小时候练武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便缠着二哥带我上战场。二哥被我缠烦了便说：你若能把这水缸用手劈成两半，我便带你去。那时候我就相信了，每天就对着这水缸练功。结果到后来我才知道，就算我再练三十年也没办法劈开那缸的。呵呵，不过打歪它我倒是有办法。〃
说罢还在缸上敲了敲。汝阳淡然的目光中充满了笑意，但那笑意很快就隐现了，背后突然涌现的一丝淡淡的妖气令他心生警觉，他转过身却见到一身穿华丽黄袍的中年男子正用一种暧昧的目光盯着他看，那人长的还算英俊，只是那脸色青白似乎不长见阳光的样子，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更是看的让人讨厌。那人身后则站立一穿蓝袍的文士，脸色蜡黄似乎大病初愈，八字眉，细眼眯着，一把山羊胡子，而之前那凸现的妖气正是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只要那东西不影响到他们，汝阳也懒得管，目光只在两人身上冷冷一扫便移了开去。
可惜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汝阳眼中的寒意，目光更放肆的在汝阳的脸上扫来扫去。汝阳目中白光一现，正要发怒，忽然人影一闪，秦瑞已经挡在他和那人之间，只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站的似乎很随意，却又恰好将那人望向汝阳的视线挡了开来。
〃见过太子殿下。〃
〃免了，老七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来看看我。〃
那人尴尬的咳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是看着秦瑞那张笑得异常亲切的脸，也不好说些什么。
〃军务繁忙，刚回来几天，这不就来给太子殿下请安么。〃
〃恩，好啊。你身后那人是谁啊，头次见呢，陌生的很啊。〃
果然不出三句话，太子的话头又转到汝阳的身上来了，看的出他有些不死心。
〃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嚯，老七好运气呢，尽得美人相救呢，之前的韩臻是，这位也是。。。。。。嘿嘿。〃
他故意在秦瑞面前重提韩臻，似乎在有意嘲笑秦瑞被韩臻背叛的事。谁知秦瑞却面不改色，仍是笑的亲切，只是淡淡应道。
〃太子见笑了。。。。。。〃
那太子殿下见自己的话语并没有影响到秦瑞，不由更是气恼，正想着如何在新见的美人面前贬低秦瑞抬高自己，却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清朗却不失威仪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老七，你终于回来了。〃
秦瑞只听那声音便喜得大笑起来，寻声望去，只见有几位盔明甲亮的将军簇拥着一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那人俊逸非凡，气质雍容，威严却不失亲切，虽年过三十看上去仍旧像二十五六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带有帝王之气。
〃二哥，好久不见了。〃
秦瑞站在秦弈的面前开心的就像一个孩子，哪还有那北疆统帅的影子。
〃来让二哥看看，恩。。。。。。不错，两年没见你比之前更像大人了。〃
〃二哥说笑，秦瑞早就是大人了。〃
〃还说，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尿裤子的样子呢。〃
〃二哥，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秦瑞窘迫的挠挠头，回头只看到汝阳一脸笑意的站在那里。而太子和他的随从则早就离开了。其实谁都知道太子与魏王不合，两人从不正面接触，而这次魏王忽然主动插了进来，很明显是为了替秦瑞解围，因此秦瑞心里是一阵的感激，连忙拉了汝阳给魏王介绍。
〃二哥，这位是我的恩人，这次若不是他的搭救，小弟便是今生再难见上二哥一面了。〃
那魏王听闻后，脸色肃然，向前一步对着汝阳深施一礼道。
〃秦弈谢过公子，请公子受我一礼。〃
秦瑞看向汝阳，本以为他会跟之前一样不为所动。谁知，汝阳竟然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对着魏王施了一礼。
〃草民汝阳，愧不敢受。〃
于是就在秦瑞惊讶的目光中，魏王将汝阳搀扶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直到很久之后，秦瑞偶然问起汝阳这件事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