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你受伤啦?”依万跳了起来。
  “妈妈!”吉玛一跃而起。
  “哎哟!……”娜捷日达又哼了一声,并把手指挪到眼前。一见血,她便瘫软地扑到桌上。“那是什么,瓦尼亚?”她问。
  依万已经站到她身边,仔细地察看着短衫上的血迹。随即也转向花园,往暗处望去。
  “那是什么,瓦尼亚?”娜捷日达又问。
  “别紧张。”依万说,但马上又针对妻子的问题坦诚地说,“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转身朝门口叫了一声:
  “格露莎!”
  格露莎应声赶来。
  “拿卷纱布来!”他吩咐,“还要点碘酒。然后马上给急救中心挂电话求救。”
  “出什么事了?”格露莎看着趴在桌上的女主人问。
  “快去拿纱布和碘酒!”依万大声催促道。
  一分钟后纱布、碘酒拿来了,格露莎又忙着去打电话。依万和吉玛把娜捷日达扶进里间,坐到沙发上。
  “有危险吗?”娜捷日达问。
  “没有。”丈夫安慰着。
  急救车要从莫斯科赶来。依万大约估计了一下,从莫斯科到这个别墅小村有40公里路程,医生至少要半个小时以后才到得了。
  “疼吗?”他问妻子。
  “疼。”妻子答。
  “只好忍着点。”依万说。
  吉玛也像妈妈先前反复问的那样问:
  “那是什么?”
  “枪伤,”依万只在心里想着,“看来是小口径步枪射的。猎人搞的麻烦,让人夜里都得不到安宁……妻子倒是好样的,没哼声,也没有歇斯底里大发作。”
  娜捷日达气忿了:“你倒是回答儿子的话呀!”
  可依万却对吉玛说:“走开,这里没你的事。”
  他把她的伤口露出来。伤口在胸衣钮扣稍下一点。他在伤口周围抹上了碘酒,娜捷日达又疼得哎哟了一声。
  “忍着点。”依万边说边开始包扎伤口。
  吉玛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父亲看了他一眼,也什么都没说。这时格露莎进来了。
  “医生马上就到,”她说,“给我吧。”她从依万手里接过纱布卷和碘酒。
  急救车过了半小时没来,一个小时也没来,近两个小时了才来。
  医生奥莉佳·雅柯夫列夫娜解释说:“你们不是我们惟一的病人,车子都出去了。”
  说完,她立即转向伤员:
  “您怎么啦?”
  医生仅用了5分钟,就从娜捷日达那白净滑嫩的皮肤下取出了一粒霰弹。
  “嗯,好啦。”医生说,“一粒普通的霰弹。您还算走运。”她对娜捷日达笑了笑,“看来,是从远方射来的,子弹冲势已衰,否则情况就更糟了。”
  “一群下流坯……”依万怒骂起来。
  “该骂。”医生表示赞同,“那些人制造了多少灾难事故啊!……”
  伤口处理停当,医生还给娜捷日达注射了2cc抗破伤风血清。
  “别气了,也不用担心了。”医生临别时说,“3天后就一点不痛了,只是会留下一点疤痕。”
  每个人都谢了医生。大人送医生上车,娜捷日达也去了。吉玛一人留在房间里,他把放在白纱布上的那粒霰弹装进了自己的裤兜。
  一场震惊21世纪末叶地球人的重大事件就此开始。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一点迹象显露。娜捷日达伤口痊愈了,果真如医生所言,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依万家里不再有人提起霰弹事件,更没有人提起霰弹在当晚就不翼而飞的事了。
  其实,当晚大人曾找过霰弹,只是没找到而已。吉玛已经睡了,没有人惊动他。子弹是什么枪发射的,确定不了,肇事者也没找到。依万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细节:喝茶时他没听到任何枪声。得问问吉玛,他听到了没有,但一觉醒来,就把它忘了。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9月,依万一家搬进城里去住。吉玛去上学,依万工作量加大,日子过得虽说平淡无奇,但也习惯了。
  只是到了11月,娜捷日达才发觉,自己的健康出了问题。或许,应该说,不是她自己发觉的,而是玛丽娅发现的。
  “娜佳(娜捷日达的别称),”玛丽娅说,“你瘦多了,脸也变了。该不是生病了吧?”
