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永生的代价》作者:'美' 马修·斯潘塞
方陵生 译
克里斯先是看见了公共汽车的车前灯,然后才看见了汽车,根据以前听说过的故事,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周围的一些行人在它出现之前就已经匆匆离开了。那些传闻故事说道,最近又有一些不幸的人成了这辆奇怪的公共汽车的牺牲者。据传,这辆车载着它的乘客驶向它的目的地:地狱,还有诸如此类的一些可怕的传说。克里斯对这些说法并不太在意,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凡是有胆量登上这辆公共汽车的人,永远都不会老,经过许多年,甚至几十年,当他们从车上下来后,还是像上车时那么年轻。
这也正是他今天要来这里的原因。尽管他的朋友和家人都认为他的这个想法简直是疯了、傻了。但他认为,这是他争取永生不老的一个机会,如果他在这趟旅程中一切顺利的话。终于,克里斯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他带着期盼抬头望去,它转过街角,空气变得凝结不动了,似乎因为它的经过,整个城市的呼吸都停止了。
汽车的车窗玻璃是彩色的,他看不见里面。汽车引擎发出像老迈而疲惫的野兽的低吼声和叹息声,在站台上停了下来。车门发出嘶嘶声,渐渐滑开,克里斯看见了那个司机,他的头别转着,隐藏在工作帽里。克里斯上车后给司机车票钱的时候,看见司机的双手白得像白垩一样,车门慢慢地关上,车子继续向前开去,他转向车厢里张望着。
车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乘客,但是这几个乘客的样子已经足以让他惊讶非常。这辆公共汽车到底经历了多少年代?据说,它原是传说中荷兰飞人的化身,最早是以有轨电车的样子出现,从那以后,它就频频现身于世界各大城市,载上一些毫不知情的乘客。从此这些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再没有人看见过他们。
克里斯坐在一个女子对面,她的衣着打扮像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样式。乘客中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20世纪40年代流行的细条纹面料的西装,另一个穿的是爱德华七世时代的服装。还有一个与克里斯年龄相仿的女子穿着20世纪60年代流行的时髦服装。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一点也不显老,直到克里斯注意到他们的眼睛才发现有些异样:他们的眼睛都是那么呆滞、茫然地盯视着前方,几乎看不到生命存在的气息。克里斯心想,原来如此,这就是永生不死的代价吗?我也会变成这样吗?有机会在下一站下车之前,我会不会也变得像他们一样呢?
克里斯回过头,看着坐在后座斜对面的一个女人,她的嘴唇在微微蠕动着,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想和他说什么,但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她只是在自言自语,重复着很久以前的记忆。
“那是1912年夏天,”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我们是缝纫工人,在下班回来的路上,这辆公共汽车迎面开来。我上了车,我的同伴们都被撂下了,没能上来。我等啊,等啊,等着它把我送回家,但我一直回不了家。我看见车窗外的城市景致全变了,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城市了。有一次车子经过我家老房子所在的地方,但是那里现在只是一片空地。现在,这辆公共汽车就是我的家。”
说完这些,她就沉默不语了。他环视着车内乘客永远不老却显得异常疲倦的脸,克里斯明白,这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与他们曾经熟悉的世界完全切断了联系,他们也被这个世界完全遗忘。难道这就是长生不老的代价吗?克里斯沉思着。好吧,他们只能这样生活下去了,但是我还有一生的路要走。
他抬头望去,看见了一根拉铃的线绳。最后一次有人用它是在多久以前?几十年前?也许从来没有人用过它?他伸出手去,拽紧它,咬着牙使劲往下一拉。
公共汽车猛然急刹车,那声音就像一个迷失灵魂的哀叹声。刹那间,一切似乎都静止了,车厢里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点动静。接着,克里斯看见司机转过头来看他。
司机没有脸。他的帽子下面黑黝黝的什么也没有。但克里斯感觉得到,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然后司机转过头去,转动手柄打开车门。克里斯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有看司机一眼,径自下了车。他背对着公共汽车,一直没回头,车门在他身后关上,然后发出呻吟般的声音开走了。克里斯独自一人站在街角,下车的地方离他的住所只有几个街区,他熟悉这个地方。他最后向公共汽车开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回头迎着凛冽的夜风向前走去。
让他们长生不老去吧,他想,我现在明白,那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还有我的生活,长生不老的代价不值得我们为它付出。
车上的那些乘客放弃了回到原来生活中的尝试,克里斯做出了和他们不一样的选择。
他选择继续生活下去。
《永远属于你的安娜》作者:'美' 凯特·威尔海姆
李志民 译
安娜闯入戈尔顿的生活,那是春季的一天中午。当时戈尔顿开门接待预约顾客,发现门厅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找我吗?”
