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钢
我承认,这个推断有些牵强——虽然它并不缺乏理由。
自由意志市交通区划图(局部)
从克拉米克街到古天文台站,乘地铁只需要短短6分钟;而坐720路仿古旅游专线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位于澳黎津山山顶的远山小径站,却耗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是第一次坐这趟车的,它实在是太慢了!
坎普尔给我带来的新伤口的疼痛,不时地让我想到另外一个疑问:
为什么坎普尔想要杀死我?
实际上,坎普尔的精神并没有完全失常——相反,在很多时候,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相当冷静和善于分析的编外探员(屡次揭穿了我“拙劣的”谎言:“推理”这个工具,在坎普尔小姐的手里,显然也相当好用)。
坎普尔的第一次失常,很容易就可以知道其诱因——当坎普尔回忆到伯恩和她最后一次作案,伯恩被击毙,而被害者的头颅被以一种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方式展现在她的眼前:这一场景在当时给坎普尔的刺激无疑是十分巨大的——这也很可能是导致坎普尔神经出现问题的主要原因。
因此,当坎普尔在我面前回忆这些的时候,恐怖的场景不觉又在她的脑海中再现——极端的恐惧和惊慌,使她丧失了理智,想要摧毁掉面前的一切事物:而我,自然首当其冲。
当然,梅彭在生活上对她的虐待,也实在称得上是“功不可没”。
可第二次呢?
从坎普尔对待梅彭“棒子威慑”的反应来看,我第一次离开坎普尔之后,梅彭对她的虐待应该是加剧了——但第二次见面时,坎普尔仍然能先后揭穿我狱警和记者身份的谎言(并给出了令人信服的理由),以及对《多瑙河领航员》里的内容进行修辞上的正确引用:可见她的精神状况实际上并没有变得更糟——一个还能够正常阅读凡尔纳科幻小说的人,总不至于突然之间没有任何理由地崩溃。
理由?
这个理由似乎就在眼前了——我站在澳黎津山山顶的观景台上,大半个自由意志市都尽收眼底:我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南门监狱——不知道从709狱室的铁窗里,是否也可以看到这里呢?
我宁愿相信,坎普尔是因为经常在窗中看到这“远山”,才会在那时候无意识地说出“远山小径”的。
可惜我现在已经推翻了这个假设——而推理出来的结果,却使得我更加迷惑……
第16节:第一节 加班
第二章积沸
第一节加班
我特地选择了一个周六来拜访吕根曼…霍费尔先生——其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至少是我认为)银行家们在工作日里有多繁忙:伊塞尔副局长还没有批下我的长假申请——因此,今天一整天,为了下月底的复活节大游行,我和局里其他的几名不幸探员,临时被抽调到阿迦门农广场,为安东尼交响乐团的那首《复活节之良辰祷告曲》的排演从事现场护卫工作。
这首实际上是直接从海顿的那首名为《惊愕》的交响曲改编过来的曲子,听一次也还好,反复几次就使人感到昏昏欲睡了——如果到了游行时候也是要反复演奏的话,曲名倒不如改为《复活节之船歌》比较妥当。
我一向都讨厌加班——即使这样能拿到数量上颇可观的额外加班费。如果是为有趣的案子倒也还好,可偏偏又是为了这样的无聊事:汉迪克昨天倒是劝我拿一盒氨基比林(作者注:一种退烧止痛药)去向管这事儿的基尔(Kiel)副部长请假:
“基尔那家伙可是个好说话的人呢!不妨试试也好,难得的周末。”
汉迪克是这样说的,但我却并没有去——即使我的办公桌抽屉里有一盒现成的匹拉米酮(作者注:Pyramion,氨基比林的商标名,实际上是同一种东西),因为我有一个其他的理由,比躺在家里看那本刚买的《欧黄鼠发饰》(作者注:菲拉赫先生写的德国施瓦本地区系列侦探小说中的一本——不过,真正的出版时间好像是1999年:文泽尔在1992年就买到这本书,自然是我的杜撰)要重要些:
实际上,吕根曼先生的别墅离这里并不远——法夫尼尔街,从阿迦门农广场公车站乘821路专线车,15分钟就能到。
自由意志市交通区划图(局部)
“喂喂,奥鲁。这里不是很无聊吗?”
