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能够理解我的只有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当你走到了极限,压倒一切地需要一位志同道合者,以便从旁听到对你开始丧失信心的工作作出正确、有益和合乎人道的肯定。所以,我既是那样急切地等待着约定时间的到来,同时又十分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
高利克没有按约来到,而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我违反一切常规,在咖啡馆里等了三个小时。我似乎感到自己的脊椎已被抽掉,但却仍然抱着某种希望。我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坐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粘乎乎的饮料。真要命,已经两年了,可我还是不习惯这种极其令人厌恶的饮料。就在这里,克拉依达找到了我。
这一次,她扮演的是一个被遗弃的妻子的角色,显出一副委屈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两眼充满了哀愁。
“你躲到哪儿去了?”她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说:“我受尽了折磨,失掉了安宁……而现在又出现了那些星星……我已经三夜没有睡觉,都快发疯了……”
即使是现在这会儿,看着她我也有一种愉快的感觉。她那低沉的、极富感情的话音完全是以蒙蔽理性意识,能动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心弦,从而引起满脸愁肠。
“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别人我谁也不要,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
假如这些话是真的,那么,整个情况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什么突然与家里断绝联系啦,种种绞尽脑汁的负担啦,作出决策的沉重负担啦,每天巨大的精神负担啦,都会比较轻松地对付过去。而且,我也就可以不去理睬那为数众多的暗探、间谍、奸细以至整个特别事务局了。当然,我对她不能毫无保留,但是我肯定知道,那样我将会感到轻松些。如果她的话是真的,那么,我就可以不再在恶梦中备受苦恼和折磨了。那些极其可恶的、无情地指责我的情景也就会消失了。我将能更加有效地工作,消除令人疲惫不堪的劳累,而且身体的能量也不会降低到极限程度……然而,她说的却是谎言。说谎是她一贯的拿手好戏!
有趣的是,由于卑鄙行为和邪恶的某种伟大规律,在两个世界的数十亿女人中,最坏的是否就是这些最亲近、最离不开的人呢?回答是简单而又古老的一句话:“只有自己人才会背叛”。但是,抽象地知道某种东西是一件事,而亲身体验则又是另一回事。各种难以置信的推测的折磨,对大量古怪行为以及言行不一的分析,对细小的和似乎是无恶意的古怪行为感到迷惑不解等等,以前,我从不相信这些情况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所爱的女人在我心目中有两个形象,而我则象是个观察员新手,正在擦拭望远镜的玻璃和调整对焦距的螺丝。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经验,受过专门教育,对心理学有相当不错的了解。可是,我却识破不了她的两面性、恶劣行径和虚情假意!在我的老师中,是否有哪个人认为有可能存在这样的盲目性,以致完全丧失了分析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的能力?当然,我自己决不会违反永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纪律,决不会堕落到将各种特殊手段运用于个人目的。
“我在全城到处找你,还到老的住宅那里去了好几次,可是谁都什么也不知道……”
清秀的面容,纤巧的鼻子,美丽的棕色眼睛。现在,当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她那些拚命装成正派女人的做作只能引起我鄙视的耻笑。可是,我并不想耻笑,并不想骂自己的愚蠢,也不想去猜透她目光中冷酷的诡计。她没有真心诚意地对待我,她输了,因为我所能给予她的要比这个星球上任何其他的男子都更多。可是我也输了,因为我还继续爱着她。今天,我本来是决不能和她见面的,无论如何不能!“……要是你知道我的心,知道我在想什么……”
好吧,那就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你想的是格列勃柯夫斯基。他答应在安静的小树林中央安排地方盖一所小屋,他究竟办了没有!他已经到手的钱够了吗?是不是还要再给他加点钱?”
我从未见过克拉依达张惶失措的样子,而现在看着她那面部表情的变化,为自己出于恼恨而抹掉了不需要的感情大为高兴。这种念头并没有流露出来,但却比其余的一切都更重要!
