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法
郎教授想起那只汤临泽作假的瓶子,多少对他高看一眼,于是稍算一番便道:“实际上是第三十任教皇,圣马赛一世,他只做了一年,大约是在公元三百年的时候。”
幸亏他出身考古系,换个普通天主教徒,都不定这么清楚。
陈易眼前一亮,道:“那就是1700年前?”
“是这样没错。”郎教授点头。
陈易“哦”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洋帅哥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却再没了下文,满脸扭曲。
又过了几分钟,两个德国老头和一个瑞士老头终于累了,他们招手令侍者送来红酒,大口的喝着,然后一边研究圆柱,一边准备着接下来的措辞。
另一名神父匆匆而来,他左右看看,然后拉过斯坦尼克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两位嘉宾认为萨摩圆柱造假,并对此大肆评论,阿尔方斯很认真的与他们辩论……”
“有些过于认真了。”神父用的是英语,但语速不快。
“但您知道,阿尔方斯就是这样的人……”洋帅哥无所谓的摊开手。
“他们影响到了其他客人,请他们到楼上讨论。”神父用命令似的语气,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郎教授看不过眼,他早到了倚老卖老的年纪,于是毫不犹豫的道:“神父,我想我们有在此讨论的权利,而且也有权利怀疑萨摩圆柱的真假。”
神父停下脚步,道:“萨摩圆柱由历代教皇收藏……”
“那是你们的信仰,不是我们的。”郎教授哼了一声,道:“我信仰科学,我们可以互相撰写论文,让世界来评断。”
教授胖胖的身体,语气却是直率而强硬。
陈易听了大感振奋,不由为其叫好道:“两位德国先生,只是指出你们的圆柱有瑕疵,这也是事实,凭什么不能说?”
两位中国人掺和了进来,用的又是普通话,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有喜欢热闹的,根本不管状况,立刻喊道:“老外不是言论自由吗?说说有什么了不起。”
旁的人听了是一头黑线,言论自由是美国人的事儿,教会可从来不讲究这个。
神父觉得有些棘手,他们是想来宣传教义,发展信徒的,不是来和人家争斗的。在郎教授认真的表情前,他不得不去劝说自家人道:“阿尔方斯,萨摩圆柱的事情,明天再解决也不迟。”
“他们不能评论教皇的收藏,这是千年前就传下来的……”阿尔方斯同样是个倔老头,手上圣经攥的紧紧地。
教会和学校最是盛产固执己见者,且都是以大义的名目。就在说话的当口,两位德国教授已充分吸收了红酒的能量,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阿尔方斯忘了神父适才的话,再次用德语唠叨起来,洋帅哥脸都紫了。
房间内的听众越来越多,相比之下,中国人相信教授胜过教徒,所以言语的风向都是一边倒。
在场的皆是教会为了日后发展而邀请的嘉宾,若是因此而产生负面效果,那真是要气死一大群人。
眼看事态即将扩大,神父立断道:“行了,请他们在外面讨论吧。”
他颐指气使的模样,很好的体现了其梵蒂冈高层的地位。
到外面讨论,那就是要赶人了,郎教授站出来反对,没有任何效果,眼看着身材高大的保全,以及长相帅气的斯坦尼克已经上前,陈易忽然大声道:“萨摩圆柱是假的,事实俱在,你们无法掩盖,我们可以请媒体来见证。”
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又确实的感知到圆柱内部,底气豪壮如牛。
教会在媒体面前,从来只有丑闻的份,神父一声不吭,只是使劲挥挥手,想赶紧结束。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洋帅哥停下了脚步,用中文问道:“你说事实俱在,那么是有证据了?”
“当然。”陈易看在郎教授的份上,硬着头皮道:“萨摩圆柱,内外并非一体,它在被圣马赛一世收藏之后,掏空了柱心,填充了其他东西,所以并非是原始的罗马圆柱,两位教授指出其有瑕疵,正是尊重事实。”
阿尔方斯要听了翻译后,才明白他说了什么,这位忠贞的教徒难以置信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指责教皇造假?你简直……”
他的手指都抖了起来。教会的翻译学的活灵活现。
郎教授用巨大的身躯挡在众人身前,微微扭头,问陈易道:“你有几成把握?”