和我同样“不幸”的奥鲁,正坐在旁边一个形状古怪的广场木雕上,看着一本当期的《磨刀石》杂志——那大概是他刚刚从街角的便利店买的。我打断了他的全神贯注,递上一支Marlboro。
“怎么?你又想去哪里找点乐子?我倒不介意等下帮你在基尔那家伙面前圆谎——如果他还来巡班的话。”奥鲁接过烟,掏出火来给自己点上。
“……少来了,老规矩,下周二的鱼生我请。不用等我回来了。”
“那谢谢了……慢走。”奥鲁将目光移回杂志,漫不经心地冲我摆摆手。
第17节:第二节 阻挠
第二节阻挠
“对不起,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我是十一局的探员,找吕根曼先生。”我亮出了我的警官证。
“哦,那您事先有预约吗?”
“……没有。”
“很抱歉,即使是警务人员,如果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之前又没有预约,是不能和主人见面的。实在很抱歉。”
法夫尼尔街9号,吕根曼…霍费尔家别墅,2月29日。
我之前甚至并没有打个电话向吕根曼先生预约会面,这样唐突的造访,即使遭到拒绝也并不是太奇怪。
不过,至于“明确的理由”,我倒是不缺少——如果能通过这位尽职的别墅守卫和吕根曼先生取得联系,那么,我想,至少取得会见资格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哦,事情是这样的。由我们组跟进的,伊丽泽的那个案子有了些新的进展,所以……”
“不好意思!请您马上离开,谢谢。”
这位年轻守卫的态度忽而生硬起来——这显然和我提到伊丽泽的案子有关。
我又留心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守卫:他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体格却很健硕,胸前挂着似乎是别墅工作人员专用的身份牌——我得知他的名字是特兰斯凯…施密茨(TranskeiS),身份则是别墅安全事务队长。
一般而言,这种身份牌上的照片和本市警官证上的照片不同,是不需要三年一换的——这点可以从守卫间里另一位正看着今天《自由先导报》的悠闲守卫身上得到证实:额上的皱纹和脱发严重的头顶显示他至少有45岁,而他胸前证件上的照片却完全是一幅年轻人模样。
但比照特兰斯凯的外貌,他那证件上的照片简直就是刚刚拍摄、冲印出来的——那么,他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应该不长:然而他却负责着整栋别墅的安全事务,而且对那个八年前发生的案子有这样明显的反应(按年龄来看,八年前他恐怕刚刚进中学)。这样的事实,再结合他的姓氏,已经足够让我作出一点小小的推断了:
“伊丽泽是你儿时的玩伴,不是吗?”
我承认,这样试探性的话语相当冒险——而且是冒着被轰出去的危险。但既然之前的话已经说错了(虽然并不是我愿意的),如果不采取这样的方法,结果也依旧还是无法通过这道大门——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妨一试呢?
“……你为什么问这个?”年轻人有些吃惊。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罗德先生的儿子。我详细研究过伊丽泽小姐的案子,罗德先生提供的证词对案子的帮助相当大,因此我记得这个名字。”
我猜测,特兰斯凯的态度之所以突然改变,很可能是因为对警方的办事能力感到怀疑——儿时的玩伴已然离开了八年,案子却还始终没有被侦破:将这种失望迁怒到警务人员的办事不力上,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哼……记得清楚又有什么用。你们实际上谁都抓不到,不是吗?”
“相反,我知道凶手是谁。”
“……哈,真是笑话了!如果你们知道凶手是谁的话,为什么不将他铐起来呢?”
“如果见不到吕根曼先生,我们就无法逮捕他。你相信吗?”