我冷静地保持着沉默,观察她怎样变换角色:她装出一副无故受到屈辱的可怜相,往街上走去了。
现在,我的压倒一切的想法是开枪自杀。
“几点了!”一个难看而又孱弱的人挡住了我的去路问。这个人长着一副很难让人记住的脸相。
“5点。”
到那次重要的会见还有整整3个小时。
“谢谢。”
我不喜欢他的目光:对于一个偶然相遇的过路人,这种目光太专注了。
他走进了一家酒吧间,丝毫没有把我带去见合作者的意思。这时,出现了一个衣着整洁、神态端庄的人。为什么他在这里站着呢?
我拐过街角,走到了笔直而宽阔的大街上,混入人群中悄悄地回顾了一眼。是的,是的,是的,没错!两个小伙子,穿着同样运动装的大学生,似乎我曾经看见过他们?包围圈正在收缩?为了对付这类情况,我拥有内容丰富的、各种方法的武库,可是……我要控制自己。现在,我不能使用其中的任何一种。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简单的方法。
高高的横门,用砖铺地的院子,狭窄的小门,不通行的小街,还有一条过道……我的身后没有人追赶。这同样并不意味着什么:经过仔细的观察,并未发现任何奔跑、喊叫和慌乱。说实在的,方法是复杂的,花费也是昂贵的,它需要动用大量高度熟练的工作人员,所以很少用到它,只是在捕猎巨大的野兽时才使用。然而毫无疑问,现在我就被认为是这种野兽。
小胡同突然拐向右边。胡同里没有人,只是在街区的中部,在舒适的老式独家住宅旁有个女人在散步。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高个子女人,她穿着一件闪着紫铜色的、肥大的丝绸长袍,从脖子一直拖到脚踝——这是最新式的时装。在空旷无人的郊区,这位女士有何贵干呢?不,这决不是无缘无故的!
扭头往回走是毫无意义的,我只有一步一步谨慎地向前走去,一面估算着到那个笨重的双扇门的距离。谁知道门后站着多少人呢?……
够了,真见鬼!神经衰弱的家伙!你也疯了!没有希望从想象中的敌人手下获救的、受尽了惊吓的被追逐者,竟毫无影踪地消失了。我慢慢地清醒了过来。我落到了什么鬼地方呢!这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区。见它的鬼!我转身往回走去。
不,再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现在又冒出了有关克拉依达的想法,种种回忆、忧愁汹涌而来,然后是冷漠……我已经习惯于觉得自己是个叛徒,因此,我从街区后面绕过了孩子们:干吗要呆呆地看着孩子们,然后突然之间出现冒着熊熊烈火的情景,浪花四溅的波涛,火车的轮子和你拒绝援救的孩子投来的绝望地哀求的目光。然而,要做一个忠诚的人似乎也绝非轻易之事。
真想一下子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以后直奔洛甘达而去!所有的问题吗?唉,只要解决一个问题就行了,那就是无所顾虑:当我不做自己的事情时,我是一个隐身人。至于其余的……无论是魔法或者一阵青烟,都帮不上什么忙,因为我已经作了这种愚蠢的安排。原则,信念,责任,良心……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可要是不讲这些,那我和动物又有什么两样呢?
天渐渐暗了下来。该是时候了。我向着城市的中心走去。天空中满是星星的这种反常景象,引起了麻痹作用似的生理恐惧,而这种恐惧是发生在细胞这一级上的。无怪乎人们突然变得神经质和容易激动。人的自我感觉极其恶劣,而最让人讨厌的是丧失了自信心。
对于托波尔甘在当前情况下的表现,已由电子计算机根据对策理论的全部原则作了模拟。其结果和通常一样,摸索出了各种方案,以便能在任何的、甚至是最不利的情况下达到最佳效果。可是并没有能够做到这一点。一切全都取决于我,而我却完全没有做好对话的准备。
托波尔甘住在一幢有许多套住宅的老式房子里。在油漆已经剥落的、高高的、带有雕刻花纹的门前,我停了一秒钟,试图把自己收拾得象个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
隐隐约约听到了叮咚乱响的门铃,随即传来了打开门锁的声音。门洞里站着的是本星球最著名的哲学家,逻辑系统专家,成百篇论文、几十部专题学术作品和基础教科书的作者,关于道德许可原则的官方公认理论的奠基人。此人个子很小,长着一副猴子脸,秃顶,样子不很健康;他身穿一件又肥又大的半新家常罩衫。
尽管人的外表和他的内心世界不相称颇为常见,但却总是让我感到惊异。然而,现在让我感到吃惊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托波尔甘既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是为什么来到这儿的。
“瞧您的模样,”他缓慢地说道,一边用冷冷的、锐利的目光仔细地审视着我:“是真正的外貌呢还是变换形貌的结果?”
