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游戏 (vip)作者:钟潇






602病室是单人病房,位于六楼,是合肥市第一人民医院普外科管辖的病区。安力现在就躺602病室里,他背上有伤,不能仰躺,也不能侧卧,只能脸朝下爬在床上。右手臂上扎着一根输液皮条,正在输抗生素。叶文和杨飞坐在他对面的陪护椅上。麻药的药力渐渐消散了,安力感到背上的伤口开始刺痛起来,他侧过脸,说:〃给我一只烟。〃叶文点了一只烟,递在他嘴里。安力抽了一口烟,感觉背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舒服地叹了口气。他又抽了一口烟,虚眯着眼睛,向两人凝望了一会,突然说:〃这次行动,有人走漏了消息。〃叶文和杨飞一呆,问:〃有人走漏消息,你怎么知道?〃

刚说到这里,房门被打开了,金健和另一个队员挽着面色苍白的石每木走了进来,金健手中举着一个输液瓶,输液皮条连在石每木右手臂上。叶文和杨飞赶紧起身,让石每木在陪护病床上躺下来。金健把输液瓶挂在墙上的铁钩上,说:〃每木住在隔壁603室,刚动完手术,我不让她动,她非要过来。〃石每木笑着说:〃一个人躺着挺气闷的,过来跟大家说说话,讨论一下案情不好吗?〃说着,偷偷看了安力一眼,又立刻把目光转到别处去了。安力说:〃每木那一枪真准,正打在那家伙额头中央,要不,我这背上又要多几道伤口了。〃

杨飞笑着说:〃她一听到屋内打斗的声音,用房卡开了门,就向屋里冲,我跟金健拉都拉不住,要不她也不会受伤。〃石每木瞪了他一眼,说:〃这四个歹徒都心狠手辣,安力一个人在里面多危险,他以前在任务中救过我,我这次投桃报李,救他一回嘛。〃金健埋怨说:〃她明明中了枪,我让小李送她去医院,她也不愿意去,拔出手枪,又冲进屋里。〃石每木顽皮地一笑,说:〃我去的正是时候嘛,恰好英雄救美。〃掩着小嘴,格格地笑了起来。

安力脸上一红,干咳了一声,叶文见他情状尴尬,急忙转移了话题:〃刚刚安队长说这次行动,有人走漏了消息。〃石每木说:〃有什么迹象表明有人走漏了消息?〃安力说:〃我一进到屋内,就中了埋伏,他们显然知道我是刑警。〃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又说:〃开始他们并没有使用武器袭击我,想留活口,我分析他们想抓我作为人质,护送他们逃出去。〃叶文沉吟了一下,说:〃知道这次行动的总共十四人,石队长坐镇警局,指挥行动。我跟金健四人一组,杨飞他们四人一组,金满楼大酒店前门后门,各有二个队员一组,从确认这次行动到开始行动,是40分钟的时间,大家身边都有别的队员,应该没什么时间,也没机会通知高举他们。〃

安力问:〃叶文和杨飞,你们从这次确认行动后,组内成员有没有打过电话或发过手机短信?〃叶文说:〃在局里开会布置任务前,按规定,我组里成员手机都关了,只有我一个开机,方便和其他小组联系。我组里没人打电话或发短信。〃杨飞说:〃我组里也只有我一个开机,没人打电话或发短信。〃

安力趴在床上想了一会,对叶文说:〃再给我支烟。〃叶文点上烟,递给他。安力抽了一口,他趴在床上,肺气不畅,不由咳嗽起来,牵动背上伤口,痛得哼了一声。石每木忍不住说:〃做完手术,你抽什么烟啊。〃安力对她笑笑,向叶文说:〃你打电话回警局,询问一下从高举他们身上搜到的手机,在黄昏5点到6点,已接来电和收到的短消息,都是哪个省市的电话和手机号码。〃

叶文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拨通了公安局预审股的电话,他说:〃姚股长吗,我是刑警队叶文,请帮我看一下高举等四人的手机,在5点到6点之间接了哪些电话或短信息。哦,你已经纪录在案了?高举在5点30分接了一个手机?〃叶文表情兴奋起来:〃噢,好的,好的,我记下来。139××××××××。〃

