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钢
涸偃パ罢倚碌南咚鳌?br /> 这明显是个两难选择:选择前者的话,就意味着我主动忽视掉莱蒙德可能是凶手或者至少和凶手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可能性;选择后者则意味着要中断掉目前很不容易才得到的线索指向(虽然也有其他的可能,能够绕过莱蒙德取得我需要的线索——那当然比直接问他要麻烦上许多,甚至不见得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在没有其他的可以协助我作出判断的线索的情况下,我得说,这两个实际上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几乎就是一个“猜正反”的硬币游戏了——我可不喜欢这样。
如果这样的话,倒不如试试其他的办法——毕竟莱蒙德并不知道我想了些什么,和他玩玩心理战或许有效,也不必因为选择错误而付出过多的代价。
当然,在“透露全部”和“一点也不透露”之间,也还存在着折中的选择——比方“透露一部分”,如果把握得好的话,说不定也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呢!
第34节:第八节 花匠(4)
“莱蒙德先生——”我换上了很严肃的口吻,“或者你认为,这次警方找你,也只是例行的问讯吗?”
莱蒙德看看我,似乎对我态度的突然转变很有些不解。
“你并不是这个案子的重要嫌疑人,对吗?”
“哦,嗯……”莱蒙德点了点头。
“你认为的这个事实,恐怕现在已经不再成立了——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新的线索……”
我拿出一支Marlboro,但并不去点它——我环视了一下莱蒙德的小屋,看了一眼仍在窗外和兔子们玩耍的小娥蔻,又将目光移回到莱蒙德身上。
莱蒙德似乎迟疑了一下——他把刚刚拧好的毛巾放到一旁,将侧卧在床榻上的那个女人扶正,并给她盖好毯子,然后,他用那毛巾擦了一把脸,又将毛巾扔回到水盆里。
“……我并不知道什么的,警官先生。”莱蒙德有些局促地坚持着:他的声音颤抖,呼吸急促,并刻意去回避我的目光——当然,这些动作或许不如我描述的那么明显:一个毫不知情的人大概并不会去在意这些的。但事实是,我们知道莱蒙德此刻正在撒谎——所以,当他说出如我们所料的谎话的时候,言不由衷所造成的心虚和胆怯,也就如此夸张地显露了出来。
“你可以考虑一下,莱蒙德先生——”我将烟燃上,“不过,如果你选择保持沉默,毫无疑问,你将因此付出一些代价——而这代价很可能大到超过你的想像。”我似乎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
花匠摇摇头,没说什么。
我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兀自吸着烟——我已经将我的“两难选择”推到了莱蒙德身上,虽然选择的内容已经略有不同,但同样的:要做出一个决定可不是那么容易。
烟一会儿就燃尽了,莱蒙德却依旧没什么响动。我也不说什么,站起身,做出想要出去的样子。
这当然只是我们所进行的心理战的一个小小步骤——我不会真就这样走出去。事实上,如果莱蒙德继续选择沉默,我也会有相应的战略可以应付。问讯的准备工作进行到这一步,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我方手中。
我还没来得及移动一步,莱蒙德就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上已经全部是汗了,让我感觉有些湿湿冷冷的。
“我怎么才能相信……我是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套我的话呢,警官先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失态之后,莱蒙德慌张地收回自己的手,战战兢兢地说出了以上的话——我得说,这个问题算是提得相当直接和巧妙了。
我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下,将小备忘录拿出来,打开,将那三张写在彩纸上的伊丽泽日记递给了他:
“最近,我们重新检查了奥托皇家女子学校的证物,发现了这些日记——影印的版本已经提交了相关部门。如果你不能提供一些额外的线索……莱蒙德先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我想帮助你。”
有时候,不说话却也并不代表着不透露信息——莱蒙德刚刚的行为,已经证明他八成不可能是凶手,但是却知道一些被刻意隐瞒着的秘密,或者确切点说——协议。莱蒙德当然清楚,如果他和伊丽泽的关系被警方知道,他将立即成为本案最重要的嫌疑人:杀害情侣的动机,演变为连续杀人案的动机(莱蒙德并没有在每年三月份都受到警方的监视),警局的那帮心理学家们自然可以找出一堆来。
假使今年“镰刀罗密欧”选择不再犯案,那么,如果莱蒙德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按照我对他描述的“事实”,他将很有可能被当作本案的替罪羊而结案——这点,无论对于警方、媒体还是公众而言,都是很有“好处”的。
莱蒙德当然会想到这一点(他恐怕已经想了无数次了):作为直接当事人,加之事隔太久,他恐怕已经不能够很客观地评判在事情曝光之后,他所要承担的后果——在长年缄口保密的压力之下,他就算是认为自己会被立即关进毒气室里执行死刑(当然,自由意志市实际上是不存在死刑的)也不足为奇。
第35节:第八节 花匠(5)
即使莱蒙德就是凶手,此刻事实摆在眼前,当然也已经避无可避——这自然是最省事的可能性了,不过,如果整个案子真就这么简单,我倒是感到有些失望,虽然我的右手,已经做好了随时拔出佩枪的准备。
莱蒙德看着这些日记——旧恋人的字迹他再也熟悉不过了。或许他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些日记的,但,日记上写的东西却都是当时在他们身上发生过的真实事情。他的手紧紧地攥着这几张彩纸,一遍一遍小声地读出来,仿佛整个人都回到了过去,正在以第三者的身份,默默地观看着在一个年轻花匠和一个富家千金之间发生的一幕幕故事……
当他再次看着我时,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坦然——我知道他已经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我的心理战术似乎是又一次成功了。如果我直接给他看这些日记而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他当然就知道我其实是一无所知了——心理战的实战奥秘,就在于如何用有限的筹码去发挥最大的效果(不止对眼前的莱蒙德,对特兰斯凯和葛蓓特小姐也同样如是)。
“……那么,你想问些什么呢?”莱蒙德搓了搓手,看着我说道。
“嗯,请你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尽量详细地复述一遍,我好确定一下和我们已知的有什么出入。”我拿出我的小记事本,准备开始记录。
“……那天,我本来和伊丽泽约好晚上一起出去。”
“去参加化装舞会,不是吗?”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打岔——这也是为了让他相信,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事实:他始终都不知道我们到底知道了多少,也就不敢随便撒谎和隐瞒了。