先前破碎的瓷器给他留下了极好印象,若非如此,他绝对问都不会问一句。
“圆柱内部和外部,是不同年代的雕刻,至少相差几百年。”陈易肯定的说。
郎教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走到前面,缓缓的道:“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可以用简单的方法来检测,如果石柱内部的密度与外部密度相当,那么就能证明是同一种石头,反之则一定是另行填充,从而证明程先生的猜测。”
神父愣了一下,随之摇头道:“这不可能,先生们,我得请你们离开了。”
郎教授向另两位德国朋友翻译了适才的话,后者连连点头。
在场的人听的兴趣大增,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有人就叫道:“现场测测看。”
还有懂些的人道:“就像阿基米德测皇冠是吗?”
此时此刻,几乎整个宴会的人都聚集于此,神父一时间措手不及,但他心里清楚,再想简单的将人赶出去,已不能解决问题了。若是这样做,那整个使团来中国之目的,不仅无法达成,更会有不少的后遗症。
他看向阿尔方斯,问了一个类似郎教授刚才所问的问题:“萨摩圆柱是一体雕刻的,你确定吗?”
“相当确定。”阿尔方斯满怀着宗教情结。
神父继续沉吟着,随后,在一群人的催促声中,决定道:“如果大家真的希望检测,那么出于开放的精神,我们会做一次,请中立的专家来进行验证。其实,大家对我们始终有一种误解,认为教会是封闭的,是守旧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我们也应用新的技术,相信新的思想,最初的探险家,最初的艺术家,最初的科学家,都出自教廷,我们始终在为世界贡献力量,并且希望更多的人能与我们共同奋斗……”
除了开始的两句话,他主要用来鼓吹和宣扬。
酒糟鼻的德国老头等他告一段落,用英语慢慢地道:“你所谓的中立专家,是什么人?”
“教廷并非第一次遇到您这样的疑问者,我们也并非第一次作出解释,会有专家来进行你们希望的测试,我们会尽量简单,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事实上,他仍然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
陈易不自觉的插口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从石柱裂痕处撬开一点就行了,从里面取一点石头,然后和外面的石头对比,测一下密度即可。”
“撬开萨摩圆柱?”阿尔方斯一脸灭门大仇的样子。
陈易无辜的耸耸肩道:“这不是最简单的方法?”
在场的,竟有不少人点头赞同,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主儿,可不止他一个。
……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作假
教廷的先生们,见过许许多多的西方贵族们,但是今天所见到的景象,仍然让他们吃惊不小。
只见满溢着好奇心的,成群结队的中国贵族,就围着他们尊贵的圆柱滴溜溜的转,有人甚至怀疑,要是不注意看的话,会不会有人把指头,甚至眼镜腿深入指头掰,用眼镜撬,只为了试图证明一个事不关己的结论?
神父当然不能允许中国人撬开萨摩圆柱,阿尔方斯更像是一头护雏的老母鸡似的站在圆厅正中,恶狠狠的盯着陈易——最先要求撬开教皇收藏的人。
陈易同学怡然不惧,用真诚的目光望着对方。就是个石柱,撬开它就行了。他如此想的,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他真的不觉得,撬开一个文物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什么艺术品,甚或是价值连城之类的评语,都不能让其有畏惧感。
韩婕用神奇的眼神望着陈易,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懂得鉴定古董了?”
“最近无聊,就看看闲书。”陈易耸耸肩。
韩婕习惯性的眯起眼睛道:“但最近不是马上要高考了?”