杨飞掏出手机,把这个手机号码储存下来。叶文又说:〃姚股长,你帮我查一下这个手机号码是哪的?噢,好,谢谢你。〃叶文挂了手机说:〃姚股长说一会查好给我打过来。〃一会儿,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键,说:〃喂,哦,哦,好好,姚股长,谢谢你。〃叶文挂断手机,说:〃这号码是合肥市售出的神州行手机卡,具体售出地址是三孝口的电话亭。明天我去电话亭查一下。〃




一、监视(5)

安力叹了口气,说:〃三孝口是市中心,那儿的电话亭每天不知道要接待多少顾客,营业员哪里记得住手机卡卖给谁了,打电话通知高举的人早就算好了这一点。〃他顿了顿:〃不过明天你还是去查一下,也许会有什么线索。〃叶文点点头。

石每木忽然说:〃我爸怎么还不来医院探望他的宝贝女儿和他的得力干将?〃刑警队正队长石谷欠是石每木的爸爸,她是从武警学校中专毕业的,性格豪爽活泼,先前分配在公安局微机室工作,后来她一再要求调入刑警大队。石谷欠只这么一个女儿,爱逾明珠,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只好请几个局领导吃了顿饭,把她从微机室调到刑警大队。

叶文说:〃想来石队长正在审讯罪……〃刚说到这里,叮铃铃,金健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键,说:〃喂?〃对方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大声说:〃是谁签字同意的?〃对方又说了两句,他脸色变得铁青,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顺手将手机摔在床上,生气地说:〃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屋里只有两张陪护椅,让叶文和杨飞坐了。金健只好坐在安力的床沿上,他生气一摔手机,刚巧把手机扔在安力背上,砸在刚刚缝合的伤口上,痛得安力不由哼了一声。金健慌忙拿起手机,站起身,连声说:〃安力,我……我可不是……有……有意的。〃情急之下,说话都结巴起来。安力知道他是个直肠汉子,又是火爆脾气,心里藏不住事,也不介意,把脸偏离了枕头,忍住痛,笑着说:〃发生了什么事,你发那么大的火?〃金健涨红了脸,在床前来回走了几步,大声说:〃浙江省公安厅来人把高举押解走了!〃

他这话一出口,室内的五个人登时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叶文说:〃半年前,何继东被押解走了,在湖北审的,我在武汉的同学说,最后法院只判了何继东八年,现在又保外就医了。〃过了一会,他又说:〃高举的父亲是浙江省省级干部,他一押解回去,在咱们省犯的命案,我看肯定由他那个手下帮他顶了,他的事就不了了之了。〃杨飞说:〃即使他承认杀人又如何?找个防卫过度的借口,先判个无期徒刑,然后缓期执行,然后再通报表扬说他表现良好,给他减刑,再表现良好,再减刑,最后在牢里蹲不了一二年就出来了。〃

石每木撅起了嘴,说:〃咱们这样辛辛苦苦,流血流汗的是为什么?下次再有抓高级干部子弟的任务,我不参加了,这都是什么破事啊,法律只对平民百姓有用,到了高官的关系网面前就行不通了。〃她又转头问金健:〃谁签字同意押解高举的?〃金健又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说:〃小李说是沈局长和石队长亲自办的押解手续,看来是他们签字同意的。〃石每木说:〃我爸也是的,为什么就不找个借口推托一下。〃

安力说:〃肯定是省公安厅和浙江省公安厅一起来办的押解手续,有省公安厅的命令,高举的那个手下又主动承认是他杀的人,与高举无关,沈局长和石队长当然不得不办。天晚了,大家忙活了许久,都回去休息吧。小石,你家里有没有人来看你?〃

石每木说:〃我妈妈快到医院了,爸爸打电话跟她说我受伤的事了。〃安力嗯了一声,说:〃叶文留在这陪我,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金健,你把小石送回病房,待她妈妈来了你才走。〃众人听他这样说,虽还没有从抓捕罪犯的惊险刺激和兴奋中完全摆脱出来,可罪犯已经被押解走了,成就感大大消失,不由感到很是无趣,都起身离开了。

安力叹了口气,慢慢地睡去了。

他的感觉没错,确实有人在监视他。这时,那双阴冷诡异的眼睛正看着安力,看到安力叹了口气,冷冷地发出一声怪笑。




二、眉间(6)

第二天上午,石谷欠队长带着几个队员来看望安力和石每木。石谷欠身材魁武,快五十岁的人了,依然腰杆笔挺,面色红润,一身警服穿在身上,显得特别精神威武。他在陪护椅上坐了下来,关切地询问了安力的伤势,听安力说伤势不重,这才舒展开了眉头,说:〃小安,你又为队里立了一次大功,局里今天开会表扬你了。你的医药费和营养费全由局里报销,又给了你两个星期的病假。〃