“您是戈尔顿·西尔斯?我不期而至,不过……如果我在此等候,想必您不至于拒绝吧?”
“很遗憾,我没有接待室。”
“没关系,我就在此等候。”
不速之客约摸五十岁,看上去踌躇满志,着一身浅灰色的西服,穿一件丝绸衬衫,系一根灰蓝相间、不很起眼的领带。戈尔顿一眼就能看出,戒指上那颗绿宝石是真货,重量不少于3克拉。
“那好吧。”他同意了,把预约的那位让进屋里。他们穿过一道走廊,便来到工作室。工作室被三幅宣纸屏风隔开,屏风上书写的是汉语象形文字。屏风后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个装得满满的大书柜一直立到屏边,地板上也堆放着一摞摞书籍……
把预约的顾客送走后,戈尔顿耸耸肩,又回到工作室,拿起电话,拨了前妻的家里电话。“嘟……嘟……”12声响完后,他只好把电话放下,靠到椅背上,揩了揩脸颊。中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一条条投进屋来。“要是抛开一切,找个地方静静地过上几个星期,那该多好啊。”戈尔顿心想,“关上店铺,三周时间,不能再多。那个不速之客……他到底有什么事?”
戈尔顿35岁,是著名的笔迹鉴定专家。前妻常埋怨他,说他本可以成为大富翁,只是顽固不化,缺少心计。“40岁之前,如果你找不到机会飞黄腾达,那你就别想再有机会了……”这是她常念叨的话。
戈尔顿起身来到客厅。客厅也像工作室一样杂乱无章,不同的是这里挂着两幅他喜爱的日本风景画。
门铃响了。戈尔顿打开门,那位春风得意的不速之客仍站在门厅里,手里拿着一个大鹿皮公文包。
戈尔顿把门开大了些,打手势请客人进屋,来到工作室,宾主坐定。
“请原谅,我事先没有预约。”客人说着递上一张名片,“我叫艾威利·罗达。我受公司委托,我们有几封信有劳您指教。”
“这是我的本份。”戈尔顿答,“您代表的是哪家公司,罗达先生?”
“德列别尔·弗谢特公司。”
戈尔顿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而您是……”
“副经理。”罗达露出不满的神色,“我分管科研和新项目开发工作,但最近却不得不主持一项公司决定独立进行的侦查工作。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位当之无愧的笔迹鉴定专家。人们向我推荐的就是您,西尔斯先生。”
“那我们首先谈几个条件。”戈尔顿说,“我得提醒,有些事我决不介入。例如:父亲身分的鉴定、上下级之间因著作权的纠纷……等等。”
罗达的脸颊红了起来。
“还有讹诈之类。”戈尔顿平静地结束道,“正因为如此,我至今仍发不了财。这就是我的条件。”
“我要拜托的事跟您说的这些毫不沾边。”罗达厉声说,“您看过有关两个月前本企业在长岛发生爆炸的新闻报道吗?”没等戈尔顿回答,他又接下去:“我们失去了一位宝贵的同事,他叫迈尔谢尔,是全国最优秀的科学家之一。现在他的一些研究资料找不到了,资料涉及他所领导的研究工作。他与一名妇女关系密切,资料很可能至今仍保存在她那里。我们要找到那名妇女,取回资料。”
戈尔顿摇了摇头。
“那你们应当去找警察,或者侦探。要不,就去找你们自己的保安部。”
“西尔斯先生,您把我们的决心和手段估计得过低了。你说的一切门道,我们当然都已试过,但谁也没法找到那名女士。上周,我们开了一系列会议,决定改变侦查方向。我们想从您这儿获得对未知女士笔迹的尽可能充分的分析。兴许,这会给我们带来帮助。”罗达的口气里流露出他本人对此也并非怀有信心。
“我理解,你们对信文内容的分析恐怕也没获得任何结果。”