“呃……看累了课本,就看看闲书。”陈易胡言乱语着。
刚刚打完电话的郎教授转过身来,笑道:“高考之余尚有此功夫,真不容易,不过,还得看你猜的准是不准。”
“一定准的。”
陈易等人说说笑笑,其他人也喝起了香槟美酒,晚宴依然在继续,而且似乎有了更好的主题,只是不一定符合教会的期望。
大约一个小时后,几名江宁大学的教授和学生,出现在厅内,同时神父邀请的专家,也同时段抵达,双方各自在房间内摆开仪器装备,只等着开始。
陈易偷拿了一杯酒,藏在人群后方,饶有兴趣的看着洋帅哥等人,焦头烂额的与教授们商讨如何检测的问题。
韩婕追在他旁边,问道:“这次斯坦尼克,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搅黄了晚宴,神父恨死你了。”
陈易莫测高深的一笑。
人群有一些骚动,正是郎教授等人开始了检测工作。
“你不到前面去看?”
“爷爷说了,做事高调,做人要低调……”陈易说了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如此粗的声音,明显是个男人。
果然,说话的是梁俞,他在江宁中学的死党之一。
这货虽然是在和陈易说话,但眼睛却直挺挺的盯着韩婕,那身晚礼服似乎天生就是给她设计的,高挑的身材,微露在外的雪白肩头,无疑吸引着无数男人的目光。
虽然比起在场的某些女士,韩婕尤显青涩,但那清纯的气息,少女的容颜,反令其更胜一筹。
“韩婕不认识了?”陈易趁势捣了梁俞一拳,他其实也看的入神。
梁俞嘿嘿笑了两声,用手扯动两下脖子上的领带,扭曲的道:“老爷子收了一张邀请函,老爹就要带我一起来,说见见世面,没想到真遇到有趣事儿了。”
“刚到?”陈易与他不是一个班,的确有些日子未见了。
“到了20分钟。”梁俞继续和领带扭曲着,道:“听说这个石柱,是教皇的收藏品,有人说它是假的?”
陈易点点头。
“他们就用笔记本大小的仪器,就能测出密度?”
陈易点点头。
梁俞无奈道:“你不会也刚到吧。”
陈易摇摇头。
“别是读书读傻了。”梁俞不以为杵,哈哈笑了起来,借机对韩婕道:“陈易第三次模拟考那么高分,莫非是你们两个一起复习的?”
韩婕只抿嘴笑,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亮的让梁俞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原来两方的专家,已经完成了仪器方面的检测,各自出具了报告。
非常正式的格式,但却让神父的脸很不好看。他是如此明显的瞪着本方专家,以至于不用宣布,就能让人们知道结果。
“快说啊。”有人故意捣乱。
来参加宴会的,虽然是教会希望吸纳的人选,但并不代表他们都对教会心存好感,尤其是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数十年的反宗教的教育,使得新生代的上层精英们,都对他们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某些时候则是隐藏的反感。
神父的心情简直糟透了,但却没有抵赖。他照本宣科的念了两份鉴定书的上半部分,然后重复结论道:“萨摩石柱,以直径1。2米处为分界,内外密度不同……”
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竖着耳朵安静听的场面也自此终结,更多的人则开始找寻陈易的存在。毕竟两名德国人,以及胖墩墩的郎教授都在场中央,唯有突如其来的陈易,隐藏在了人群后。
梁俞同样转身过来,赞叹着道:“凭眼睛,就能从那缝隙里看出不一样,这得是多变态的动物。”
陈易的嘴咧了咧,心想,怎么感觉像是被骂了一样。
韩婕早就笑出了声,意有所指的点点手指。
远远的,郎教授费力的挤了过来,附近端着红酒和香槟的先生女士们向他真诚道贺,前者不慌不忙的回应着。
有些不好直接离场,陈易清咳一声,道:“梁俞,这种能从缝隙中看出不同的变态动物里,有一只可能是我。”
梁俞思考了10秒钟,才理解他所说的话,登时大呼小叫起来:“不是吧,难道胖子说的是真事?”
“瓷器?”
“废话。”梁俞说着压低声音,道:“我以为你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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