  “是稍微有点不舒服……”娜捷日达承认。
  “胃口怎样?”玛丽娅又问。
  “胃口挺好的。”
  “多到室外散散步。”玛丽娅建议,“你把滑冰全放弃了,别忘了,你曾经还当过运动员呢。”
  娜捷日达苦笑了一下,年轻时代的事提它干吗!
  “我们去看一场戏,如何?”玛丽娅好心邀约,“我有两张票……”
  娜捷日达怎能拒绝朋友的厚意。但她看戏时,始终心不在焉,幕间休息时,也不理会女友对她推心置腹的谈话。看来她宁愿呆在家里。
  “你今天真怪,”玛丽娅说,“一点兴致都没有。咦……你嘴里含着什么东西?”
  “钮扣……”娜捷日达答。
  “啊!——”
  娜捷日达把钮扣吐到手心里,伸给朋友看。钮扣是白铁制的,旧了,而且已被咂吮蚀磨得相当厉害了。
  “你这是怎么搞的嘛?”玛丽娅惊诧不已。
  “我也不清楚。”娜捷日达说。
  “你就一直这么咂吮吗?”
  “就这么咂吮。”
  玛丽娅更吃惊了:“吮吸这种脏东西……”
  但是娜捷日达又心安理得地把它送进嘴里。
  “娜佳!”玛丽娅惊呼。
  “人家需要嘛。”娜捷日达却说。
  “情况已经持续好久了吧?”
  “大约一个月了……”
  孩子吃墙上的石灰,吃草——这是常有的事,玛丽娅也听说过,但这是铁钮扣呀。莫非娜捷日达怀孕了?
  “我觉得没有。”娜佳马上否定。
  “那就是说,你身体缺铁了。”玛丽娅下了断语。
  娜佳用舌头拨了拨钮扣,说:“也许是的。”
  “那你就得多吃苹果和西红柿。”玛丽娅建议。
  “苹果我常吃的。”
  “唉,娜佳呀!……”
  依万也发现了妻子嘴里的钮名。
  “你就一直咂吮这东西?”他把钮扣放在手掌心,翻来覆去,仔细端详。
  “不错。”娜捷日达答。
  “把它扔了吧。”丈夫建议。
  娜捷日达急忙一把从丈夫手里把钮扣夺过来,放进嘴里,压在舌下。
  依万留神地看了看妻子:她面色苍白,两颊深凹——消瘦了。
  “明天你得抽空去请医生看看。”他说。
  “医生有何用?”
  “医生会给你忠告。也许,你贫血了。”
  “瞧,又是……”娜捷日达虽有怨气,但还是同意去了。
  “嗯,怎么样?”第二天傍晚,依万一回到家就问。
  “全身都听遍了,叩遍了。”娜捷日达说,“医生说,您没病。”
  “钮扣呢?你给医生说了钮扣吗?”
  说话间,娜捷日达已把钮扣拿在手里。
  “当然说了。”
  “那医生怎么说呢?”依万急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体内缺铁呗!”
  “天哪!”依万惊叫起来,“对此你就那么若无其事!”
  “医生开了点补铁片剂。”娜捷日达继续说,“她还叫多吃菠菜和甜菜,而且要生吃。”
  “生吃!”依万又惊叫起来,“你怕是真的生病了吧?”
  “我很健康。医生就这么说的。”
  每天格露莎给她弄来切细的生菠菜和甜菜,她则老老实实地把它们吃光。而最使她得意的,还是她嘴里的那枚钮扣现在被咂得只剩一半了。
  依万着实不安。无论工作再忙,他也不会不发现,妻子的健康状况在慢慢恶化。她显得更瘦了,对什么都冷漠无情,甚至连话都懒得说。
  依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下班回来头一句话就问:“喏,今天情况怎么样啦?”
  “没什么。”妻子总是冷冷地说那么一句。
  “你到疗养院去疗养一段时间吧。”
  “我不想去。”
  “娜佳!”
