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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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力地走着,暗暗给自己鼓劲,找最陡峭的路线。好天气,到山顶要走三个小时,而今天我要走最快的一条路。爬15度陡坡的山路的时候,就顾不得想你可怜兮兮的猫咪这种天气被困在什么地方;就顾不得想你哥放跑猫眯,你要跟他拼命;顾不得想你知道是什么人可能戴着安全套,而即使他们使用正确,安全套也可能会有破洞;也顾不得想妈的“关系”用不着先去检查,而妈却要去,看是不是有问题。
  妈从来不和我说假话。如果她的意思是“治疗艾滋病的药”,她绝不会说“抗菌素类”的药。如果担心是致命的感染,她绝不会说没事。可我还是非常气愤,因为这一切都太不公平了。
  所以爬15度的陡坡是我所需要的。如果妈和莱蒂来赶我,她们会走比较缓的坡上山。找不到我,可能会生气,但是她们可能先到废矿,把波波带回家。我不能带着篮子来,可我也不可能把波波装在篮子里,把它带下山,我自己弄不了。希望妈记着把篮子放进跑车。希望波波不论什么样,都还需要篮子。
  我很抱歉,我对波波说,我没能更快找到你。没能保护好你,让大卫放跑了你。你受惊了。波波,亲爱的,请你一定还活着。请你一定好好的。
  过了一会儿,又下起雪来。我继续往前走,我有最暖和的保温装备,足够三天的干粮。如果妈和莱蒂在下着雪的时候开车上山找不到我——因为我已经下去了,她们一定会胡思乱想。所以我尽可能快地插上山路。没见到新鲜的轮胎痕迹,这说明她们还在我后头。
  我继续走,不时地查看定位系统,确认信号仍在原地未动,这时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看见了车灯的亮光。
  是米勒医生。“嘿,迈克,下班路过你家,你妈说你上山来了。”
  我爬进了他的汽车。他把暖气开得大大的,感觉好舒服,“你妈没来,希望你不会不高兴吧。我的卡车走山路更棒些,比你妈那花哨的跑车强,不过你看这车里的地方还是不够大。”
  前排座还有好大的空间哩。我朝后排看看,米勒医生带来了那只篮子。当然,下山回去的时候,我们要波波和我们一起坐在前排,前排暖和些。至于说到妈,可能是任何原因,可能是米勒医生的借口,也可能是妈的。如果是妈的借口,可能她是希望米勒医生在我面前一路扮演男性与父亲的角色,而她可以仍然等医生的电话,或是和莱蒂一起强迫大卫待在家里,或是以上所有的原因加在一起。如果是米勒医生的借口——我不愿意去想他爱惜妈的跑车,不让妈坐卡车上山可能意味着什么。米勒医生结婚了。我不愿意去想他是否开车去过卡森。
  所以我又在看显示器。“波波在山上的一个废矿里。”我说。
  “嗯……你妈告诉我了。多久没动了?”