“您说得对。”罗达回答,接着从公文包里取出几页信纸,并把它放到戈尔顿桌上。
戈尔顿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原件,而是复印件。他摇了摇头:
“为了工作,我需要的是原信。”
“这不可能,原信都锁在保险柜里。”
“这就好比,您可以用染上色的水代替酒让品酒师去品尝罗。”
戈尔顿语气平淡,而眼睛已离不开那些信了。他伸手翻了翻上面几页,特意看了一下签名:“Anna”,多秀丽的名字啊!即使是复印的,也同样优美,绝不亚于屏风上中国书法家的妙笔。戈尔顿抬起头来,视线与罗达紧张的目光对个正着。
“根据这些复印件,我现在就可以作出某种结论。但是,为了真正的工作,我仍然需要原件。请允许我让您看一看我的安全系统。”
他把客人带到另一隔间,隔间里有一张长长的工作台,上面放有复印机、放大镜,还有一张带底射灯的大桌和几个卡片柜,另外一张桌上有一台带打印机的电脑。这里的一切布置得整洁有序,无可非议。
“柜子是阻燃材料制的,”戈尔顿生硬地说,“保险柜亦然。价值不大的文件,我就保存在一般柜子里。您可以把复印件留下,我这就开始干,但明天我必须得到原信。”
“您的保险柜在哪儿?”
戈尔顿耸了耸肩,走到电脑跟前,输入了个人密码,然后走到工作台后的墙壁跟前,轻轻地把遮盖保险柜门的隔板往旁边推开。
“往下我就不再打开给你看了,你看到的也够多了。”
“是电脑保险?”
“不错。”
“那很好,我明天就把原信给你送来。噢,你刚才说,您已经可以作出某种结论了……”
他们又回到客厅。
“首先我要提几个问题,这些小直角三角形旗子是谁剪出来的?”戈尔顿指着最上面一封信问。所有的信,在祝词上方,在正文中都不时出现直角三角形空白。
“我们找到信时,就是这个样的。”罗达说,“也许是迈尔谢尔自己搞的。有位侦探坚信,空白是用剃须刀片划出来的。”
戈尔顿点了点头。
“这就更加令人奇怪了……但如果您对现阶段的假设感兴趣的话,那我敢说,写这信的人多半与实用艺术有关。我估计,她是个画家。”
“您敢肯定?”
“当然,我不能十分肯定,这仅是一种推测。而且,往后您从我这里能得到的也只是一些推测,不过是有根有据的推测。这便是我能向您保证的一切,罗达先生。”
罗达瘫软在椅子里,没奈何地叹了口气。
“您需要多长时间?”
“您有几封信?”
“9封。”
“那要2—3个礼拜。”
罗达缓慢而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我们要尽快知道结果,戈尔顿先生。如果您能把其它活放一放,现在就全力以赴地完成我们的任务,我们准备付给您双倍的报酬。”
“那,您能帮个忙吗?”
“帮什么!”
“我还对您同事的笔迹感兴趣,我至少需要四页他的手迹。”
罗达大惑不解地看了一眼戈尔顿。笔迹鉴定家解释道:
“了解了那女人跟什么样的人通信,我就能更好地了解那女人。”
“那好吧。”
“他多少岁了?”
“30岁。”
“明白了,您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罗达两眼眯成缝,一动不动沉思起来。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抬起目光,点点头。
“您刚才所说的关于那女人的情况已经很重要。她在一封信里曾提到过‘展览’,我们原以为她与演艺业有关——要么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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