  “别这么看着我。”她总说。
  到次年1月,依万的愿望实现了。他从教学岗位转到了科研领域,当了实验室主任。他撰写的学位论文已近尾声。依万研究的是大脑,一系列试验摆在面前要做,生物电精密仪器已准备就绪。依万日以继夜地埋头工作,吃在研究所,睡在实验室,好长时间都没回家了。他遵循着自己的信条:把工作放在首位。但是他也很善于安慰妻子。
  “这不会很久,娜金卡(娜捷日达的昵称),过一个月我就有空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获准休假……嗯,你的钮扣怎么样啦?”他本想开个玩笑。
  “住嘴!……”娜捷日达喝道。其实,她体内已经出现了某种平衡:她的消瘦已经停止。菠莱、甜菜仍继续吃,因为她体内还有缺铁感,不过多吃的已经是肉蛋食物了。这是朋友的劝告,大家都希望她有所好转。真的,娜捷日达开始好转了。
  依万也有同感,所以他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竟有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
  这期间,娜捷日达需要用钱,所以就径直到实验室来找丈夫。
  “是你啊,娜佳!”丈夫暂时撇开仪器说,“你先坐一会,我马上就来。”
  娜捷日达坐到椅子里。丈夫又回去拨弄起他的仪器来。
  “这是什么?”他埋怨着,“哪来的场干扰?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可突然……”
  娜捷日达坐在椅里,等待着依万。
  “我不明白,”他嘟哝着,“哪来的场干扰?无疑是刚出现的。一分钟前还没有嘛!”
  娜捷日达等厌烦了,就起身朝柜子走去,她想看看柜里摆的各种各样的仪器。
  “哦……”依万满意地说,“现在很清晰,没有任何干扰。娜佳!”他喊了妻子一声。
  娜捷日达走到他跟前来。
  “我全给忘了。”依万承认,“工资我已经领到了。喏,钱……”这时他瞟了仪表一眼,开口骂道:
  “见鬼!请原谅……”他转向妻子,“仪器出了点毛病。”
  说完,又开始操弄起设备来。娜捷日达感到心烦,便走到窗前。窗外有个小公园。一群幼儿在阿姨带领下在公园里散步。
  “娜佳!”依万呼喊了一声。
  娜捷日达应声走近丈夫。
  “给你线。”他终于从衣袋里掏出了钱。
  在把工资袋递给妻子的同时,他又瞥了一眼指针和记数器,情况又出现了异常。
  “魔术!简直是魔术!”依万气呼呼地吼叫起来。
  娜捷日达拿了钱,就转身走了,刚走到门口,又被丈夫叫住了。
  丈夫请她返回去。她顺从地回到丈夫身边。
  “啊……啊……啊……”依万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拖长声音再三惊呼。
  “你怎么了?”妻子问。
  “你再走过去……”依万背对她站着,双眼仍紧盯着仪器。
  娜捷日达又朝门口走去。
  “过来!”
  娜捷日达迟疑地再次向丈夫走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依万茅塞顿开,“你再走开试试!”
  “你说什么,瓦尼亚?你把我当成钟摆,使过来使过去,不成?”
  “求你再走一趟吧!”依万仍背朝她站着,两眼紧盯着仪器。
  娜捷日达耸了耸肩,身门口走去。
  “娜佳!”
  这不是喊声,而是欢呼。当年阿基米德就这么欢呼的:“我可找到了!”。
  娜捷日达惊慌地转过身来。
  丈夫睁大眼睛看着她,已经不再叫喊,而是温和地说:“请再走过来一次……”
  娜捷日达心怀恐惧地慢慢走了过去。
  他看了看仪器,然后又看了看她,突然一下就瘫倒在娜捷日达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脸色变得苍白难看。
  “你不舒服?”妻子俯身问。
  “不,不,娜佳……”他急忙说,“得考虑一下,让我考虑一下。”
  他又看了看仪器。
  “究竟怎么回事?”娜捷日达问。
  “究竟怎么回事?”他顺嘴重复了一遍,才开始解释,“是这么回事,这么回事……”
  “依万·费多罗维奇!”妻子要生气了。“是这么回事……”依万仍机械地重复着。又看了一眼妻子,才说:“你在放射!”
  “放射什么?”妻子大吃一惊。
  “你在放射,就这么回事!……”依万已经张惶失措了。
  “你说明白一点吧,瓦尼亚。”娜佳和气地恳求道。
  “你体内犹如有100座无线电发射台在同时工作。”依万解释说。
  娜捷日达惊得不知该对丈夫说什么。
  “是某种特殊现象……”依万看着妻子说。
  “胡说八道”娜捷日达终于脱口而出。
  “需要对你进行认真的体检。”丈夫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真?