  “从卫星恢复后就没动过。”我说。
  米勒医生点点头。他大半天没再说话,最后我说,“你认为他死了,是不是?妈是这么想的。”
  雪下得更大了,雨刮有节奏地“吱嘎”、“吱嘎”响着,像要把我催眠似的。米勒医生可以告诉我他不想再往前开了,他可以掉转车头,可他什么都没做,他知道我要看个究竟。
  “迈克,”他终于说话了,“我做兽医15年了,也经历过不少奇迹。动物是很神奇的。可是我得告诉你,只有奇迹出现,波波才可能还活着。”
  “好。”我说,尽量保持声调平稳。
  “这么多的郊狼,”他说,“通常是很快的……郊狼咬断猎物的脖子,就像猫对待小鸟和老鼠一样。除非波波跑掉一会儿又被逮住,否则它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嗯。”我看着自己的手说。
  不知道我扭断大卫的脖子需要多长时间,能让他痛苦多久。接着我想到,怎么又是大卫弄得我想干蠢事,其实是干伤害自己的事。
  我们花了10分钟开到废矿,这时雪下得大极了,卡车前二码以外都难看清。我们下了车,朝应该是矿井口的地方走,冷冰冰的雪花刺在我们的脸上。真是冷极了。除了雪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岩石,也看不见长在旁边的柏树。走了10码我意识到矿井口被大雪封住了,即使我们能够找到波波,也非得挖开5码深的雪不可。
  “迈克,”米勒医生在我耳边大声地喊着说,“迈克,抱歉。我们得回去了。”
  我想说,“我知道。”可我的嗓子不听使唤。
  我转过身,朝卡车走,到了车里,我开始浑身发抖,尽管暖气开到了最大。我坐在前排,空篮子放在我和米勒医生之间,那是波波的地方,我还在抖,紧紧地缩成一团。
  最后我说,“临死之前要暖和的。如果郊狼没有咬死它……或者它自己跑到了山上……”
  “它没有痛苦,”米勒医生说,“废话,是吧?不过是真的。迈克,不管它如今在什么地方,它不痛苦,我保证。”接着他开始给我讲关于“动物的天国”的诗歌,在天国,动物们保持本来的天性,猎食的照样捕杀其他动物,享用美餐,那些被猎杀的动物每天早晨再生,完好无损,愉快地享有自己在生物链上的位置。
  这是个不错的愿望,可我惟一能想到的就是,波波浑身颤抖着,头一个劲地往我胳膊底下钻,因为它害怕。
  我们开车下山,很快雪下得小多了,等我们到了开发商的建筑工地,几乎没有雪了。远处的枪声和工地机械的轰鸣声仍然能听到,或许射击手们到山下雪小一点的地方了。米勒医生很久没说话了,可当我们听到枪声的时候,他朝我看过来。
  别,我对自己说,别说,什么也别说,把我带回家好了,米勒医生,求你了。别说。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他的声音很轻,“对你爸的不幸我有多伤心。”
  我眼睛朝前看着,想着波波,想着那个死在皮文山上的徒步者。不知道多久雪才能融化。
  波波还是小猫咪时,爸经常抖动线绳逗它,把线绳提到波波刚好抓不到的高度,哈哈地笑着看波波跳来跳去的样子。“我们要让这猫眯去参加奥林匹克,”他说,“瞧它哟!一定跳起有3码高!”
  波波有很多玩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球呀,玩具鼠呀,还有我给它扔在地板上的皱纸团。可只要爸一开始抖线绳,它就丢开其他的玩具,专去抓它抓不到的线绳。
  “跟你一样,”妈看着爸和波波总是说,“跟你一样,比尔,跳起来抓你永远不能抓到的东西。”
  “哇,好啦,雪莉!为什么我们不能有部凌志?为什么我们不能有那种豪华家庭影院,嗯?”
  我猜他是在开玩笑,或许妈也是。
  米勒医生把我送回家时,大卫已经出去了,这很好,因为我不知道会用什么眼神看他。妈和莱蒂还在,她们试着和我说话。
  我不想说,径直上楼回房间了,卸下装备,倒在床上。
  不愿意去想那些不再用得着的东西:猫玩具、小盒子、波波的食物和水碗。我知道所有这一切都会扔掉的。妈要大卫再给我买一只猫咪,可我怎么可能再有猫眯呢?大卫还会放它出去。我躺在床上想起掌上跟踪显示器还在外套的衣袋里,不知怎的,这让我好伤心。
  我把枕头压在头上,脸对着墙。枕头挡住了很多声音,可我还是听到了电话铃,莱蒂离开的门铃,和大卫回家的声音,枕头也挡不住他和妈大吵大叫的声音。
  我起来做家庭作业,可这却让我想起星期一要上学的事。阅读吧,一个个的字看上去干巴巴的,没意思透了,就像放了一个星期的面包。所以最后我十脆坐在床上,什么都不干,透过窗户看着城里的赌场。从这儿看去的赌场很小,小得就像个盒子,可以拿起来当骰子掷。然后,我听见了郊狼的叫声,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安受本分是人一生待过的最小的盒子:妈知道,所以我也知道,爸也知道。妈是惟一不抱怨的,可谁知道呢?也许她像我一样地痛恨这个小盒子,我看不出她会喜欢。也许妈也感觉到了爸老挂在嘴边的那种感觉,像墙壁一样从四周向她压来。“要是能出去哪怕一小会儿,也好,”爸常跟我这么说,“在赌场干活,压根儿看不见天日,整天都有人盯着你,你真想出去透透气,迈克,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吧?”
