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不是我过去听到的那种意思,”埃德皱眉。“因为她接着说,和平是幻想。和平只是两次战争之间的暂息。和平只是争取时间——争取准备战争的时间,制造武器的时间,——还有什么的时间?说了三件事,都是由字母‘S’开头的。”他又在纸上搜索一番,“噢,在这儿。三件事。策略,军火,兵士……”
朱莉亚的下巴耷拉下来了。一股冷气窜到脊梁骨来。
她从埃德·英德利凯托手中把纸一把抢过来,可是认不清他极其潦草的笔迹。
“你一定弄错了。女超人决不会说那样的话!”
“她当然没有说,”埃德提醒朱莉亚。“是这个特纳宝贝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她猛烈抨击那些教授和大学生,训斥他们,说哈佛在支持美国的伟大军事力量方面是很差劲的记录;说他们在全国树立了一个坏榜样,使软弱成了时髦的东西,软化了美国的肌肉。接着她向他们吆喝,要他们开设一个战争学院,讲授战争的技艺,恢复打仗的荣耀,诸如此类的胡扯、混话……接下来是一些大学生向她诘问——”
“真的大学生还是演员?”
“演员。他们知道该怎么干,她当然也知道。他们朝她吼,说她背叛了从前的主张,黛安娜——特纳——不管是谁吧——她说她最终醒悟了。说她最终理解了自己的传统。她是亚马孙族的公主,而亚马孙族都是战士,只有战士才配继承这个世界……”
“噢,我的上帝,”朱莉亚说,“我真不相信会有这种书,埃德。这是不折不扣的欺骗!他们对黛安娜说了一个可怕的、很可怕的谎!”
“比你想的更坏,妈妈。”
俩人都朝门口扭转身去。是范尼萨,脸色苍白,垮了,显得比一个17岁的少女老多了。
“今天下午,汤姆·布雷迪把我带进摄影棚去了,——
偷看一眼新拍的镜头。有一幕是原来脚本里根本没有的。”
“怎么回事?”朱莉亚问,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喉咙。
“是一幕爱情戏。我是说……两人互相拥抱。”
“谁?”
“黛安娜——女演员演的黛安娜。和他。那个可怕的、吓人的、全身披甲的男人——”
“阿瑞斯!”朱莉亚说。
“他把她搂得很近,”范尼萨不寒而栗。“然后他抬起像狼脸的面罩——我见不到他的面孔,都是在黑暗中的——不过你可以感觉到他的面孔是很恐怖的。真是恐怖!就像是死神!然后他低下头去……吻她。”
“这不可能,范尼萨!也许是另一部片子!女超人在某种罪恶的咒语下跌倒——然后她救出了自己。一定是这样的故事!”
“汤姆说,这是最后一幕。他舅舅是影片编辑,妈妈。
他说,这是电影的结局!”
“上帝拯救我们吧,”朱莉亚喃喃地说。
屋外响起一个声音,像是刮来一阵风或是大鸟拍打翅膀。听见屋门打开了,一会儿,女超人就进到房间里,满脸生辉,红润,像通常那样因乐观豁达而容光焕发。她朝大家微笑,伸出双臂来拥抱她们,当她触到她们发僵的身体时才明白迎接她的只是暗淡、悲哀与不祥之兆。
汤姆·布雷迪在贝弗利格林他舅舅马克斯·科德尔的房前修剪草坪,瞥见树梢上空有一只奇异的颜色鲜亮的鸟。
汤姆的脑子不在禽鸟学上;他只想着女孩子,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不知道范尼萨·卡帕特利斯有没有回加利福尼亚去了。大鸟投下影来,他抬头一看,大为惊讶,这一幕正是影片里的,他颇熟悉。正是女超人,但身后没有保险索。
“你真像她,”他带点敬畏的神情说,女超人轻轻落到草坪上。“你是黛安娜公主!”