石每木躺在安力对面的床上输液,撇撇嘴说:〃立功有什么用啊,好不容易抓到高举,又让人押解走了。〃她在自己的病室里输液着急,非让妈妈把她送到安力的房间来,这样可以边输液边跟安力和叶文聊天。石队长瞪了她一眼,说:〃你既无组织又无纪律,本来我布置的任务是金健、杨飞、叶文三个冲进房间,协助安力捉拿罪犯,你冲到他们前面干什么?队员都像你这样没有纪律,以后还怎么捉拿罪犯?〃

石每木吐了吐舌头,说:〃爸,不不,石队长,你和沈局长为什么同意高举被押解回去?他们一伙可是在咱们省杀的人啊。〃石队长说:〃高举的手下承认人是他杀的,跟高举没有关系,高举又在浙江省牵涉到一起经济案件,数额高达一千九百万,为了让国家少受损失,浙江公安厅找到咱们省公安厅要押解高举回去,既然是为国家好,省公安厅自然同意他押解回去了。省公安厅同意,沈局长和我当然也同意。〃

石每木说:〃什么经济案件,什么让国家少受损失啊,都是借口,我看高举被押解回浙江,找个人替他背黑锅顶罪,他自己不到半年就出来了。〃石队长板着脸说:〃上级自有上级的安排,你不懂不要乱说。〃石每木被爸爸吵了一句,心里不高兴,也不作声了。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忽然听石每木在那边连说可惜,叶文问:〃什么可惜?〃石每木说:〃当时我真不如假装枪走火,一枪打死他算了。〃安力叶文和几个队员听了都不禁莞尔失笑。

石队长气红了脸,厉声说:〃你胡说什么?!〃石每木的妈妈掩住了她的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杀人的事啊。我说不让你到刑警队里工作,你非要来。〃

石队长见没什么事,又不想再听到宝贝女儿说让他头疼的话,借口队里有事,带着队员们走了。

安力在医院趴了五六天,这期间,石每木每天都来他的房间里输液吊水。安力知道她喜欢自己,只是向来把她当妹妹看待,金健又对她一往情深,是以安力对她总是若即若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医生要求他住两个星期的院,可安力恢复得很快。第五天早上,护士来给他换伤口上的敷料纱布时,连说了几句:〃奇怪,奇怪。〃然后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一会儿,她带着主管安力床位的老外科医生来了。那头发花白的老外科医生掀开纱布,看了看安力的伤口。才五六天的功夫,伤口几乎就痊愈了,只留下一个淡红的刀痕,他不由惊讶地叫了起来:〃真是奇迹,真是奇迹。〃安力不明白他们说些什么,问:〃怎么了?我伤口有问题吗?〃

老外科医生连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是……就是恢复得太快了。〃安力说:〃恢复得快不好吗?〃




二、眉间(7)

那老外科医生搔了搔花白的头发,说:〃当然好了,当然好了。〃一会他又说:〃只是……只是伤口恢复到这种程度,一般人至少要二十天。你的伤口缝合才五天就完全恢复了。〃安力笑着说:〃可能是我身子粗壮,伤口长得快吧。〃老外科医生又搔了搔头,对护士说:〃小李,带他去拆线吧。这个病人已经完全好了。〃

安力待伤口一拆线,就立即去他开的网吧转了转。队里给了他两个星期的病假,安力余下十天的时间就属于自己的,每天早晨只要去医院病床上躺半小时,应付一下医生的早晨大查房,就可以走了。

安力家是阜阳乡下的,门庭香火不旺,三代都是独子单传。安力的母亲在他上初中那年因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去世了,父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省吃俭用地让他上学。就在安力刚分配到合肥市刑警大队工作的第一年春节,安力因为要值班,不能回家,父亲便乘车来省城,跟他一起过春节。春运期间,车辆非常紧张,父亲乘坐的大巴车超载了30多人,天雪路滑,大巴刹车不及,一头扎进了路边的阜蒙河里,一车人连冻带淹,死了27个,安力的父亲是其中之一。

父亲是一条非常健壮的男子,往年下地割麦,都不用牛拉车,自己拉着满满一架子车的麦就到打麦场里了。当安力手捧着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