“那么,至少拿出点证据来。你也知道,我并不怎么相信你们……”
“抱歉,我无法拿出其中的任何什么来给你看,但是,我却可以凭着我的警章保证,它们存在!否则我也不会来了!”我看着特兰斯凯,试图让他相信我的坚定不疑。
这也算是一场小小的心理战了——目前我当然压根儿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不过,只要是事实和真相,即使埋得再深,也必定会被人发掘出来。所以我并不认为我在说谎。
第18节:第三节 管家(1)
况且,我也计划在短期内交出我的警章来……我得承认,我并没有对眼前的特兰斯凯先生说出关于我的如此坚定的“保证”的全部真相来:我想,事后我该为我在词句之间耍的小小诡计向这位年轻的别墅安全队长道歉了。
片刻的对视之后,特兰斯凯的目光缓和下来。
“主人现在应该在茶室里。我让巴尔特(Barth)先生先带您到会客室去。我会在稍后通报罗德先生,他会接待您的。刚才言语中失礼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特兰斯凯向我略微欠了欠身以示道歉,刚刚一直在看报纸的巴尔特先生走出了守卫间,示意我随着他走。
经过花坛的时候,我注意到那里面种植的,早已经不是德国报春,而是看上去有些蔫蔫儿的高斑叶兰了。
已经过去了八年,这似乎很正常……
第三节管家
“特兰斯凯似乎又做了一些不应该的事情呢,文泽尔先生。”
罗德…施密茨先生坐在我的正对面,一位铁灰色头发的上了年纪的女佣递上一杯精致的Espresso。
“噢,葛蓓特(Gobert)小姐,你可以退下了。”
“是的,罗德先生。”本来侍立在旁的葛蓓特女士转身离开了我的视线。
“那么……十一局来的文泽尔先生,您刚刚对特兰斯凯说,你们已经侦破了伊丽泽小姐的案子,却无法捉拿凶手。那么,是否能让我知道,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儿呢?”
“抱歉,上面的规定,我只能向直接的当事人亲属汇报这些新的线索。”
“您是说主人吗?不过,现在正巧不是他的会客时间呢。主人从来都不接见未经预约的客人的。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例外——虽然您的情况似乎很特殊……嗯,不过,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帮您代为向他转告的。”
“那倒不必,我可以等。另外,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关于八年前的那个案子的。”
“乐意之至,文泽尔先生。”罗德先生对我笑笑。
罗德…施密茨,看上去四十上下,留着和管家身份不大相称的小胡子——相比之下,单就外貌上来说,我倒更愿意相信,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狡猾阴沉的威尼斯商人——如果让他去演出这样的一部电影,甚至不需要额外化妆。
我拿出随身的备忘本,翻到最后的几页,准备开始做笔录。
“文泽尔探员,您今天似乎是突然想到要来这里收集线索的呢……”罗德指了指我手中的备忘本,“否则,也不需要用随身的小记事本来做临时笔录了,不是吗?”
“哦,不是,这个只能算是我马虎的职业习惯而已。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我对罗德先生笑笑。
“慢着,我想,您大概并不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探员,是吗?”
罗德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是想冒充警官的身份,借机在这里打探什么消息的记者先生。那么,您最好现在就马上离开!否则,本人是不介意报警的——这样的事情,之前也曾经发生过。”
“真是格外警惕的管家,这些麻烦的有钱人们!”我在心里苦笑着——除了警官证,我也没其他什么办法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而且,实际情况是,我本身确实并不负责这个案子——还好今天是周末,局里的上司们基本上都放假了。如果罗德先生现在真给局里挂电话,值班警员那边,我倒还是有办法勉强搪塞过去。
“不好意思,但我确实是十一局的文泽尔探员。如果您不相信,可以马上给伊塞尔副局长挂个电话确认一下——我们组是由他负责的,这个备忘本上就有他的电话号码。”我将手中的小本合上,递向罗德先生。
实际上,备忘本上根本就没有伊塞尔副局长的电话——仅有的那两个分机号,一个是我自己的,另一个是汉迪克为了方便周末联系聚会而留下的。
如果罗德先生拨打总台,则在拨下无论哪个分机号之前,总台的蕾娜特(Renate)小姐(今天轮到她值班了——和我们探员的工作保持了同一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