“我当然不是伊丽莎白·特纳,”黛安娜干巴巴地说。
她问他的舅舅在什么地方,汤姆告诉她,马克斯不大舒服,正因为此,汤姆在这里帮忙。“也许我能减轻他的病痛,”黛安娜说,“如果是良心使他不安的话。”
黛安娜朝房子大步走去,他刚对她说前门是锁着的,可是,不用麻烦,他见她一拉门把门就打开了。他知道该喊一嗓子告诉舅舅,可是因为激动,喉咙卡住了。他把手中的剪草机扶手一松,就跟着她跑进屋去。
他见到她们在舅舅的卧室里。舅舅穿一件绿色的绸睡袍,像一个中国满清大官——一个畏缩的大官,紧靠在床头,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显示出恐怖。甚至一头白发也像是竖起来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马克斯正在大嚷。“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们?前方办公室?”
“看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女超人冷冰冰地说。
“他们的名字从未列入花名册,是不是?我听说过赫塞尔廷,卢克·斯皮勒,还有其他不少人,可是没有一个叫‘前方办公室’的!”
“我发誓我知道的一点也不比你多!我是受雇来做事的,我正在做这件事!”
“可是你知道这件事出了什么错了,对不对?所以你才躺到床上来了。你知道所有这些事情的后面隐藏着某种极大的罪恶——”
“这是一部影片。只是一部影片!我是影片编辑——我不评判电影的道德倾向。这不是我的责任!”
“这句话在人世间听得很多,”黛安娜轻蔑地说。“神仙赫尔姆斯经常拿这句话开玩笑。他头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个叫什么凯恩的人说的。”
“我不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我真的不能!”
黛安娜朝站在门口的汤姆瞥一眼。然后,她灵巧地把系在腰间的绳子解下来。
“我本不希望用这东西。不过,你让我无法选择。”
黛安娜迅速把一条绳于转成一个套索,套索又立刻成为一个金色的光圈,汤姆透不过气来。套索把马克斯套住,马克斯尖叫一声,两只胳膊乖乖地紧贴在身于两边。
“它不会伤害你的,”黛安娜说。“只是强迫你说出来。它叫真话套索。这是赫斐斯塔司用吉娅的黄金腰带锻造出来的——”
“灼疼我了!汤姆——救救我!”
“是你的良心在灼痛你,马克斯!说吧!把真相说出来!谁在幕后操纵?什么用意?”
“我不知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可是——他们把影片改换了!他们开头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们写一个剧本让你批准,但根本不打算用它。他们准备了另一个剧本——”
“你有这个脚本吗?”
“没有!可是——我有一份镜头切换表。在我的书房里。我可以拿给你看!”
黛安娜的眼睛一亮。“对,”她说,“你必须拿给我看。”
卢克·斯皮勒紧紧拥抱着两个儿子不愿松开。戴维四岁,迈克尔不满两岁,还不懂离别重逢的感情。他俩吊在爸爸身上,趴在爸爸瘦骨架上的样子,使玛落不由得大笑起来。她的笑声中有眼泪,她拥抱丈夫,也像孩子们那样欣喜若狂。只是在听到有人走近他们的家屋时,她才松开了拥抱。
在这团圆时刻,也许只有门口出现的女超人形象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玛莎不知所措地凝视着黛安娜,卢克·斯皮勒的面孔上还显出别的一些感情。他很快请妻子把孩子们带到外边去,以便独自面对这位怒气冲冲的来客。
“你看过影片了,”他说,“我看得出。”
“我看了。谁也不愿意去看的。”
“太迟了,”斯皮勒说,他的语调因极大哀伤而变得深沉。“我很遗憾,公主。你想象不出来我有多难过。可是影片就要向全世界发行了。半个小时以后,我该去导演,给利兹·特纳和阿瑞斯重拍一幕戏……这是最后一场戏。你没有办法制止它。”
“那么你怎么样呢?斯皮勒先生?你也制止不了,是不是?那么好吧。你不需要解释——我一看到影片就猜出来了。他们强迫你和他们同谋——那个所谓的‘前方办公室’。他们用劫持你妻子、孩子的手段来强迫你同他们合作!”
“是的,”斯皮勒说,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妻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他们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他们带走了她和我的芮个小男孩。他们会把他们杀死的——我的全家——太叮怕了。他们的每一个威胁都是当真的。你想象不出来他们的罪恶威力。”
“可是我能想象出来,”黛安娜严肃地说。“我面对那种罪恶的势力已经有几个世纪了。我想我能打败它。他们的财富,——他们的残忍——他们的自大狂——他们的仇恨心。可是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奸诈。”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们利用了我。他们践踏了我所尊重的东西。他们把我变成他们自己的罪恶哲学的发言人!我宁可死也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情愿放弃我的不朽之身,也不能让这样的信念流传到人世上去。现在,还不至于太晚!”