“……嗯,大概晚上8点左右,罗德先生检查过花园门之后,我又回到那扇门——你知道,就是你进来的那扇门,将门给打开了。”
“这样,你们就可以悄悄地从花园溜出去,而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你们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不是吗?”,我补充道。
“没错……然后我就回到这个小屋里。吃过一点东西之后,就开始给自己化装。”莱蒙德看了一眼窗外——娥蔻玩得正开心。
“我想要吓伊丽泽一跳,所以早早地就开始了——我计划扮成一只仙人掌:换装、插刺、抹脸……你知道,那样的打扮可需要些时间。”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将近9点半的时候,我的装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往脸上涂油彩时,突然有人来敲我的房门。”
“……我当时很紧张——平常这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来我的小屋的。我和伊丽泽约好的是10点整见面,而且她来找我的时候,都会敲敲窗子——那是我们的暗号……”
“……我赶紧将穿好的套装脱掉,塞到床下面,将油彩和其他一些化装用的道具用报纸随便遮掩了一下,就装成刚睡醒的样子去开门。”说到这里,莱蒙德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他看了看我,我却以满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实际上,我对此刻造访的究竟是谁,也感到十分好奇。
“……来的竟然是罗德先生,他一进门就坐下了,还拿出烟斗和烟丝,看样子似乎是又打算训斥我了。”
“担心和那年二月的最后一天一样,不是吗?”,我又打岔了。
莱蒙德有些惊奇地看着我——他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我竟然连这样的细节也会如此清楚。我得说,伊丽泽日记里提供的有用东西,实际上是相当多的。
“……嗯,那是罗德先生的习惯。我当时很急——你也知道的。不过,他竟就只是坐在那里,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上烟斗,什么话都没说,也不怎么看我。”
“我可是急坏了,于是我就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却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反问我了一句——‘你知道你哪儿做错了吗,莱蒙德…法尔彤先生?’”
“他一般都是直呼我‘莱蒙德’的,因此在那时候,直觉也会告诉我,罗德先生肯定发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实际上,我也猜到他所指的就是我和伊丽泽的事儿,但是……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我当时含糊地回答了大概是‘经常忘记锁门’以及‘工作漫不经心’之类的答案,企图蒙混过去。”
第36节:第八节 花匠(6)
“听到这里,罗德先生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显然是对我的回答感到很不满意。更要命的是,我匆匆遮盖在油彩什么上的报纸竟然滑落了,那些东西被他看了个一览无余。”
“……还好,罗德先生似乎并不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不过,我当时就已经可以肯定:我们的事情一定是被罗德先生知道了的。警官先生,我当时真是乱得要命,几乎是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约会的事情,也早就不敢再去想了。”
“之后,罗德先生说了很多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将事情挑明了的……我只是唯唯诺诺地听着,既不争辩,也不多嘴——我是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了。反正,我记得他最后对我说的是‘莱蒙德…法尔彤先生,下月起你就不必再在这里工作了。余下的薪资我们稍后会和你结的’——这句话是我唯一听完整的一句话,所以印象也特别深刻。”
“罗德先生走的时候,10点早就过了。但还不算是太晚,我本来可以去通知伊丽泽一声,让她不用等我了的。可当时我的心情实在是差透了,我早早地熄了灯,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化装舞会的事,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得说,莱蒙德的这段话,揭示了一个非常大的秘密。
“我的同事们什么时候才找到你这里的?”
“大概是事情发生两天之后吧,两个人,只是随随便便地问了几个问题——我按照罗德先生之前交待的,很容易地就应付了过去……”
“你和他达成了协议,不是吗?”
“……嗯,是他告诉了我伊丽泽的事情——当他问我,‘你该不会就是凶手吧’的时候,我几乎都要昏倒了。”
“……我当时还很年轻,你知道的……我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哭着……向罗德先生赌咒说不是我干的,我求他,用一切我能想到的恶毒话语责骂诅咒着自己——自尊、希望、未来、爱情……在那瞬间统统地破灭了,没有人能理解我那时候的感受的……”莱蒙德捂着自己的嘴巴,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罗德先生最后终于相信我不是凶手,但他要我发誓,不对任何人说起我和伊丽泽的事情——这当然也是为了我好。他为我想好了回答警察提问时的答案,除此之外,他还要我马上张罗着结婚,以免在这个问题上被人怀疑到。”
“……但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伊丽泽的……我,如果我当时去通知她一声,她根本就不会死——即使我再也见不到她……那样……那样总比这样要好……”莱蒙德的泪水止不住地滴落下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最后,他不得不用毛巾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情绪稍稍平静些之后,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异常坚定的口气告诉我:
“……警官先生,我早就等着这么一天的了……那么多年了,我却为了自己的生命,连真相都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真太自私了……警官先生,如果能抓到杀死伊丽泽的那个混蛋,无论让我做什么……我知道有些晚了,但……我都愿意,即使是要拿去我的生命……让他们拿去吧!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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