托波尔甘的举止非常自信,他觉得自己是主宰局面的人:他紧握着衣袋里那支威力相当强大的小手枪,从这种情况来判断,等到必要的时候,他会向自己的头部开枪。
“您怎么啦?难道神经出了毛病?真没有料到!我以为外来的人都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由于紧张,我的额上淌下了汗水:偷着把子弹取出以后,我怎么也装不上弹夹了。在这种状态下,本不应该到这里来的,因为事情的结果很可能会与愿望相反。
“这是不对的。”好在我的声音还保持平静,“我们的感情和普通人一样。可以进来吗?”
托波尔甘把身子闪到一旁。他的好奇心克服了恐惧心。因为他毕竟首先是学者和研究人员。
“在另外一点上您也错了。”为了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些,我在一把安乐椅上坐了下来:“我们既没有侵略的计划,也没有自私贪婪的意图。至于“智者集中营”的说法也是不值一驳的。要是没有这一次星球大变动,我们根本就不会到这儿来。”
“但是!您不是会看出人们的思想吗?试问,有什么事能使高级文明社会感到惊奇呢?”
我没有料到,伟大的托波尔甘说话竟会如此地尖酸刻薄。
“这困难吗?”
“不很困难,但这需要神经系统耗费巨大的能量。而从道德的观点来说,只有在严格限制的场合下才允许这样做。”
“现在不正是这种场合吗?”托波尔甘说。
“是的。不过为了不让您感到难受,我让您能看到我的颅骨底下。这样,您会更快地懂得一切,并且最终相信没有人打算把您劫走。也许,您该把自己的手枪收起来了。您用不着那么紧张!”
当我结束了传送之后,感到自己的精力已经全部用完。需要领会和掌握的东西很多很多,不过他既然连我的到来都能推算出来,那就意味着他比其他人的准备更加充分,因此,他会比较轻松的。
“目前这种现象叫什么?”他特别加重了“这种现象”的语气。
“这是银河系的接近。它们差一点就要互相碰撞,因为外围的螺旋运动轨迹将要相互交叉地穿过。遗憾的是,你们的星系落入了接触区内。”
“请问,纳沃雅有不遭难的可能吗?”
“这个么……它的先决条件是在通过的时候星球和行星不发生直接的碰撞,重力的扰动不破坏运行的轨道和大气层不受破坏,以及……一句话,这种概率大约是百分之三。
“考虑到各种不利影响的规律性,这种可能性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托波尔甘没有留下任何寄予幻想的余地:“这意味着……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这要取决于很多因素。大约是三到五年,也许还会稍稍延长些。”
“因此,你们就出面干预了。这种想法本身是很好的……你们找到了合适的星系和一颗很好的行星,比如说纳沃雅-Ⅱ,这一切全都是很高尚的……不过,有一个小小的难题。”托波尔甘举起了食指说:“你们来得及撤走多少人呢?”
“大约5万人。”我已经明白了他说这话的意思。
“总共就这么多?!可是纳沃雅的居民总共有15亿呢!”
“能救出一部分总比全都损失掉强。”我说得振振有词,似乎在纳沃雅问题上这一点并非是最重要的。
“毫无疑问。但是,这一部分人怎么挑选呢?”
“按各类居民的人数成比例地挑选,这样可以把现有的社会结构保存下来。”现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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