  和米勒医生开车到了山上,我才体会到爸的含义。我坐在车里,墙壁从四周向我压来,气都透不出来。我需要大一点的空间,出去和郊狼待在一起,在盒子外面撒欢,不被看见。即使你想观察郊狼在干什么,他也会在你眼前活生生地跑掉,消失在杂草、灌木或是阴影里。而你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知道他在窃笑。
  星期天很安静,大卫待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我也终于做完了家庭作业,妈打扫清洁,边干边哼唱着什么。她要用10天的抗菌素,使炎症消掉后才能再去上班。“10天的假,”她高兴地对我说,可她的假是没有工资的,也就是说这10天又是花为读护理学校而攒的钱。
  有一次问妈,如果里昂郡警察局发现发射器信号是从她工作以外的地方发出的会怎样,如果他们找来,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酒吧,或是赌场、餐馆会怎样?是不是要坐牢?
  她摇着头,温和地说,“不会的,宝贝儿,只会失去工作而已。不过,我不会的,因为那很蠢。”她的意思是说,因为那就跟爸干得一样蠢,“别担心。”
  星期一起床时我的肚子很疼,我一直没有睡好,因为我总是在想波波被埋在雪里,想我没能看见它,也许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它,而我没有想到。
  想着要去上学,要去面对约翰和里奥,真受不了;想着忍受了所有的这一切之后,回家却没有波波给我安慰,在我肚子上像它喜欢的那样弓起身子取暖,真受不了。不能跟其他任何人说的话,原来总可以和波波说,可现在它不在了。
  可是我必须去上学,不能让妈生气。
  第一节课是代数测验,我都会做,可就是手不听使唤,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只好坐在那儿,两眼直呆呆地看着卷子,奥杰威老师宣布时间到了,我交了白卷。
  她看着白卷,抬起眉头,“迈克?”
  “我不喜欢做。”我说。
  “你不……迈克,病了吗?去看校医吗?”
  “不。”我边说边走开,走过大厅,去上下一节课,是英语课。
  课上讲恺撒的故事,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着墙睡着了,铃响了,我站起身,接着去上生物课,讨论青蛙。生物课总是最糟的,因为约翰和里奥也在。他们把实验台拉近,凑到我旁边,只要有机会就小声说,“嘿,迈克,知道放学我们去哪儿吗?嘿,迈克——我们开车去卡森。我们一直开到卡森,去搞你妈妈!”
  我的实验搭档多娜·曼罗说:“他们这样的白痴。”
  “是的。”我说着,可根本不敢抬眼看多娜,因为太没面子了。我知道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妈干的是什么工作,但这并不是说我不在乎约翰和里奥在众人面前胡诎\道,不知道是不是多娜的父母中哪个在土地局工作,和莱蒂说起过什么,反正谁都有可能说。
  我低头盯着青蛙看,老师要我们观察青蛙的心脏。我就把青蛙当成约翰,然后割下一条腿。再把青蛙当成里奥,又割下一条腿。
  多娜看着我,“喔,迈克?你在干什么呀?”
  “我准备用青蛙腿做午餐,”我说,听得出我的声音怪怪的,有些恍惚,“想要一个吗?”
  “喔……迈克,挺酷的,可是我们现在得找到心脏才行。”
  而我呢,转身走掉了。
  其实,这很简单。我径直走出教室,就像我没有报告就去洗手间一样。身后生物老师法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