她注视他的双眼,见到了他的回答。片子已经拍好了。罪恶已经从潘多拉的盒子里流出来了。它将很快把毒素布满世上。勇气、力量甚至神力也将束手无策。
黛安娜觉得自己的脊椎骨软了,她朝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任凭泪水流淌。她甚至没有察觉到玛莎·斯皮勒已经在她身后,一只手抚在她的肩头,表示了慰藉。
“请原谅我们,”玛莎说,“我们被愚弄了,我们所有人,公主……我永远不会想到我物色的演员会演这样的电影。”
黛安娜抬头看她。“你选的演员?”
“是的,这是我的职务。所有的演员都是我选定的,只除了第二主角。”
“哪个第二主角?”
“阿瑞斯,”卢克·斯皮勒说。“我们本来选定的是德诺·莱特福特,他忽然生病了。‘前方办公室’给我们一份备忘录说他们将自己挑选这个角色。”
“他们办了件我办不了的‘好事’,”玛莎苦笑说,“他们挑选的男演员是——我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他是个庞然大物。非常吓人!你无法相信。甚至不需要为他配音。太合适了。我想知道他的姓名,以便将来需要时再找他来演戏。就在那大晚上,他们来了。他们把我迷昏过去,带走了两个孩子。——”
“所以你个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斯皮勒说。“我们从没见过他摘下面罩。”
黛安娜缓缓站起来、“我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她说,“我认识这张难缠的面孔已有几百年了!他可个止是一个演员。他就是‘前方办公室’,斯皮勒先生!”
他们在第一号摄影棚补拍镜头时,女超人赶到了。她悄悄无声地降落到地上,轻轻地打开挂着“闲人勿入”牌子的大门门锁。然后她溜进去躲在一些道具、布景后面,观看影片的拍摄,显然正在重拍最后的结局。制烟机放出烟幕作为奥林匹克山上的白云,在两个人体周围缭绕;占显著镜头的阿瑞斯一只手臂搭在了假女超人的裸露的肩头,另一只手伸向乐善好施的上天表示胜利。
“诸神,请听我说,”阿瑞斯的声音像闪雷。“请垂顾我们的婚姻,赐给我们祝福。从今日起,亚马孙族的公主,将同战神结合在一起。我们以泰坦的名义、宙斯的名义和十二位伟大的奥林匹克神的名义起誓,我们将给人类带来新的荣耀!唯有力量方能统治,唯有力之人才配统治!为我们的结合、为我们未来的子女祝福吧。从不和、冲突、恐怖、战栗与惊慌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使世人经受痛苦、恐惧与战争的严峻考验——”
此时,黛安娜跨前一步,走了出来。
“你真的想经受考验吗?阿瑞斯?”
摄影棚里顿时鸦雀无声,十来张面无血色的脸孔转过来呆望着这位不速之客。这时,能听到的声音只有伊丽莎白·特纳喉咙里发出的哦的一声。尽管她处心积虑地做了细致的化装,同黛安娜相像的地方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剥去幻觉之后,她只成了一个受惊吓的少妇,在女超人朝前走过来时,她背转过身去。
“这儿出什么事了?”第一副导演说,声音哆哆嗦嗦。
“我们在拍最后一幕,公主——”他眼瞧着卢克·斯皮勒,卢克一言不发。
“你们已经拍过了最后一幕了,”黛安娜说。“造假过去了,骗局结束了,谎言戳穿了!”她更朝前来,现场人员向两旁闪避,腾出了道路。只有阿瑞斯直立不动,面罩仍未摘除,黛安娜知道他一定在狞笑。
“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公主?”阿瑞斯说。“也许你想自己来演这个角色?荣幸之至!”
“我只想同你演出一场戏,阿瑞斯。你死亡的一幕!”
面罩后面发出一阵狂笑。高大的人形,两只拳头因戴着销甲处于不利地位,但仍摆出一个挑战的架式。
“不朽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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